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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尾登美子1926年出生于日本四国高知县高知市,1943年毕业于高知市女子高校,十八岁的时候就和国民学校的一名老师结婚了。婚后第二年,宫尾登美子带着刚出生的长女和丈夫一起去了旧满洲生活,1946年回国后就在丈夫的老家以务农为生,城市中长大的宫尾登美子由于不适应繁重的农活而感染了肺结核,住院疗养期间因拜读谷崎润一郎的《细雪》有感,暗自下定决心以小说创作为生。1962年的《妇人公论》刊登了她的短篇《连》,她也因此获得了第五届女性文学新人奖。《连》发表过后的十年间,宫尾登美子一直潜心于创作活动,努力打磨自己的文笔,终于在1973年以自传小说《櫂》荣获太宰治奖。此后她专心写作,留下了诸多名作,例如:《寒椿》拿到了女性文学奖,《序之舞》获吉川英治文学奖等等。宫尾登美子的小说中有一些还被拍成了电影或者电视剧,播出后也是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可以说,宫尾登美子真正是女性文学的名家。
宫尾登美子最早是写自传小说的,成名作《櫂》以后创作的所有小说也都清一色以女性为主人公,在她的小说中总是会不断地探究女性应该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宫尾登美子笔下描绘的女性都有着明显的特征,她们坚强又大气,毕生都在寻求自己的活法。这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作家的态度,即一种女性观。本文将从以下两个要素着手进行分析,从而走进作家宫尾登美子的内心深处。
宫尾登美子的作品大多以女性为主题,围绕着女性的一生展开细致的描写。她曾在《宫尾登美子全集》后记中明确地提到过:“我年少的时候就一直喜欢既忍耐克制又富有女性魅力的人,所以作品也多以描写她们为主,但是我笔下的女性可不是凡事只会忍耐,而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失去自我的拥有某种特质的坚强女性”。这也是宫尾登美子创作的小说中的主人公们一个共通的特征。根据石仓智美子的分析,宫尾登美子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三个种类:第一种是从《櫂》的问世开始,到《春夏》、《朱夏》、《仁淀川》的出现,这些依据自己的身世背景和人生体验来创作的自传小说;第二种是《序之舞》、《一弦琴》、《伽罗香》等描写一心向往艺术之道并为之努力奋斗女性的小说;第三种就是像《天璋院笃姬》、《东福门院和子的泪》、《克娄巴特拉七世》等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女性们的故事,也就是所谓的历史小说。
宫尾登美子的娘家是以艺妓中介为生的,虽然是获得政府许可的业务,但宫尾登美子一直都为生在这样的家庭而感觉自卑和低人一等。所以在她开始创作后只字不提有关自己的一切,正如尾崎秀树所说,《连》登载之后宫尾登美子就陷入了创作的空白期,直到她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这一难局才得以破解,伴随着《櫂》的出现,宫尾登美子终于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写作生涯。最初的四部小说完全就是宫尾登美子人生的再现,《櫂》的主人公喜和就是以娘家的母亲—喜世为原型来创作的。喜世虽然不是宫尾登美子的生母,但是从小就很疼爱她,而且与丈夫离婚后独自经营生意的喜和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坚强也深深影响着她。而在之后的《春夏》、《朱夏》、《仁淀川》这三部小说中,宫尾登美子将自己结婚、生子、旧满洲的生活、归国、务农、生病等一系列人生体验借主人公绫子之手展开,可以说,宫尾登美子的一生也是波澜起伏的一生。即便如此,她却一直积极地寻求自己的生存之道,在体验过务农及保姆的生活以后,宫尾登美子选择了作家这条路并全力以赴写出优秀的作品,虽然有过作品长时间不被认可的时候,但她始终没有放弃,在找准方向后最终获得了成功。
