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学体系”到“绝对知识”

2019-11-14 08:05姜昊良
学理论·下 2019年10期
关键词:黑格尔

姜昊良

摘 要:《精神现象学》表明了,黑格尔的哲学体系“自己构建自己的道路”是一条作为完满体系的、以达成“实体即主体”为旨趣的“科学”道路;并且,“按照这个方式”呈现出来的意识即“绝对知识”,是在运动过程中开显自身的那种终极“目的”。而以上所谓“科学”道路的“构建”与意识运动的“呈现”,实际上又贯穿着整部《精神现象学》。因此,在从“科学体系”到“绝对知识”的分析中,我们可以达成对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的一种总体理解——一种历史主义的理解。

关键词: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科学体系;绝对知识

中图分类号:B516.3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9)10-0064-04

马克思认为,《精神现象学》是黑格尔哲学的“真正诞生地和秘密”;事实上,黑格尔自己也把该书放在其体系的重要位置。他在1812年发表的《逻辑学》的序言里说道:“我认为,唯有在这条(黑格尔认为的哲学体系——引者注)自己构建自己的道路上,哲学才能够成为一种客观的、明示的科学。——按照这个方式,我在《精神现象学》里尝试着把意识呈现出来……就此而言,我所称之为精神现象学的那种科学与逻辑学之间的关联已经昭然若揭。”[1]5也就是说,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力图通过体系“自己构建自己的道路”的方式“把意识呈现出来”;并认为,作为这个“呈现”的结果,哲学成了真正的“科学”;通过这个“呈现”的结果,“科学”与“逻辑学”(纯思辨哲学)才能真实地关联在一起。但是,构建自己的道路是一条怎样的道路?而最终呈现出来的意识又是怎样的意识?

通过考察《精神现象学》的“序言”和第八章“绝对知识”,我们发现,体系构建自己的道路是一条“科学”道路,而意识最终呈现出来的形态是“绝对知识”;并且,从“意识-自我意识-理性-精神-宗教-绝对知识”这一总体架构来看,整部《精神现象学》又无非是在表明这一“科学”的达成和“意识”的这一呈现。因此,在从“科学体系”到“绝对知识”的分析中,我们可以达成对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的一种总体理解。与此同时,由于“自己构建自己的道路”是一条作为完满体系的、以达成“实体即主体”为旨趣的“科学”道路;这一“科学体系”“按照这个方式”呈现出来的意识即绝对知识,是在运动过程中开显自身的那种“终点即起点”意义的“目的”;因此,这种总体理解内在地透露着一种历史主义倾向。

一、《精神现象学》:作为“科学体系”的开端

一般来说,“写于耶拿时期末(1806—1807年)的《精神现象学》可以看作黑格尔体系的一个导论”[2]193;而黑格尔在该书1807年出版伊始也确实把它当作其“科学体系”的“第一卷”(或第一部分)。同年10月,在他为该书亲自撰写的发行广告中,他指出,“精神现象学从一个角度出发去考察科学的准备工作,并通过这种考察成为一门新的、有趣的、而且是最基本的哲学科学”;而接下来的“《科学体系》的第二卷将会包含着作为思辨哲学的逻辑学的体系,以及哲学的余下两个部分,即自然科学和精神科学”[1]505-506。因此,考察《精神现象学》,首先应当将其作为“科学体系”的开端来考察。

何为“科学”?又为何要成“体系”呢?黑格尔眼中的“科学”,或者说,德国古典哲学视域下的“科学”与通常意义上的现代以来的自然科学和实证科学不同。在文本中,被译为“科学”一词的德文为“Wissenschaft”,它本身由于“经过巴门尼德—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传统的特别阐发之后,已经脱离了普通知识的范畴,而是意味着一种终极的、完满的、系统的知识”[1]3。这种最高的智慧才是德国古典哲学的追求目标。从而,黑格尔所要达到的那种“科学”,实际上是一种哲学——作为完满体系而运动的、“实体即主体”意义上的哲学。

