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波
1
张修宜可以轻易做到任何事情,所以他选择到江南做一个丝绸商人。
他撑着湿漉漉的小雨,从欧洲一路行到了江南。
正是江南最好的季节,烟花乍现,水暖晓寒,细雨点洒在花前,正像一幅宋代水墨画。
修宜在上海下了轮船,搭上汽车,一路来到了大山深处。然后,他循着路人的指引,穿过密林,越过阡陌,寻入山谷,转过一片茂密的翠竹,迈过一架小石桥,踏上青石板的小路,走进这条雨巷。在雨巷的尽头,他拐进一家青砖绿瓦的小院,只简单谈了几句价格,就定下了合约,买下了这座寂静的小院。
他本是一个北方人,却不可救药地迷恋上了南国的烟雨。所以当他留学归来,就自私地推卸掉了自己应尽的各种责任,悄悄地来到了南国,定居在这个叫做蝶庄的宁静的小村。这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村子足够小,小到就连地图都懒得记下这里。
这是当他逃离家庭,外走异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出的决定。
那年,他二十五岁,正是黄金一样的年华,不怕失败,也输得起。
也正是民国最好的时代,战火尚未燃起,经济快速发展。
2
烟花三月,桑树发芽,蚕蚁孵化,采桑的农妇开满枝头,不久之后,春蚕也像她们一样挂满蚕房,吐出细密的银线,织出精致的蚕茧,勤劳的蚕妇会用她们灵巧的双手缫丝,把这些蚕茧变成无数代表财富的生丝。
等漫长的夏天过去,细密的银丝已经变成精美的丝绸,而印度洋的季风也变换了方向,洋流开始向西流去,这时候,张修宜就会离开蝶庄,来到周围的乡村和市镇,用大把的银洋,换来整车整车的丝绸,队车载着丝绸,送上货轮,漂洋过海,来到遥远的欧洲,在追求奢华的贵妇人中,张修宜的丝绸将供不应求。
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些丝绸就会出现在伦敦大都会的舞台上,出现在巴黎时装商店的橱窗里,出现在上流社会的个个沙龙中,就连严肃质朴的柏林人也会来购买这些美丽的布匹。
然后,他会去拜会他的老师和朋友。
或者把他带来的蚕种卖给当地的商人。
等到印度洋的季风变换了方向,海水重新东流,他就会载满欧洲的染料和其他工业品回到上海,这里有大批的商人等着他带回来的小玩意,然后他会把这些商品再次换成大把的银洋。
这样,大半年的时间就会过去。
然后他会悄悄地回到蝶庄,不让任何人知晓,他唯恐惊动了这里的宁静。偶尔,他会把从欧洲或者上海带回来的稀罕玩意儿送给村民,那些村民推辞一下,便都乐呵呵地接受了。接下来的几天,修宜便会收到他们送来的时鲜瓜果,或者是野味猎物。
一年中剩下的时间里,张修宜就会优哉游哉地坐在摇椅上,用紫砂壶冲上龙井茶,欣赏或阴或晴的天气,或者静观院子里的修竹飘摇。
或者,打开他的留声机,听咿咿呀呀的歌曲。
也或者,在他最钟爱的雨天,撑着油纸伞,漫步在小巷中。
他没有妻子,也没打算娶妻。
他也没有翻盖新房,虽然做生意赚的钱足够让他建一座大宅子,他是一个外来者,他不愿意用一座新房破坏这座小村的清雅,他觉得这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就像他从诗中读到的江南一样。
他也曾想建一个缫丝厂,但是看看到处明秀的山水,就断了这个念头。他还想过开一间绸缎铺,可是看看到处都宁静安详的青石板街道,也抛了这个想法。
没有人知道这个村子里竟然居住着一个大富翁,当然也没有人关心这个。
居住在这里,好像世界都变远了。
如果日子就一直像这样,便最好。
3
修宜的邻居是两位很有故事的老人。
当然这只是猜测。
他们是修宜唯一的邻居。
每天清晨,老头子都会跛着右腿,早早起身,将还挂着露水的时鲜菜蔬从藤架上菜畦里采摘下来,然后不多久,小院里就会飘出菜香来。
这香气就像是守时的闹钟,会准时把修宜从床上拉起来。
等修宜从屋里出来,那些精致的菜碟就已经摆在院子里的桂树下的石桌上了,常常会是两碟精致的小菜,加上一碗白粥,偶尔会有几块糕点,加上一碗馄饨。
然后用老头子会中气十足地喊:“开饭了!”
