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新历史主义解读

■张静怡/中国传媒大学

虽然《了不起的盖茨比》在当时无人知晓，但如今却成为世界文学的不可或缺的色彩。的确，《了不起的盖茨比》为读者再现了“爵士时代”时代的社会生活和精神风貌。纵观学术界对《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研究方兴未艾，角度各异，主要分为三种：叙事技巧和风格；人物形象及其象征寓意、主题的现实意义。只有少数学者将新历史主义的批评方法应用于研究《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一作品，本文借用新历史主义批评的方法。从小写历史、文本与历史的关系以及边缘人物的角度出发探究文本，既有利于了解“爵士时代”，又有利于深刻认识文学作品的内涵。

一、小写“美国梦”历史

悄然间，新历史主义走进大众的视野。新历史主义强调历史是小写的历史，重心不再是浩瀚的历史与杰出的英雄，而是恰如张进先生所言“通过对小写历史和复数历史的书写来拆解和颠覆大写历史。”新历史主义以一种文学和历史相结合的颠覆性的视角解读文本，重构传统历史主义的价值观，在西方批评界的历史轨迹中留下了深刻印记。

20世纪初，美国年轻的一代及时行乐，挥金如土，纵情酒色，这种全新的生活方式与消费理念，被称为“爵士乐”时代。菲茨杰拉德敏锐地洞察到宏观历史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对隐藏在盛世繁华时代的小写历史进行了象牙般的雕刻，给予人微言轻的小人物以机会，让他们站在文学舞台的中央。以二十世纪的“美国梦”为历史背景，盖茨比的人生沉浮，黛西的爱情抉择，菲茨杰拉德将“爵士时代”下纵欲享乐年轻人的人生理念从容不迫地展现给我们。

菲茨杰拉德虽然对“爵士时代”的面貌早已了然于胸，但是他以极少笔墨勾画这个时代的宏大历史，对盖茨比与黛西的爱情赋以浓墨重彩。一衣带水的东卵镇和西卵镇被鲜明地切割，小说以下层人物盖茨比为中心进行切入。盖茨比不择手段赚钱只为进入上流社会追求心爱之人黛西；昔日的美好，内心的悸动，面对盖茨比的出现，黛西止不住想跨越家庭的栏杆，满足自己对真挚爱情的渴求。当丈夫汤姆赤裸裸的说出盖茨比的发家史，上流社会的雍容，金钱的诱惑，物欲的刺激，黛西权衡利弊后选择回归家庭。菲茨杰拉德用朴实的文字写出了时代的悲剧和人生的沉浮，他笔下的盖茨比不顾一切，为爱痴狂，最终却依然不过是黄粱一梦。阶层注定成为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盖茨比穷极一生的努力还是无法实现他的“爱情梦”。

面对黛西的离开，面对意外的车祸，盖茨比尽管落魄无奈，却还是在窗外守候着遥不可及的爱情。菲茨杰拉德另辟蹊径搁置宏大历史，下层人物的爱情纠葛却不断提醒读者：这是一个为财富和情欲不择手段的时代，这是一个忘记了真挚的爱情与友情的社会，人们全然忘记生命存在的意义。那些潜伏在“美国梦”之下的历史记忆，将人性的虚伪、享乐、自私就在这缓缓的叙述中升华为对生命的考量。作者对生命体验和时代的感悟就在这小写的历史中完美呈现。

