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琴 (河池学院,广西 宜州 546300)
如今文学与电影已结合得日益紧密,文学作品提供给电影剧本以坚实的基础支撑,电影同时又反哺于文学,呈现互相促进的成长态势。当今电影市场上诸多成功的作品来自于小说文本,很容易发现一部成功的文学改编电影并非简单照搬文学文本,而是需要基于当下观众的审美趣味去做出合理的改编,叙事视角、叙事结构甚至是叙事方式都需要做出相应的改变。好莱坞励志电影《奇迹男孩》改编自R.J.帕拉西奥的畅销儿童书Wonder,聚焦于先天性面部畸形的男孩奥吉一步步融入社会的全过程,表现了积极的人生态度与向上的普世价值。电影《奇迹男孩》跳脱出小说原著的儿童书的叙事笔触,叙事视角更加成人化,以奥吉为中心辐射其身边的人,勾勒了不同类型人物的成长轨迹,用视觉的直观性与叙事性巧妙地转化了小说中的想象性语言,弥补了小说的叙事局限。本文将分析重点放在《奇迹男孩》的文本改编策略上,从多个角度分析该片。
美国女作家R.J.帕拉西奥身兼插画师创作的儿童书Wonder曾占据《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榜首位置,该作品的主要受众群体是8~12岁的儿童,却在成人世界也掀起了阅读的热潮,激励了无数人。由于该作品的主要受众群体是儿童,因此重要人物奥吉的儿童视角成为该书的主要叙事视角。先天基因缺陷造成的面部畸形使奥吉的面部有别于常人,即便是经历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手术依旧没能令他看起来“普通一点”。小说Wonder通过奥吉观察世界的视角展开叙事,在父母的庇护下生活的奥吉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宇航员,他常常戴着宇航员头盔进进出出家门——为了避免他的容貌对其他人造成惊吓。奥吉深知自己注定不能成为普通人,他只能是那个最特别的。于是,在父母决定将他送到学校、融入群体生活的时候,奥吉也开始了新生活。
小说Wonder在儿童叙事视角下,是用儿童的天真的观察视角去看世界,一切都是新鲜有趣的。于是,分割小说故事和篇章的是一个个奥吉自己或者是问答式的标题,奥吉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容貌,抑或接受母亲的家庭式教育,都有自己的视角、判断和观点。而电影需要考量所有观众的审美视角,以及电影主题的方向与表现,因此能够看到儿童视角与全知视角之间的游移和转换。在影片关于奥吉的第一章当中,父母决定将始终接受伊莎贝尔家庭式教育的奥吉送到学校,适应群体生活并接受学校的教育。戴着宇航员头盔的奥吉第一次走进学校时,这不仅是对奥吉的人生考验,更是对于伊莎贝尔和内特的巨大考验。他们深知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人们并不能够完全接纳或包容奥吉的存在,他们担心人们的反应和排斥会对奥吉的心灵造成伤害,同时他们也深知这是令奥吉快速成长的唯一途径,也是他人生必然会经历的一个痛苦且艰难的过程。
然而,小说的电影改编也必然经历着一个从个人视角转向全知视角的过程。在小说文本视觉化的过程中,奥吉的容貌和外形也被视觉化,观众先入为主地看到了奥吉的容貌,从而产生了个人的判断与感受,这是一个被动的过程,电影的全知视角迫使观众产生了一个先入为主的观点。但是在小说文本当中,奥吉的容貌与外形是躲在文字背后的,是需要观众透过想象力建构他的个人形象,这是一个主动的感知与认知过程。同时,人们跟随着奥吉的介绍逐渐了解他的生活,但是电影中的一切都被视觉化了,奥吉近乎完美的家庭,对奥吉冷眼旁观、指指点点的同学,都在影片的全知视角当中,并且观众也在影片营造的和谐温馨的叙事氛围中感受到了影片的叙事走向,奥吉战胜自己、接纳自己、融入社会的结尾也可以被预见。这种叙事视角上的转化存在其必然性,是影视改编与观众审美取向共同作用的结果。