这种对“科学体系”的阐发,直指当时所盛行的文化。在黑格尔看来,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所盛行的文化是“肤浅”“蒙昧”和“庸俗”的,远没有达到科学所要求的标准。一方面,自然科学得出的空洞公式是一种外在于事物自身的“人为规定性”,从而并不体现事物自身的丰富内容和事物自身的内在差别。黑格尔认为,崇尚自然科学的人们总是“夸耀其材料的丰富和可理解性”,或者“吹嘘直接的合理性和神圣性”[3]53。这些人自认为已经把握到了他们所认识的材料,以为通过“千篇一律”地重复和再现这些“无聊的外表上的差别性”就可以在事物中认识到“绝对理念”亦即真理性规律。但事实上,被抽离出来的静止的材料和要素只是被人们以外在的方式引用并投入到现成存在物上。因而,这种知识不过是一种具有“单调性”和“抽象普遍性”的形式。

另一方面,不仅经验的自然科學没能形成真正的科学,当时的唯心主义哲学也没有迈出真实的一步。在黑格尔看来,此前,受困于宗教枷锁的人们过分沉迷于彼岸世界,企图在神圣的天国中寻找现实存在。当人们费了很大功夫将目光再次停滞于现实存在的此岸世界时,又“必须耗费同样大的气力来使它高举于尘世之上”[3]56。黑格尔认为,近代哲学特别是康德以来的哲学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做了大量的工作,但都找错了症结。这些唯心主义哲学尽管是作为形而上学而成其所是的,但仍然“和感性的表象一样”是“非科学的”,因为他们没有从根本上实现主体与客体的同一,无法把本质真正理解和表达为现实的东西,从而无法达致真实的概念即“科学”。

什么是真正的“科学”呢?黑格尔认为,真正的“科学”在于自觉到“绝对即精神”亦即“实体即主体”。“不仅把真实的东西或真理理解和表述为实体,而且同样理解和表述为主体”,这才是主客体的真实一致性,是“一切问题的关键”[3]61。但是,需要引起重视并从而才能进一步理解这一命题的,是他补充的后半句话:“实体性自身既包含着共相(或普遍)或知识自身的直接性,也包含着存在或作为知识之对象的那种直接性”[3]61。作为主体亦即作为实体的这一绝对,既作为(绝对)知识对象也作为(绝对)知识自身而存在,从而把握知识的过程亦不过是把握自身的过程。也就是说,绝对精神的自我发展历程就是发现并建立自身的过程,绝对精神就是自己的开显运动本身。因此,“真理就是它自己的完成过程,就是这样一个圆圈,预悬它的终点为目的并以它的终点为起点,而且只当它实现了并达到了它的终点才是现实的”[3]62。这实际上是在表明——“真理是全体”[3]62。

“实体即主体”“真理是全体”意味着:科学必须是体系的,或者说科学就是体系。黑格尔指出,“知识只有作为科学或体系才是现实的”;而“说真理只作为体系才是现实的……这乃是绝对即精神这句话所要表达的观念”[3]65。但与此同时,这一全体(或整体)又无非是这样一种本质——通过自身的发展不断完善自己,并通过这种完善实现自身的发展。

实际上,“绝对者”作为目的,本身是一个结果,是只有到达终点才能成其所是的那种结果;然而这绝对者又同时作为一种自身转变的活动和自身形成的运动而存在。换句话说,达成绝对这一目的,需要以自身的这种转变转化的运动为中介。在黑格尔看来,这个中介是“运动着的自身同一”,它反映自身为自己推动着自己的自身一致性,并且“正是这个反映使真理成为发展出来的结果”[3]63。此时,这个结果与其形成过程是同一的,两者之间的对立被扬弃。因此,“真理是全体”的含义还在于:真理只有作为其环节为运动着的体系,全体才能成为真理;也因此,科学即是体系的关键在于:要在环节的运动过程中把握整个体系;也就是,要从历史中即时间的直观中,描述体系在自己的发展环节中表现出来的诸种形态。从而,作为“科学体系”开端的《精神现象学》要建构“科学”,无非就是要以“真理是全体”的方式指明并揭露达成“实体即主体“意义上的“科学”的整个道路。

二、“科学”道路:作为意识“呈现”的过程

《精神现象学》是“科学体系”的开端,但同时又作为“开端”指明并揭露达成这一体系的整个道路。黑格尔就此说道,“这部《精神现象学》所描述的,就是一般的科学或知识的这个形成过程”[3]67。也就是说,“《精神现象学》的任务是要显明,随着意识对它的对象和它自身的认识越来越深入,并最终完全地考虑了在它的经验中所产生的东西,意识自身也就合乎逻辑地转变成绝对认识了。”[4]107因此,在“科学”达成的道路中,意识同时也就被呈现出来。

