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婉
摘要:本文选取朱纯深先生和杨宪益夫妇的《荷塘月色》英译本,从翻译美学视角对二者从意境美,音韵美以及修辞美三个方面进行对比浅析,发现二者都很好地表达出原文的内容和情感,但又各具特色,从整体风格上来看,朱纯深先生的译文更偏向于直译,较好地再现原文内容、风格和意境;杨宪益夫妇的译文则偏向于意译,更为注重体现译入语的深层含义和文化。本文通过对二者的比较分析旨在提高读者对《荷塘月色》原文及译文的鉴赏水平,并为散文翻译提供一些启示。
关键词:翻译美学;《荷塘月色》;朱纯深;杨宪益
一、引言
中国诗歌、散文、戏剧和小说是中国文学体裁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翻译对于传播中国文化及文化交流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翻译既是科学,又是艺术。这也就意味着翻译不仅要求严谨性,也注重美学价值。因此,翻译,就应该在进行语意传递的同时,保留原文的内在美,从而实现审美再现”(吴建美,2017:127)。故而研究文学作品的翻译是否以及如何生动贴切地传达和再现原文的美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和价值。迄今为止,中外学者已经做过一些关于散文的美学翻译的研究,本文将在阅读借鉴前人理论研究的基础上,从美学视角下的意境、音韵和修辞这三个方面对《荷塘月色》两个英译本进行对比分析。
二、翻译美学与散文翻译
(一)翻译美学
中国的美学思想历史悠久,自古就有孔子提出“尽善尽美”以及老子的“美言不信,信言不美”等,近代以来,又有严复提出“信、达、雅”的翻译要求。这些传统美学理论对中国翻译产生了重大影响,也为中国的翻译理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因此,刘宓庆(2005)认为中国翻译理论渗透着古典美学的精神,这成为中国翻译理论的一大特色。王国维先生首次将“美学”一词引入我国,林语堂先生则第一次将美学同翻译二词结合到了一起,认为美学也是翻译的标准之一,至此,我国的翻译理论发生重大改变,翻译美学理论也作为一种新的翻译理论而产生。所谓翻译美学理论,其实就是将翻译与美学原理结合起来,一方面运用美学理论去指导翻译行为并解决翻译过程中的美学问题;另一方面就是运用美学理论去研究和鉴赏文学作品的译本是否实现了原文的审美再现,是否给予译文读者同原文读者一样的审美感受。
(二)散文翻译及其译本
散文作为一种描写个人见闻时的真情实感的文学体裁,在我国文学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的特点为构思缜密而精巧,语言凝练而优美,情感真挚而细腻。因此,为了更好地传播中国文学甚至中国文化,散文翻译就变得尤为重要。由于散文这种文学体裁的特殊性,散文鉴赏并不仅仅在于了解其思想内涵,更重要的事是深入挖掘其中的美学内涵,故而研究散文译本美学价值的意义也就显而易见。中国近代著名文学家朱自清先生曾写过许感人至深的散文,1927年7月,正是大革命失败之时,全国上下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朱自清先生做不到投笔从戎,内心对黑暗现实的憎恨与愤懑之情却又无法平息,便在夜游荷塘时作下了《荷塘月色》一文,试图通过对冷清的月夜下荷塘景色的描写,表达自己对想得而不可得的安宁生活的渴望和想要超脱现实却又束缚其中的复杂心情。
名篇佳作自然有许多人为其做译文,其中较为著名的则是李明先生、朱纯深先生、杨宪益夫妇等,在《荷塘月色》所有译本中,以朱纯深先生和杨宪益夫妇的译本最具影响力和代表性。朱纯深先生是我国著名的翻译教授,他的译作受到许多读者的青睐,也对我国的文学翻译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朱纯深先生的《荷塘月色》译本是其诸多译本中不可多得的优秀译作之一,巧妙地从整体上把握了原作的音韵美和意境美。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是一对著名的翻译家,两人合作翻译了《红楼梦》、《楚辞》、《儒林外史》等著作,他们的《荷塘月色》译文内容忠实,语言流畅,意境优美,还较为贴近目的语读者的语言和阅读习惯。朱纯深先生和杨宪益夫妇的译文各有其特点,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秀译作,值得我们欣赏和借鉴。
三、对比分析
(一)意境美
散文具有“形散神不散”、寓情于景的特点,其语言细腻,情感真挚,意境优美。故而在翻译散文时,译者应当考虑译文是否在内容忠实于原文的前提下,充分展现出原文所营造的意境,并表达出作者的真情实感。《荷塘月色》一文中,朱自清先生通过对淡雅恬静月色下荷塘景物的细致描写,将自己矛盾而又郁结的心情展现给读者,真正营造了一种幽静深远的意境。
朱译:…runs a small cinder footpath.It is peaceful and secluded here…
杨译:A cinder-path winds…It is off the beaten track…
原文中,朱自清先生使用了“曲折的”、“幽僻的”这两个词来形容荷塘旁的煤渣小道,自然就给文章整体营造了一种清幽恬静意境,朱译中“peaceful and secluded”以及杨译中的“off the beaten”都在忠實原文的基础上,再现了原文的幽静的意境之美,也将作者对自由与宁静生活的向往展现给译文读者。但是在表达原文“曲折的”这一形象时,杨译用了一个“wind”更好地呈现给译文读者一副蜿蜒小路的形象,相较之下,朱译则略失意境美感。
朱译:The moon sheds her liquid light silently over…
杨译:Moonlight cascaded like water over…
此处,作者将月光比喻成“流水”,表现出月光明暗适中的景象;“静静地泻在”表现出此刻寂静的夜晚,月光淡淡地洒在荷塘里的景象,这些都符合作者在上下文只能够所营造的柔和娴静的意境。朱译运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将月亮比作人,而杨译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将月光倾泻比喻成水,二者都将原文意境之美展现出来,同时也表现出修辞之美。但是杨译在突出原文“静静地”这一恬静的意境上面比朱译稍弱一些。
(二)音韵美
刘宓庆(1986:19)认为,一篇优美的散文使人在一读之下首先感受到的是它的文字优美,它必然要表现在作家的遣词造句上,表现在行文的音韵节奏上,这些就是原文的所谓“美的物质存在的形态”,这就说明音韵是展现文学作品及其翻译审美的重要手段之一,汉语中的音韵美主要是通过双声、叠韵和叠词等方式来展现。其中,叠词所体现出来的音乐感和节奏感尤为明显;而英语则主要通过拟声、头韵和半谐音等方式展现其音韵美,其中头韵简明生动,能够起到突出表达重点,加深读者印象和传达情感的作用,同时也使文章便于朗读和记忆。拟声能够模拟事物声音,带给读者一种声情并茂的美感。《荷塘月色》一文中使用了许多叠词和双声,来增加文章的节奏感和音韵美,例如“迷迷糊糊”、“渐渐”、“斑驳”和“参差”等。
朱译:Around the pond, far and near, high and low…
杨译:Far and near, high and low around the pool…
原文用了“远远近近”和“高高低低”两个AABB形式的叠词,使得文章读起来节奏鲜明,富有韵律感。此外,长短不一的句子结构给读者呈现出荷塘四周的树林连绵成片、错落有致的生动画面。朱译与杨译用词相同,内容上都表达出原文,但是相比较之下,朱译比杨译显得更贴近于原文的句式风格,而且读起来也更朗朗上口。
朱译:A full moon was rising high in the sky.