二、文本的历史性

新历史主义代表理论家蒙特洛斯曾提出了两个重要概念，即“文本的历史性”和“历史的文本性”。新历史主义学家所提倡的“文本的历史性”是指文学文本的创作不可避免地会受历史时代的影响，作者创作的文本会被打上历史的烙印。人类无法回到过去，但却可以凭借文学文本探索过去，“文本的历史性”在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体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阶级区别以及贫富差距真真切切充斥着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社会。《了不起的盖茨比》中黛西与汤姆生活的东卵镇与盖茨比生活的西卵镇只隔一水。菲茨杰拉德设置的地理环境，生活在西卵镇的人们是无名小卒，却待人真诚；与此相反，东卵镇却是车水马龙之景，生活在东卵镇的大多数是显赫之流，却虚伪自私。一衣带水分隔了东卵和西卵，分隔了汤姆和盖茨比，更分隔了黛西和盖茨比的爱情。鲜明的对比手法让我们看到了阶层的差异，物质的诱惑，向单纯的黛西伸出“魔爪”。金钱的诱惑、物质的富足使东卵镇充满了神奇般的魔力，吸引着一个又一个闺阁小姐，黛西就是其中的一个。最初，她和盖茨比一见钟情，渴望着轰轰烈烈的爱情，但因盖茨比是一个“穷小子”。权衡之下，黛西依旧无法挣脱金钱的牢笼，她还是嫁给了有钱有势的汤姆。换句话说，黛西的爱情与生活无法摆脱“爵士时代”社会的影响，即毫不犹豫的选择进入上流社会。

其次，“爵士时代”年轻人的爱慕虚荣，冷漠无情的思想观念在小说中处处都能体现出来。黛西并不是盖茨比想象中的只考虑爱情的小女孩，她是“爵士时代”的绝妙代表。当黛西参观盖茨比的房间的时候，她欣喜万分，她热爱享受这种上流社会的感觉。黛西带着汤姆来参加盖茨比的舞会，她说：“我喜欢她，我觉得她美极了。”不容置疑，我们都喜欢欣赏美的事物，但这种欣赏需要一种透过表面看本质。从这段描述中，我们就可以看出，黛西所喜欢的只是很浮华浅薄的事物，精神的空虚浅薄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她对爱情的自私与冷漠。除此之外，黛西为了排遣心中的压抑，所以开车寻找刺激，意外撞死威尔逊太太。撞死之后，她无动于衷，还是和汤姆照旧享受生活，这一切都令人匪夷所思。菲茨杰拉德所处的是一个摧毁人性，道德沦丧的时代。菲茨杰拉德通过塑造黛西这一人物形象，谴责批判了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背后的人们精神的空虚、信仰的缺失以及道德的凋落。 就这样，黛西被这个时代毁了。

三、边缘人物黛西的“颠覆”与“抑制”

纵观历史，自母系社会结束后，人类进入父系时代，男性统治者已然掌控了社会的话语权，女性逐渐成为了社会的边缘群体。新历史主义更加关注边缘人物，用边缘化的方式让女性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提升女性的话语地位，追忆文本中的女性对于历史的体验与感知。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黛西对真挚纯洁爱情充满了憧憬与渴望，但在盖茨比让黛西做出抉择时，她还是无法离开汤姆而去选择盖茨比。所以，这种“颠覆”通常是被“抑制”的。

（一）黛西妄图“颠覆”家庭

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黛西曾经和尼克抱怨，夫妻关系带给她说不尽的委屈与痛苦，女儿出生不到一小时，丈夫汤姆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的黛西尚处于“颠覆”的茫茫“前夜”。其实，她的委屈与痛苦已分明在倾诉她对忠贞的夫妻关系、幸福的家庭生活的绝望与悲观，暗示着她妄图挑战丈夫汤姆的底线，大胆的出轨举动即将开始。

黛西的“颠覆”始于她在尼克家时与盖茨比的邂逅。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再次唤醒了她对爱情的憧憬与期待。五年前，情窦初开的黛西被他吸引，经济困乏迫使他只能离开。五年后，他破茧成蝶，华丽转身，重新站在她的面前。旧日的情愫促使黛西频繁与盖茨比约会，真正属于她的爱情回来了。汤姆带给她的委屈不快在盖茨比的关心疼爱中得到缓解，刺激与冒险让她切实感受到“颠覆”的快感与欢畅。黛西逐渐开始有了反抗汤姆的冲动，她深知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是有情妇的。盖茨比重新追求黛西，二人的婚外恋是黛西“颠覆”的催化剂。盖茨比的真诚狂热的追求为黛西缓解了丈夫外出寻欢作乐造成的压抑，更是一次绝妙兴奋的爱情体验。自从盖茨比表明自身身份后，黛西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意愿，“下午频繁去盖茨比家”，盖茨比为此都解雇了仆人，生怕有闲言碎语。当踏入盖茨比的富丽堂皇的别墅里，黛西便开始了踏上新的征程。