那么,“科学”道路是如何达成的?意识又以何方式“合乎逻辑地转变成绝对认识”呢?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基本构成了整部《精神现象学》的展开与叙述;从而统观这一回答便成了从“科学”的体系视角来再现意识是如何达成绝对知识的重要衔接。在黑格尔看来,这条自“最初的知识或直接的精神”而“成为真正的知识”并达成科学体系道路“艰苦而漫长”。这一途程历经“意识”“自我意识”“理性”“精神”“宗教”和“绝对知识”等六个环节。科耶夫认为,前三个环节构成了具体的完整的人的因素;第四个环节对应历史诸阶段,第五个环节再次描述历史,两个环节表明了历史的发展过程;最后,“绝对知识”是“这两个方面汇合于描述和实现历史的最终状态”,同时也是“整部《精神现象学》的综合”[5]40。

科耶夫的总结在一定程度上凝练地阐明了从有限的意识到无限的绝对精神的核心脉络。如上文所述,绝对知识是其环节为运动的全体,而达致完满的绝对知识在终点处将把自身的精神现象历程再度演绎。而该书的第八章“绝对知识”,正是对精神诸现象(意识诸形态)的最终完成了的那个形态的概述。因此,从“绝对知识”的自觉视角对这一演绎进行再现,我们不但可以一贯性地知晓这条“艰苦而漫长”道路的具体内容,还可以为进一步理解“绝对知识”的实质做准备。

(一)“意识”“自我意识”和“理性”

“首先,对象是一个直接的存在……与一个直接的意识相对应;其次……(对象——引者注)是一种规定性,与知觉相对应;再次,对象是一个本质或普遍者,与知性相对应”。这是“绝对知识”对第一个环节中意识认识对象的高度概括。接着,在自我意识那里,它“认为物是一个自为存在着的东西”。这首先在于自我意识把另一个自我意识(自身)亦即自为存在着的东西当作对象;还在于自我意识在这个环节当中,通过外化活动改造物,使物“在本质上仅仅是一个为他存在”。从而,“物是我”[1]参见490-491。

而对于“理性”来说,无非“只需回忆起此前那些已经出现过的意识形态就可以了”。“从事观察的理性”在“漠不相关的物那里寻找并发现它自己”;在“最高阶段”的理性首先表明“自我的存在是一个物”,接着扬弃这一“无限判断”,进而表明“物只有在一个关系之中,只有通过我,通过我与物的关联,才具有意义”即再次达成“物是我”[1]参见490-491。

这是“完整的人”及其生成过程。此时,对于意识来说,它自觉到,“我”不但认识了物,而那物恰恰就是“我”——那“作为意识的对象……不但是意识的对象,而且是意识的自为存在”[1]494。

(二)“精神”和“宗教”

对于黑格尔来说,精神构成的意识形态,体现为“完整的人”组成的相互承认的共同体。精神是“人类意识的一种独特的形态”,“它知道自己是理性的具(备形)体化”[4]125。道德自我意识是这种知识。道德自我意识先是“仅仅作为这种纯粹的意志和知识存在着”,接着通过“把实存排除在自主体之外”①和“把实存重新收回到自身之内”,最后,“作为良知,道德意识……已经知道,它的严格意义上的实存是一种纯粹的自身确定性”[1]491。概括地说,道德自我意识发现自身行动依赖的“客观要素”(绝对命令、道德准则)无非是关于自身的“纯粹知识”。

而作为宗教的意识,则是自觉到自己不仅是意识一种形态,而且还是“已经(在宗教里边)变成了自我认识着的精神的绝对之是”[4]155。作为上一个环节的结果,个别的自主体开始直接地是普遍的自主体,亦即为一种纯粹的知识。于是,此時历经从意识到精神的这个意识,“不但掌握到了各个形态的个别的环节,而且掌握到了那些形态的统一结合”;而当这种结合自为地揭示出来时,便会完成“精神的一系列的形态分化”[1]492-493。但是这种结合并非自为地而是自在地发生了。也就是说,宗教意识将自身意识到的“绝对之是”外化给了“自在体所在的一方”亦即彼岸世界,因此“与自我意识的运动相对立”;从而也就没有获得绝对知识。在宗教意识的终点,它认识到上帝其实就是自己,而自己也正是上帝。真正的宗教达成了,绝对知识才开始显露出真实的面目。