无论是小说Wonder还是电影版,奥吉都不是唯一的人物塑造对象,小说与电影都将奥吉与身边亲密的家人和朋友收入其中,通过集体群像的塑造以表现影片的多维成长主题。电影《奇迹男孩》沿用了与小说相同的篇章结构,在不同的篇章当中塑造了多个人物形象,均衡地分配到了奥吉、维娅、杰克·威尔和母亲伊莎贝尔身上,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但是无一例外都深受奥吉的激励与感染。
奥吉是《奇迹男孩》的灵魂人物,先天面部畸形的他勇敢闯入充满未知的全新的环境当中,并成功融入其中,鼓励了身边的人,实现了共同成长。奥吉从出生开始就不断经历大大小小的手术,在27次手术之后,奥吉终于能够自由地呼吸、观看和聆听,具有正常人应有的基本能力,但是他的容貌却无法变得跟正常人一样。奥吉聪明伶俐,在母亲的家庭教育中显示出对科学的敏感与天分,他立志想要成为一名宇航员,除了对太空的热爱与向往,还因为宇航员能够戴着头盔。奥吉和其他的普通人一样,希望融入集体,希望拥有朋友,希望被尊重。而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所塑造的奥吉并非是一味地在挫折中失落,而是在融入集体的过程中学习接受的过程,学会接受其他人无法接受自己容貌的现实,学会接受自己的缺点,也学会接受其他人的缺点。这是电影《奇迹男孩》塑造奥吉人物形象的主要目的所在,透过奥吉表现的不是充满苦难的学校生活和成长过程,而是在充满困难与未知的生活中找到存在的意义和生活的勇气。
除了奥吉之外,奥吉的姐姐维娅是影片《奇迹男孩》塑造的另一个重要角色。维娅小时候许下生日愿望,希望能够有一个弟弟,而当她真的有了一个弟弟时,却被夺走了几乎所有的关注和爱。如果说奥吉的生活是艰难的,他需要面对自己基因缺陷、面部畸形的残酷现实,而维娅则需要独立成长,因为她无法成为家中第二个“奥吉”,父母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她。因此,维娅成熟、懂事,总是躲在父母和奥吉的身后,默默无闻地支持着家人。但是,她也同样经历着青春期和成长期,她依然是个孩子,需要被父母关心。影片《奇迹男孩》透过维娅的角色形象投射出现实世界中诸多孤独成长的青少年形象,维娅需要面对的问题并不比奥吉少,她经历着青春少女之间的复杂友谊,需要在新学期中找到新的目标与依靠,这些都是每个人需要面对的问题。相较于奥吉这个人物形象来说,维娅的角色形象更具普世性,能够引起更多观众的感同身受。
杰克·威尔并不完美,但是他的内心无比善良,他是奥吉在学校最好的朋友之一。无论是小说或是电影,杰克·威尔的角色是一个理想化的人物形象,他寄托了原著作者R.J.帕拉西奥与电影导演斯蒂芬·卓博斯基的希望——大众在面对奥吉这样的先天身体缺陷的人时,应当成为另一个杰克·威尔,即便心存疑虑,但依然要尊重内心的善良去对待他人,学会用心去感受他人,而不是用眼睛。杰克·威尔在与奥吉的接触中感受到了奥吉的善良的内心、聪明的头脑与幽默的个性,他真心觉得奥吉是一个非常酷的朋友,然而当杰克·威尔想要融入身边的其他朋友圈时,他却刻意讽刺奥吉,使自己更合群,这些是多数青少年都有的行为,却无意间深深伤害了奥吉。杰克·威尔最终选择了正义和善良的一方,甚至不惜为了维护奥吉而与同学大打出手,这种转变都是一种理想化的角色塑造,为启迪大众产生了积极的作用。