接下来的几部描写一心向往艺术之道并为之努力奋斗女性的小说也是一样,都是讲述女主人公在遭遇变故后,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在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后勇敢坚强地生活下去的故事。《序之舞》是以日本的名画家上村松园为原型的,描绘了主人公津也的一生。津也颇有绘画天赋,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没有放弃作画。虽然她曾经与自己的两位师傅产生过恋情,但都无疾而终。但是,不被爱情眷顾的津也却一直坚持绘画,终于在二十三岁那年以绘制仕女图成名。《一弦琴》的主人公阿苗从小就喜欢一弦琴且精于练琴,成年后她嫁入了家世相当的武士家庭,丈夫死于伏见之战后,她又嫁给了亡妹的丈夫,在辗转反复的日子里阿苗放弃了练琴,但是当她照顾生病的婆婆时因缘际会又接触到了一弦琴。为了打发寂寞,在征得丈夫同意后,阿苗将全部的业余时间都放到了教琴上边,在培养了众多的弟子后阿苗的一弦琴教室也一跃成为全国第一的教琴场所,阿苗将对一弦琴的热爱贯彻到了生命的最后。小说中的另外一位主人公阿兰也很有练琴的天分,被阿兰吸引的阿苗原本想将她收为养女来继承自己的一弦琴事业,阿兰拒绝了。离开的阿兰仍然不时地关注阿苗和一弦琴教室的消息,在阿苗死后阿兰也为了复兴一弦琴而全力奔走,最终使得一弦琴被认定为无形的文化财产。
《伽罗香》里的主人公阿葵作为三重县的一位厉害人物的独生女,从小极尽宠爱,得以幸福地长大成人,而她的婚姻生活也很美满,养育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但是,丈夫和孩子的死以及双亲突然的逝世瞬间剥夺了她全部的幸福,然而阿葵并没有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反而开始寻找以后的生存之道,最终她选择了用尽一生去复兴日本的香道文化。
宫尾登美子曾在《天璋院笃姬》的后记中感慨到,在男性社会里,女性在历史中所发挥的作用几乎都不曾记录过,这是怎样的无视和不公,于是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的宫尾登美子在自己的小说中选择了历史中的女性作为主人公,去诉说她们的故事,因此她笔下的笃姬便与以往都不同,是完全作为主人公去描述的。笃姬带着养父的秘密使命嫁入大奥,与将军只做了一段时间的名义上的夫妻,将军去世后笃姬将大奥管理的很好,面对激烈的将军继嗣之争、丈夫和养父的急逝导致失去后盾等重重困难,笃姬也没有退缩,一直以大奥之主的姿态尽力周旋处理,再到后来的辅佐家茂和迎接皇妹和宫入奥,笃姬在这乱世中始终坚定地守护着德川家。《东福门院和子的泪》描写的是反过来从将军家嫁入皇宫的二代将军秀中第五女和子的一生。京都的风俗有别于江户,和子嫁过来后在宫中过的很是辛苦。但是虽然和子年纪幼小,却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她绝口不提日子过得辛苦,只是努力去做的让皇宫之人认可自己。坚强勇敢的和子最终赢得了天皇和周围人的心,度过了一个幸福的晚年,最后还被称之为国母。宫尾登美子曾说过,能管理且会管理一大批人的坚强女性是最有魅力的,笃姬也罢,和子也罢,都是能够战胜困难,并按照自身意愿寻求前路的坚强女性。《克娄巴特拉七世》也延续了前边两部小说的精髓,描写的是在历史中很出名的埃及女王的一生。克娄巴特拉七世从小就明白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她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全力守护着埃及。品尝过身居高位的孤独感,也遭遇过围绕着政治的阴谋与爱情,她的一生是波澜壮阔的。在现代人看来她们过的很辛苦,但在宫尾登美子的笔下她们坚强又隐忍,不论环境如何都要尽可能地发挥自我的力量,这样的女主人公还是吸引了众多的读者。