黛西与盖茨比的关系象征着她对男权的颠覆。她大胆的将盖茨比邀请到她和汤姆的家里小聚，当时的丈夫汤姆浑然不觉有异常情况，因为尼克他们同样在跟前。出人意料的是，在汤姆离去取酒的间隙中，黛西肆无忌惮的与盖茨比亲吻。之后，黛西与乔丹商量出去游玩事宜，但是黛西与盖茨比二人的目光相遇了，她对盖茨比大加称赞，即“你看上去总是那么帅。”当汤姆回到餐桌时，发现黛西含情脉脉的看着盖茨比，汤姆对黛西的这种“反常”行为感到不可思议，这种行为本质就是无视丈夫汤姆的存在，更是暗示汤姆我爱盖茨比。汤姆却发现汤姆终于看出了黛西与盖茨比二人之间的暧昧与端倪，尤其是，当汤姆提出大家出去离开餐桌时，其二人无动于衷。汤姆更加愤怒不止。黛西的表现一方面是她内心情感的真实流露，另一方面暗示了她妄图冲破汤姆带给她的枷锁，她想颠覆这种不幸的夫妻关系。

（二）黛西被阶层所“抑制”

黛西对夫妻关系的颠覆又是不彻底的，这就体现了新历史主义的文学功能—抑制作用。黛西的颠覆不是绝对的，因为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找到了黛西妥协的证据。黛西面对盖茨比再次追求，她心动了，她承认她爱盖茨比。但是，当汤姆与盖茨比对峙时，指出盖茨比是私酒贩子，她犹豫了。面对汤姆的蔑视与指责，为了享受上层社会生活的奢华，为了汤姆带给她阶级优越感，黛西放弃了盖茨比，依旧回到汤姆的身边；面对失去忠诚的婚姻，虽然她早已知道汤姆有情妇事实，但她仍然固执地选择汤姆，选择不爱自己的丈夫；面对盖茨比的赤城的真心，来路不正的财富，她终于崩溃了。尽管盖茨比的追逐刺激了她内心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但是在二人的感情世界里，她依然掌握主动权。她给了盖茨比希望，但还是亲手扼杀了盖茨比的梦。

她祈求汤姆不要在说下去，她倒向了汤姆，她终于屈服于丈夫、屈服于金钱与名利。这一切都表明黛西无法摆脱财富和阶层带给她的枷锁与诱惑。“爵士时代”中人们对财富、阶层的沉迷，忘了幸福的爱情，变得很虚伪自私。这也就抑制了黛西所追求的纯真爱情的回归。财富与地位是丈夫汤姆为黛西构筑的牢笼，她被财富捆绑，被名利禁锢。她放弃了回归属于自己爱情，因为黛西的天平是倒向财富。最终，丈夫汤姆所代表的男性权威熄灭了她妄图逃脱的星星之火。

菲茨杰拉德把黛西塑造成一个悲剧性的人物。曾经懵懂的黛西也有过真情实感，也爱过盖茨比，5年后，物是人非，已为人母的她已无法冲破牢笼，只能回归没有真爱的家庭。黛西的本性和社会风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令人唏嘘不已。我们无法知道是因为牵挂孩子，还是因为社会地位，使得黛西无法选择美好的爱情。总之，黛西没有逃脱虚伪自私的社会，命运都无法成全她。这是黛西个人的悲剧，更是时代的悲剧。

四、结语

《了不起的盖茨比》是菲茨杰拉德结合自己的经历与主观想象创作出的作品，真切的反映了“爵士时代”的社会真实风貌。借助新历史主义的视角，读者能感受到菲茨杰拉德通过塑造和构建黛西，间接表达了自己对“爵士时代”里爱慕虚荣的人性和无情虚伪社会的批判。作品中体现出“爵士时代”汤姆与盖茨比的贫富差距，以及“爵士时代”里黛西的思想观念，以及女主人公黛西所处的时代对她的影响，表现了作者对“爵士时代”的憎恶与无奈。身处当代社会中的我们更应该“吾日三省吾身”，选择正确的价值观，不能被社会淹没了内心的善良与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