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亮亮
(潍坊学院,山东 潍坊 261000)
潍坊布玩具历史悠久,据说早在元代就被作为贡品送入皇宫。潍坊地区的传统布玩具造型简练、色彩明快、装饰性强,有着粗犷与朴实之美,乡土气息浓厚,与年画、风筝并列为潍坊三大民间艺术,更是我国民间艺术中具有代表性的重要组成部分。
很早以前,潍坊地区的广大农村妇女就常常在农闲之余缝制一些活泼的禽兽、繁茂的花草和生活用品来美化生活和寄予自己的美好愿望。每逢端午节来临之前,妇女们就着手绣制装有中药、香料的荷包佩带在身上,或馈赠亲友,以除蝎、蜈蚣、跳蚤等害虫。平日里,有些巧手的妇人还把精致的小虎头、扫帚、簸箕、葫芦、黄瓜等连成一串,挂在身上,名谓“虎头串”,其意是虎可镇百兽,扫帚、簸箕可扫除邪恶,黄瓜生刺使鬼怪不敢靠近,葫芦盛药,可防治百病。有的缝绣虎头帽、虎头鞋,把家里娃娃们打扮得漂亮威武,既希望自己的孩子虎头虎脑,活泼可爱,又寓意避难消灾、健康成长。姑娘出嫁后三日回娘家,回来时,也常常把自己亲手制作的扇囊、烟荷包、眼镜盒、针线扎等赠送给公公、婆婆、丈夫和小姑等亲友,谓之“散针线”,既显示自己的巧手慧心,又表达对公婆的孝敬,对小姑的情谊和对丈夫的爱。布玩具除了妇女们自做自赏外,基本属于民俗实用品。后来,这种美化生活、寄托心思和礼仪交往的民间工艺品需求不断增加逐渐变成商品,出现了专门的手工艺人并且常年制作,代代相传。随着农耕文化的发展,潍坊布玩具也在劳动人民的手中流传、发展、演变,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浓郁的地方特色。现就其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潍坊传统布玩具的造型以动物形象为主,最常见的是虎、狮、驴、象、鹿、马、牛、羊等。在一般的民间艺术中,夸张、变形的造型方法运用非常普遍,潍坊布玩具的造型中也毫无例外地运用了这一造型方法。各种动物的艺术形象,都“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体现着创作者表现完整的形式美与和谐的艺术美的强烈愿望,以力求达到神似胜于形似的艺术境界。大胆想象、肆意夸张使形象改变常态,充满趣味感的同时,潍坊布玩具更强调造型的凝练之美。在把握形态、动态和神韵的前提下,进行高度的概括和大胆的取舍。对于自然形象不直接复制描摹,而是根据作者个人的理解感受进行加工改造,善于用拟人的手法表现心中爱戴的动植物。强调主观意识,依靠个人判断,以概括性的手法表达物象的自然、朴素、本质的风貌,它所保有的那些“土味”,不讲究比例和透视结构的准确,而是一种内心的表现和直观通俗的稚拙的艺术语言。
在我国民间习俗中,虎是百兽之王,可以逐妖祛邪,避灾镇宅,驱五毒,保康宁。因此,民间以各种材料制作的老虎形象的艺术品颇多。潍坊以老虎为题材制作的布玩具亦有悠久的历史。潍坊布老虎在形象上对虎的特征高度概括,突出头部,弱化身体,面部特征单纯,圆眼方口,憨态可掬,虎身上的纹饰也极为简单。较之其他地区的布老虎在造型上更加的简练概括。潍坊民间素有“十斤老虎九斤头”之说,这种说法,是世世代代的布玩具艺人运用夸张、概括手法制作布玩具的经验总结,是以通俗语言对她们审美标准的集中概括。正是这种弱化自然界中固有的比例关系,自由想象、任意的发挥,才使潍坊布玩具的艺术特征更加明显,艺术风格更加突出。
这些布玩具的创作者大多来自乡野,没有受过正规的美术熏陶和教育,但是那些稚拙的、原生态的、体现着丰富的想象力和无穷创造力的作品着实让人惊叹。“牧童短笛”针扎,以古诗“短笛无腔信口吹”为意境,舍弃了牛的四肢,突出了敦实的形体,与坐在牛背上盘起双腿口吹短笛的孩童形成鲜明的对照,形象上做了超越自然的概括、夸张、取舍、组合,注重视觉化和非具象化,以诗性意化的形象抒发了淳朴的田园色彩和浓郁的乡土气息。
潍坊布玩具用色以鲜明艳丽为主,多采用对比形式,在热闹中求统一,达到和谐的效果。在色彩运用上受杨家埠木版年画、风筝的影响颇为明显,并从泥塑、刺绣等姊妹艺术中借鉴了布局手法,形成了大红大绿,吉利火红,富有民间乡土气息的色彩基调,产生了明快、强烈的艺术效果。“红红绿绿,图个吉利”这个流传于民间的艺诀,道出了潍坊民间玩具以至整个民间美术的色彩特征。现实生活中,人们长期处于不停的劳作当中,面对的都是单调的劳动工具和场所,在休闲之余,人们将对色彩的强烈渴望注入自己所创造的艺术作品中,“红红绿绿”的强烈色彩感给予了人们对生活的热情和渴望。