正如前边所述,宫尾登美子笔下的女性身上也有着她自己的身影,这些主人公的性格直接反映了作者关于女性的看法。莱翁·萨梅利亚曾经指出过:“故事的主题一般都会带入作者的态度,即便是同样的素材,作者的态度不同题目就各异,不同的主题会创作出不一样的故事。作者的态度会为她所创作的故事定下来一个基调,并在整个故事中达成微妙的统一。无论是作者自己作为叙述者,还是作者借故事中的人物之口来叙述,关于事件的描述最终还是反映的作者的态度。作者就是通过故事的描写来讲述自己对于人生的见解的。”宫尾登美子通过笔下描写的这些女性表明了自己的人生态度,向读者传递了一种女性观点。
以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深远影响的娘家母亲喜世为原型创作的《櫂》中的主人公喜和,在与丈夫岩伍结婚后,十年如一日在背后一心一意支持着丈夫。丈夫后来转行到艺妓介绍业,那个时候社会对这一行业的评价并不好,喜和也一样不看好。但是,为了成为丈夫坚实的后盾她还是很努力去做,由于丈夫喜欢帮助别人,导致家中的收支紧张,喜和更是为了填补家中空缺一直劳心劳力。随着家里境况的好转岩伍竟然喜欢上了外边的女人,还生下了孩子,喜和虽然深受打击,却还是将丈夫带回来的私生子—绫子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对待,夫妇交恶之后丈夫还是与喜和离婚了。喜和离家的时候只带走了绫子,但到最后还是被迫与唯一的精神支柱绫子分离。宫尾登美子在《櫂》里细致描写了无怨无悔支持丈夫的事业,为了维护家庭稳定而努力的女性奉献的一生,她曾经在谈到家庭的重要性以及女性在家里发挥的作用时这样说过,为了维护家庭稳定,女子可以像男子那样去奋斗,在她看来母亲喜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像笃姬一样,一开始全身心支持着病弱的丈夫,同时巧妙管理着大奥的一众女官并维持大奥的和平,丈夫去世后遇事凡事以德川家为先,不仅在和宫下嫁时拒绝了娘家的归家请求,更是在直面江户攻城危机时全力营救德川家,明治维新后又精心抚养德川家的继承人,可以说笃姬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是为德川家而活。东福门院和子和克娄巴特拉七世也一样,各自拼命守护着家族,度过了波澜壮阔的一生。宫尾登美子描写的女主人公的身上完美表现了看重家庭的观念,女性应该为守护家庭而努力。
不仅如此,宫尾登美子描写的女性们虽境遇不同,但在遭受挫折及直面意外时,决不会软弱。尽管也有悲伤,但依然会振作起来寻求今后的道路,一旦找到就会意志坚定地走下去,真正是坚强的女性。《序之舞》的津也感情不顺,最终舍弃了爱情一心作画,成为一代名家。《一弦琴》的阿苗在辗转反复的日子里收获了平静的幸福,但始终没有孩子。在丈夫的支持下,为了排解孩子缺失的苦闷阿苗开起了一弦琴教室,凭着对孩子和琴的热爱,阿苗培养了大批学生,一弦琴教室也一跃成为全国第一。《伽罗香》中的阿葵遭遇了身边之人相继去世,深受打击的阿葵一度陷入了悲伤的谷底,但最终还是调整自己继而寻求今后的道路,在选择日本的香道为终身事业后,终其一生都在为了复兴香道而努力。
可以说,宫尾登美子笔下的女性一改以往女性即弱者的刻板印象,女主人公们都坚强勇敢,即便遭遇不幸,也会振作起来克服困难,继续寻求自己的生存之道,那份坚韧不拔的精神同时也深深吸引着她们周围的人。石仓美智子曾经指出过:“乍一看,宫尾登美子描写的多是将对家庭或男性的忍耐顺从看作美德的女性,但是这些女性无一例外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生活态度,并不会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后面。大部分最后会像《藏》的结局一样,男性反而跟着女主人公们的步子走”。
综上所述,宫尾登美子通过自己的作品表达了明确的女性观点,那就是重视家庭,坚韧不拔,自我意识很强,积极寻求生存之道的女性生活态度。在女性地位低下的时代背景下,这类女性的出现有着极强的现实意义,她们不仅代表了作者的希冀,同时也是女性意识的自我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