除此之外,《奇迹男孩》还塑造了奥吉的母亲伊莎贝尔。伊莎贝尔代表了为了家庭而牺牲自己的女性形象,她独立有主见,热爱科学和艺术,但是为了照顾儿子奥吉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和理想。将已经10岁的奥吉送去学校无疑是伊莎贝尔最艰难的决定,当丈夫内特一再确认是否真的要将奥吉送去学校念书时,伊莎贝尔的内心也充满了焦虑和困惑,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无论是伊莎贝尔的母亲形象,还是内特的父亲形象,都共同构成了奥吉的完美家人,是完美家庭的一部分。
R.J.帕拉西奥创作小说Wonder的灵感源自一次自己与儿子的真实经历。有一次她与儿子排队等候购买冰激凌时,儿子突然发现自己前面是一个面部畸形的小女孩,十分失礼地尖叫并大哭起来,尴尬的帕拉西奥急忙带儿子离开了事发地。然而,回到家中的帕拉西奥自责自己的行为无疑是对小女孩进行了二次伤害,带儿子的逃离是欠缺考虑的,她同时也失去了对儿子进行正面教育的机会。这一经历也转化成为电影中杰克·威尔母亲带着弟弟的经历。R.J.帕拉西奥创作这部给8~12岁孩子看的儿童书的目的,就是想要借机告知并教育孩子们,面对他人的缺陷要学会尊重,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用心去看要比用眼睛更加可靠和真实。小说Wonder上架后即刻成为畅销书,曾经连续135周雄踞《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首,不仅儿童觉得从中受益匪浅,就连成人也能从中感触良多。
小说的巨大成功和广泛影响力为电影改编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也注定该片将会是一部受众群体广泛的家庭电影。影片《奇迹男孩》围绕面部畸形的奥吉入学的经历展开,讲述了一段关于爱与包容的故事。影片通过对于几个主要人物的形象塑造,在不同的故事线中融入不同的主题表述,多线推进表述影片的励志主题。
奥吉的不完美代表了每个人,而不仅仅是先天缺陷的儿童,他的面部畸形可以投射到每个人身上的缺点——身体或性格,奥吉入学的过程也是一次融入集体的过程,是一次让他人接受自己、自己接受他人的过程。奥吉需要直面自己的不完美和特别,这些都构成了独一无二的自己。当周围人无法接受自己时,奥吉学会了先包容他人的不完美,最终找到了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奇迹男孩》并非一部催泪的悲剧,导演斯蒂芬·卓博斯基想要借助影片打造一个理想的社会,表述一种充满平等和尊重的希望,当人人都能成为杰克·威尔时,奥吉的成长也会变得不再那么艰难。影片中经受成长阵痛的不仅是奥吉,奥吉的姐姐维娅、母亲伊莎贝尔和好友杰克·威尔都是在经历着各自的挣扎、各自的困难,不仅奥吉需要被理解,片中的每个人都想成为生活的强者,都需要被理解。虽然《奇迹男孩》看似建构了一个过于完美的乌托邦,看似充满理解和平等,但是离开学校的朱利安以及他的父母,还有片中其他无法接受奥吉的人并未令影片过分完美,是片中调和完美的不和谐的音符。奥吉无法让每个人都接受自己,需要接受讨厌自己的人认为与自己接触会传染某种“疾病”,也无法和每个人都成为朋友,他最大的成功是与自己和解,学会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并同时保持着对每个人敞开心扉。正如影片结尾处,奥吉在领奖台上那一幕的画外音表述的一样:请善良一些,毕竟每个人都在艰难奋斗着。理解他人、尊重他人成为影片最终的主题落脚点,同时影片将这种辩证的成长道理表述到了极致,使其成为一部具有普世价值的、非常规的关注弱势群体的励志成长电影,成为好莱坞电影史上的经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