这一整个精神历程,黑格尔从“绝对知识”的角度概括为这样的运动:自在之物将自己外化,从而自身转变为自为之物;并进一步扬弃这个外化,使得自身的自在与自为合而为一转变为自在自为之物[3]67。但这只是绝对知识的初步登场,要想使哲学真正成为“科学”,它还需登上“精神王国”的“王座”。因此,要想达成对“科学”道路的完整理解以及对“绝对知识”本身的具体理解,我们应对最终环节亦即最终目的——“绝对知识”的实质进行进一步的阐明,并在这一阐明中再次反思它迈入“精神王国”并登上“王座”的历程。

三、绝对知识:作为“起点”的“终点”

如何理解“绝对知识”?通过上文分析,我们发现,黑格尔的体系在于达成一种“科学”;而这一“科学”的最终形态又是一种“绝对知识”。因此,“绝对知识”首先是意识发展自身的终极“目的”。统观整个精神历程,如果要说黑格尔哲学、特别是其《精神现象学》有一个所谓“目的”,那么这个目的应当就是由有限发展为无限、是由个别的意识发展为普遍的绝对精神(绝对知识)——从这个角度上说,他的整部《精神现象学》正是描述意识是如何转化为绝对知识的,即如何通过“自己构建自己的道路”的方式“把意识呈现出来”。从而,基于“绝对知识”在黑格尔哲学、特别是《精神现象学》中的重要地位,我们应回到“科学”道路的“终点”——“绝对知识”章,认真分析绝对知识究竟意味着其自身是怎样一种“终点”。

实际上,《精神现象学》的终极“目的”不只是意识自身显现的那个结果,而且还是意识自身的这个显现。也就是说,从有限到无限不仅显现为一个过程,而且还表明这个过程即是无限本身;体系不仅是其环节为运动的体系,而且还是这运动的环节。因此,正如黑格尔指出的那样,绝对知识的真理实际上也“体现在意识的各种形态分化之中”[1]489——而这种“体现”则意味着“终点即起点”。

要理解绝对知识的真理“体现在意识的各种形态分化之中”,首先需要认识到,意识自我发展的基本途径在于将自己外化并扬弃这个外化。这一外化的本质是通过外化活动设定对象的物性,或者说通过对象化活动使物成为意识的对象,并进而在对象里发现意识自身;意识因此从对象那里实现返回。在科耶夫看来,这一过程是意识“对于意识的对象的克服”;并且,这种克服运动是以“整合式”完成的。也就是说,从这一层面上讲,绝对知识要达成自身,首先需要意识完成对意识对象的“整合式”克服。

科耶夫指出,“意识到作为现实事物的自我,必然也是意识到自我得以在其中实现的世界”;因此,“只有当人们同时整合了人的所有的部分自我显现和人对世界的所有的部分显现,自我意识才实际上与意识一致,知识因而才是完全的和绝对的”[5]367-368。简单地说,就是人对自我的认识和人对异己中的自我的认识达成了自觉的同一。因而,这种“整合必然是双重的”,即必然是在克服对方中整合自身。因为“哪里有意识,哪里就有对象”;在整合之前,亦即绝对知识达成之前,把对象当作自身的意识和把自身当作对象的自我意识无法真实结合在一起——因为意识与对象始终对立,意识无法自觉对象为自身,也无法自觉自身为对象,更无法自觉自身为总体亦为环节。而在意识的克服中,意识既整合了“包含在所有的存在态度中的认识因素”(对象保有的自身),也整合了“有意识的存在的所有方面”(自身把握的对象);并且“只有在实际上整合了(以往全部——引者注)存在的可能性,并且意识到这种整合”,意识才能達到绝对知识[5]374。从而,意识在克服中认识(返回)了自身,使得自身的自在自为得到确证;意识也在克服中认识(保有)了对象,使得自身意识的真理性得到确证。

意识对于对象的“整合式”克服更为深层的意味在于:意识既是作为各个环节中运动着的个别意识,同时也是这运动的总体。也就是说,在“意识—绝对知识”这一“克服”运动的终点,意识不但发现作为结果的自己是以往历次克服对象的总和,还发现自己恰恰就是历次达成克服的每个环节。这是总体与环节的整合,因而也是实现最终克服的“整合”。“这就是意识的运动,而处于运动中的意识乃是它的各个环节的总体”[1]489。从而,意识自觉自身为这一总体的环节运动和这一环节运动的总体,并把自身理解为自主体,把对象“看作是一个精神性本质”——总体与环节实现真正一致、意识与对象实现真正一致,“哲学被超越,科学被到达”[1]369——意识在对意识对象的“整合式”克服中实现自身,成为绝对知识。

