小仙女居住的马恩岛

王姝玮

马恩岛上的绵羊

“小仙女们，大家好呀！”我们乘坐10：30的巴士前往圣玛丽港小镇，经过仙女桥时，广播里传来轻柔的问候声。

这座石头建成的桥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上面挂满了彩色的信封和彩带，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根据当地人的迷信说法，仙女桥上是住着仙女的，经过的时候不跟她们打招呼的话，就会有厄运降临。乡间的小路窄窄的，两旁被雨水浸透的大树，给人一种魔法世界的感觉。

马恩岛给人一种很英国的感觉，但却是以一种很老式的风格呈现。

这样一个时刻完美概括了马恩岛的特点：迷人，神秘，与众不同。

“我们是马恩岛人”

马恩岛（Isle of Man）位于爱尔兰海中央。我常年住在伦敦，离马恩岛只有265英里（约426公里），但却对这个小岛一无所知。于是，在8月一个狂风暴雨笼罩的夜晚，我从利物浦出发，乘渡船前往马恩岛，一探究竟。

尽管马恩岛离英国大陆很近，但这个小小的岛屿和岛上的8.5万居民，似乎并不引人关注。岛上的游客很少，2018年一整年也不过30万。虽然这个数字并不差，但跟怀特岛（Isle of Wight）比起来，便黯然失色—怀特岛的面积只有马恩岛的2/3，但每年的游客量却高达240万。

尽管马恩岛被英国包围—西边是北爱尔兰，北边是苏格兰，东边是英格兰，南边是威尔士—但马恩岛并不属于英国的一部分。

蒸汽火车轨道是马恩岛上最长的火车线路

最初，凯尔特人在马恩岛上生活，后来维京人占领此地，最终建立了延伸到苏格兰西海岸的群岛王国。1266年，挪威和苏格兰签订《珀斯条约》，将马恩岛划归苏格兰所有。这导致了苏格兰和英格兰近一个世纪的博弈，最终英格兰人赢得了这场战争。

与泽西岛（Jersey）、根西岛（Guernsey）等海峡群岛一样，马恩岛也是英王室的属地。英王室属地被认为是“联合王国所负责的领土”，但它除了国防和外交由英国代表，其他诸如选举、内政、财政、社会政策等皆独立于英国之外，享有高度自治的空间，不是欧盟的一部分，但适用欧盟关税区政策。

“独立是马恩岛人民性格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不是英国的一部分，也不是不列颠群岛的一部分，我们是马恩岛人（Manx）。”菲尔·高恩说。他曾是岛上的一名政治家，也是马恩岛自然文化遗产保护的主要倡导者。Manx一词来自古斯堪的纳维亚语Maniske，指马恩岛的人民和语言。

我在马恩岛首府道格拉斯下了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当我真正在小岛上行走穿梭时，我才开始明白高恩的话。

不出我所料，由于它的地理位置，马恩岛给人感觉就像不列颠群岛的拼接—温柔的英格兰南部田野与雾蒙蒙的爱尔兰丘陵相接，崎岖的威尔士海岸线与苏格兰高地戏剧性地融为一体。爬上马恩岛的最高点斯内费瑟斯山，就可以将英国和爱尔兰尽收眼底。

马恩岛给人一种很英国的感觉，但却是以一种很老式的风格呈现，而这种老派风格如今在英国已经不常见了。经典的红色电话亭散布在岛上的角角落落，许多电话亭内都摆着黄页电话簿;沿着道格拉斯的海滨步行街漫步，会看到宏伟的剧院和极具爱德华时代风格的宾馆，它们更加增添了几分英式气息—但更像是1919年，而不是2019年。

1961年，岛上只有165人说马恩岛盖尔语，而如今这个数字已经超過了2000。

水车“伊莎贝拉夫人”

濒危的马恩岛盖尔语

第一次听马恩岛的人说话，感觉有点儿像利物浦口音，但更加轻快有力。事实上，这里每个人的口音都各具特色。

“因为我们夹在各个地区中间，所以口音也是‘在夹缝中生存。马恩岛的口音很奇怪，有时带有浓重的利物浦口音，有时又夹杂了一些爱尔兰口音。”文化部主任布里沙·马德雷尔博士说，“这种混淆也是马恩岛的迷人之处。”