就“红红绿绿”的色彩特征而言,对比性是潍坊布玩具的主要色彩品质。以大象为题材的布玩具“万象更新”,绿色的象身,披挂大红毯,头戴红丝带,昂首扬鼻,整个形象在热烈鲜明的色彩中具有新的情趣;布玩具“小花猪”,着意回避掉生活中猪本来的颜色,而以大红色为脊背,以黄色为腹,白色点缀。这些色彩的强烈对比,绿中有红,黄上叠紫,手工艺人不受自然物的原色限制,运用对比的手法,突破了色彩原理和时空观念。 “天有金木水火土,色有青红黑白黄”,民间称其五色为正色。玩具用色上,黄底施以红蓝相间的花纹,墨色配以黄、红、白的点缀,简明而热烈,浓艳而谐调,依据自然又超脱自然,这种健康朴素的色彩观,充满着热情和活力,以浓郁的地方特色和强烈的乡土气息,点缀着千家万户的生活。这种色彩手法的反复运用也充分表现出潍坊人率直单纯的性格,热烈奔放的情感。
随着自给自足的农业社会发展,布玩具随之而生,耗时费力但又精致巧妙的布玩具给漫长的农闲时光带来了无限生趣。布玩具的基本制作过程是用布缝制成外壳,然后内部放入填充物,成为立体或半立体造型。布料,棉、麻、丝、绢、绸、缎、绒布等都可以成为布玩具的外壳用料;填充物更是五花八门:棉花、篦子、废布头、荞麦皮、高粱壳、锯末、蚕沙、米粒、檀香、艾草等等。
就地取材是潍坊布玩具制作的一大特色。《史记》记载:“齐带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采布帛鱼盐。”布、丝绸是潍坊布玩具的主要缝制材料。棉花、蓖子等作为基本填充材料也强烈的体现这一特色。香包和虎头串等端午节制作的玩具,主要以艾草、檀香等各种植物和香料作为填充材料,填充的同时又能驱虫蔽害。做针线活剩下的边角余料甚至旧衣烂衫,也被布玩具的主要制作者广大乡村妇女利用,就地取材来制作玩具。裁衣时剩下的布角可以变成动物的身体,旧毛衣上拆下的毛线变成了五彩的绣线,而打谷剩下的谷壳则变成了填充物,包喜糖的糖纸也被碾成装饰的金丝。对于民间玩具的制作者而言,不浪费任何材料、尽可能地物尽其用,不仅是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也是因为某种隐约的对“造物”的敬畏。而这种取材观念,用现代的眼光来看则完全符合“绿色设计”的理念,也与环保的倡导不谋而合。
同时,就地取材除了使布玩具得以保持质朴和低廉的价格以外,也使其有了鲜明的地域特征。比如“蚕虎”玩具,造型小巧而又拙趣。宋元后期,潍坊多地开始人工养蚕,蚕农将缫丝时茧子,先染成黄色,然后晾晒,再在蚕茧的一头,用剪刀剪出两只尖尖的小耳朵,同样把茧子翻过来,再在茧子的另一端,也剪出两只小耳朵。这样两只耳朵在上边呈现虎头状时,蚕茧下部的另两只耳朵,就巧妙地变成了虎的两只前腿,平稳地支撑着虎的身体,这一道工序完成之后,蚕虎玩具主体的造型就做成了,如此简单的信手拈来,却蕴含着艺人们无限的巧思和智慧。蚕虎的基本造型完成以后,艺人会使用黑红两种色彩,勾画黑黑的圆眼,大开的虎口,虎脸面带凶相,神态逼真,小巧玲珑,使人爱不释手。当艺人最后再用黑色,在虎的额头上重重勾勒出一个“王”字时,便如画龙点睛一般赋予了虎的灵魂和神韵,名正言顺地成为“百兽之王”。
潍坊布玩具起源于民间并发展于民间,作为民间艺术的一部分,有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地方特色。布玩具作为儿童的“耍物”,它比其他民间艺术品更多一些超功利的成分,或者可以说更接近于“纯粹的艺术”。这些脱形写神的布玩具,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曾经伴随着多少孩子们幸福健康地成长,曾经给多少个艰苦平淡的日子增添趣味,它蕴含着母亲的爱意和深情,也在潜移默化中起到了寓教于乐的社会作用。通过对潍坊布玩具型、色、质艺术特征的研究,挖掘其中最富生命力的元素,对其蕴涵的艺术价值加以选择利用,将民间艺术作为母体,把它发展渗透到我们艺术创作的各个领域,让我们优秀的民间艺术在多元的现代设计领域里彰显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