与此同时,绝对知识还达成了对自身的概念式理解——这同样是一个关键点,是意识转化为绝对知识的另一关键环节。因为,最后,“精神认识到了它自己,它不仅知道它自在地或就它的绝对内容而言是怎样的,不仅知道它自为地按照它的空洞形式或按照自我意识这一方面来看是怎样的,而且知道它自在且自为地是什么样子”[1]493。也就是说,意识知道自己对于意识对象和意识自身的双重克服,也知道这克服以“整合”的方式达成;并且在此基础上,达致完满的绝对知识在终点处必将把自身的精神现象历程再度演绎,形成对自身“自在且自为”的理解。这种对自身“自在且自为”的理解,内在地是一种“概念式”的理解,或者说,这种理解只能以概念的把握方式实现。对此,黑格尔在全书末尾处指出,“已经得到概念式把握的历史”“构成了绝对精神的王座的现实性、真理和确定性”[1]503。

由“科学”道路呈现出来的终极“目的”的实质是什么?当代美国著名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批评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Jameson)指出,“不能认为‘绝对精神是某个时刻,不论是历史的或结构的甚或是方法论的”[6]1。综合上文,正由于意识对其对象的“整合式”克服和意识对其自身的“概念式”理解这两个重要环节,意识所达成的绝对知识不是既成的、现成的,而是运动的、发展的;并且这运动和发展就是它本身,这展开运动和生成发展的起点也是它本身。对此,黑格尔就曾强调,“哲学的要素是那种产生其自己的环节并经历这些环节的运动过程;而这全部运动就构成着肯定的东西及其真理”[3]81。因而,意识要达成的那个终点即是起点。据此,“终点即是起点”的真实含义并不是指“意识—绝对知识”和“绝对知识—意识”头尾相接的单纯自我循环,而是指终点就是起点达成自身的实现过程,终点就是起点发展的自我本身。而“终点即起点”则又暗示《精神现象学》内含着一种历史主义倾向。

这里谈及的历史主义,主要是指卡尔·波普尔意义上的历史决定论或历史目的论,即“认为历史语言是他的主要目的,并认为通过揭示隐藏在历史演变之中的‘节奏‘类型‘规律和‘趋势就可以达到这一目的”[7]3。在《精神现象学》当中,黑格尔力图指明并揭露达成“科学”的道路,分别阐发并同样重视意识的呈现过程和这一过程的结果——把以“真理即全体”为体系形式的“实体即主体”之“科学”当作旨趣,且把作为“终点即起点”的绝对知识当作意识历程的终极“目的”——可见,这充分凸显着历史主义目的论倾向;同时,这也应当是以“科学体系”和“绝对知识”为理论基本点,对《精神现象学》达成的一种总体理解。

那么,如何进一步厘清这种历史主义目的论倾向的决定论程度?在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中,历史的总体和环节、运动的结果与过程以及精神的展開与返回等等又是怎样一种决定论意义上的辩证关系?这是需要继续深而思之的另一重大问题。

参考文献:

[1][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黑格尔著作集:3)[M].先刚,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

[2][加拿大]查尔斯·泰勒.黑格尔[M].张国清,朱进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

[3][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卷)[M].贺麟,王玖兴,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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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法]亚历山大·科耶夫.黑格尔导读[M].姜志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6][美]弗雷德里克·詹姆孙.黑格尔的变奏[M].王逢振,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

[7][英]卡尔·波普尔.历史主义贫困论[M].何林,赵平,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

From “the Scientific System” to “Absolute Knowledge”

——A General Understanding of The Phenomenology of Mind

JIANG Haoliang

(Center for Fundamentals of Philosophy &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Sociology,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00, China)

Abstract: The Phenomenology of Mind shows that as a complete system, Hegels system of philosophy is a "scientific" way of "construct it's own way by itself ", pursuing that "substance is subject". At the same time, presented in “its own way", consciousness is what called "absolute knowledge", which is the ultimate "purpose" that reveals itself in the process of movement. In fact, the so-called "construction" of the "scientific" way and the "presentation" of the consciousness movement run through the whole The Phenomenology of Mind. Therefore, in the analysis from "scientific system" to "absolute knowledge", we can reach a general understanding of Hegel's The Phenomenology of Mind ——also an understanding of historicism.

Key words: Hegel, the phenomenology of mind, the scientific system, absolute knowled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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