马恩岛也有自己的语言，即马恩岛盖尔语（Manx Gaelic）。这种语言历史悠久，与苏格兰盖尔语和爱尔兰盖尔语同根同源，大约在公元5世纪由凯尔特人带到马恩岛。

在19世纪和20世纪，马恩岛的居民认为它是一种落后的语言，于是马恩岛盖尔语的使用率急剧下降。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为了生计，很多人离开马恩岛，说这种语言的人就更少了。到了六七十年代，说马恩岛盖尔语的人甚至会被赶出酒吧。90年代前后，最后一代能流利使用马恩岛盖尔语的人开始逐渐去世，而他们本身就以马恩岛盖尔语为耻。

1974年，最后一位以马恩岛盖尔语为母语的人去世。200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该语种灭绝，但岛上明明还有一所小学只用马恩岛盖尔语授课。于是，这所小学的孩子们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写信，提出质疑：我们还能书写这种语言，它怎么就灭绝了呢？当时在那所学校就读的学生伊斯拉·卡利斯特说：“所以我们寄出了这些信，告诉他们，他们简直大错特错。”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很快将这种语言调整为“濒危语言”。在一群有识之士的带领下，马恩岛盖尔语走上了复兴之路，战斗中心便是岛上那所只用马恩岛盖尔语授课的小学。他们开设了各级语言课程，许多成年人也在这所学校学习马恩岛盖尔语。

马德雷尔博士说：“这种语言就像凤凰一样，浴火重生。”

1961年的人口普查记录显示，岛上只有165人说马恩岛盖尔语，而如今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2000。语言的推广和复兴以诗歌和音乐为基础，岛上经常有乐队四处表演，從传统民乐到说唱，风格迥异。

马恩岛毎年都会举办一种世界超级机车锦标赛等级的公路机车赛

三条奔跑的腿

爬上斯内费瑟斯山，我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一个巨大的轮子，从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凸出来。导游告诉我，这位“伊莎贝拉夫人”是马恩岛人民的骄傲。

这其实是一个水车，是1854年维多利亚时期建成的，曾经负责岛上的水资源运送，并为矿石运输提供动力。它就坐落在老拉克希矿井的上方，是以当时州长妻子的姓名命名的，现在依然是全世界最大的水车。

在圣约翰镇，我参观了马恩岛议会，它被认为是世界上服役时间最长的立法场所。马恩岛的议会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议会，第一次会议是在公元979年由维京人举行的，比英格兰的第一次会议早了236年。马恩岛议会负责岛上的立法工作，监察岛上各项行政、财政及社会政策。

直至今日，人们依然在3米多高的草坡上举行会议。7月5日为马恩岛的议会节，也是马恩岛的“国庆日”。高高的旗帜飘扬着，三条奔跑中的腿分别代表太阳、权位和生命。

我还特地安排了一天，乘蒸汽火车游览小岛。蒸汽火车轨道是岛上最长的火车线路，1874年就建成并投入使用，连接着西部的港口和北部的小村庄，沿途可以欣赏马恩岛令人心旷神怡的乡村景色。有时经过几个小站，并没有人上下车，驾驶员也会放慢速度，好像在和小站问好;可还没等你回过神，火车马上又轰隆轰隆地开走了。

我离开的那天，浓雾几乎完全挡住了视线，寒风呼啸，冷得刺骨。我看了看日历，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在8月。马恩岛以雾著称，常常被称为“充满迷雾般神秘色彩的小岛”，这还得从岛名的起源说起。

小岛的名字来自凯尔特神话中的海神Manannan Mac Lir。为了保护小岛，不让入侵者发现，他经常施咒语将小岛藏在迷雾中。

当天，我站在渡口，隐约看见小岛在地平线上微微闪烁，突然又完全消失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奇特的能力，小岛才能将神秘色彩保留至今吧。

毕竟，它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提醒你跟仙女打招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