杨译:The moon was sailing higher and higher up the heavens.
原文中,朱自清用了“渐渐地”这一组叠词将月亮缓缓升上天空这样一种动态感和优雅美表现出来,并且使行文舒缓富有韵律。相比朱译的“high”,杨译用一种重复的方式,“higher and higher”不仅保留了原文的动态美,还使译文更加传神,除此之外,更激发了读者的情感共鸣,使读者也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感受和对自由的向往之情。
朱译:…the cicadas in the trees and the frogs in the pond.
杨译:…the cicadas chirruping on the trees and the frogs croaking in the pool.
二者对于原文中“蝉声”和“蛙声”译法略有不同,朱译直译出蝉和蛙,虽达到了忠实于原文的目的,但略显单调乏味,无法展现出作者当下所描绘的热闹喧嚣的场景;而杨译中“chirruping”和“croaking”这两个拟声词的使用再现出原文的音韵之美,使得语言生动形象,很好地把作者想要呈现给读者的喧嚣景象再现给了译文读者,读者读到这里似乎耳边就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蝉叫声和蛙鸣声。这也与作者当时独自一人夜观荷塘的幽静形成鲜明对比,自然而然的,译文读者也就能够领会作者当时寂寥无助又向往自由的心声。
(三)修辞美
修辞,作为一种尽可能更好地实现和提高表达效果的方法,在文学作品及生活中被人们广泛大量使用。朱自清先生在《荷塘月色》一文中运用了一系列修辞手法,如排比、比喻、拟人等,提高了语言的表达效果,使文章更富感染力。闽西鸿(2013:113)也认为尤其是文学作品的翻译,只翻译原著的内容远远不够,因为原著的文学价值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原文的语言风格。因此,译文是否呈现出原文的修辞之美也就成了评判其是否实现原文审美再现的重要因素之一。接下来,本文将从修辞方面来对比分析朱纯深先生和杨宪益夫妇二者译文的美学效果。
朱译:like scattering pearls, or twinkling stars, or beau ties just out of the bath.
杨译:like glimmering pearls, stars in an azure sky, or beauties fresh from the bath.
原文三个“正如……”运用了比喻和排比的修辞手法,使句子生动形象,节奏明朗,语言气势和文章的表达效果更加强烈,将荷花的洁白与优雅表现地淋漓尽致。朱译和杨译都用“like”句式再现了原文的比喻修辞,使得译文读者也能够在阅读时眼前仿佛浮现出月夜下,满塘洁白优雅的荷花之景。但是在细节之处,朱译连用两个“or”,又使其译文在风格和结构上更贴近与原文。
朱译:…like a streak of lightning, straight across the forest
of lotuses.
杨译:…while in a flash the scent was carried away.
原文中“像闪电般”、“霎时”使用了夸张和比喻的修辞手法,使荷花荷叶生动活泼的形象跃然纸上,朱译“like……”在忠实于原文的基础上再现了原文的修辞之美,而杨译则直接采用“in a flash”这种直译的方法,虽然内容上忠实于原文,却太过直接,没有体现出原文的修辞美,因此,相比之下,朱译更能将作者描写的活泼景象传达给目的与读者,也将自己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和艳羡之情传递给读者。
四、结语
笔者认为,朱纯深先生的译文和杨宪益夫妇的译文虽在细节上有不同的处理方式,但是二者各具特色。朱译忠于原文,较好地再现了原文的风格与已经;杨译则偏向于意译,较为关注目的语读者阅读时的情感体验。审美是相对主观的判断,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好的译作就是把原作之美完全移注到另一种语言,让目标语言的母语读者能明白地领悟并加以强烈的感受,如同源语言的母语读者所领悟和感受的一样”(泰特勒,1792:9),因此,译者的翻译行为不仅仅是翻译作品,使得译文内容忠实于原文,使原文风格得到再现,更为重要的是还要将原文的意境之美和真情实感传达给读者,尤其是目的语读者,为使其在阅读译文的过程中能够跟源语言读者一样身临其境,这就需要译者仔细研读原作,细心揣摩作者意图,认真感受作者情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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