老头子的声音很宏亮,尾音也常常还要卷上去,似乎可以缠绕到桂树的枝桠上一样。
下雨的时候,他就会撑开一柄大大的油纸伞,焦黄的伞面上画着数枝桂花。
然后,老妇人便迈着轻盈的步子,款款地从屋里出来。一袭月白色的旗袍,把她衬托得如同骄傲的天鹅。她的装扮与村民的全然不同,却与这里的雨巷如此般配,修宜觉得,居住在这里,就应该穿上这样的衣服。老妇人坐在石凳上,静静地吃饭。老头子便在一旁,满足地微笑。
月色美好的夜晚,他们便会拿出乐器,在桂树下。
老头子会就着月光唱戏,他的声音悠扬而婉转,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神情随着唱词而悲喜,唱到高兴处,老头子便站起身,端起架子走上几个台步,每当这时,就连他的跛脚都变得比平时利索。
或者老妇人会吹箫,长长的洞箫在她的口中如果获得了生命一样,悠扬的声音会吸引到远近的人们。
蝶庄就更加像梦中的江南。
张修宜听到兴起,便拿出一把瑶琴,隔着篱笆,与老妇人的洞箫合奏。老头子便会在一旁静静聆听,满足地微笑,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后来,每当老妇人拿出洞箫,修宜就会搬出瑶琴。
没有人会围观,大家都在自己的家里静静地聆听着。
偶尔会有从远处传来的掌声。
如此一直到深夜,直到老妇人笑着说:“今晚便散了吧?”
于是,他们便都回自己的屋里。
此外,不交一语。
张修宜觉得很正常,两位老人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他们二人却从来不合奏。
张修宜不必做生意的时候,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日日如此。
所以他猜测,他们一定有很多故事。
4
诚如修宜所见。
他们并不是夫妻。
虽然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们确实不是夫妻。
老妇人端庄挺拔的身材,和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透出一份难以言传的高贵,你完全可以由此想见到她的出身地位。老头子却有一条跛掉的右腿,偶尔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总是会有一些扭曲,像是强行拉动了不情愿的肌肉。
奇怪的组合。
如果刨根问底,一定会挖掘出很多故事。
不过,他们从来不说,修宜也从来不问。
当然他们也不问修宜是做什么的。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有一次,修宜隔着篱笆,将一盒巧克力送给他唯一的邻居。
隔天的早晨,老头子笑着对修宜说,老妇人很喜欢他送的巧克力,说她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且正宗的巧克力了。
从此以后,每当修宜从上海回来,总会带几盒巧克力送给他们。
所以,不时就有新鲜的蔬菜,放在修宜的房门口。
忽然有一天,清晨,老头子比平时起得晚。
修宜已经从村里散步回来了,老头子才从屋里出来。他隔着篱笆墙把修宜叫过去,对修宜说:“我做不动了,请你以后帮我照顾她。”
修宜点点头。
老头子露出欣慰的微笑,然后他蹒跚着走回到桂花树下,坐在石凳上,趴下。
然后,他死去。
修宜的喊声把老妇人从屋里拉出来,她看了看伏在石桌上的老头子,并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她喊来修宜,要修宜帮着她把老头子抬进屋里,然后她默默地把老头子的身体放在床上摆正,打来一盆清水,给他把脸擦净,又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好。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洗脸更衣,也是最后一次。
然后,老妇人问修宜道:“他托你照顾我?”
修宜点点头,说:“是的。”
老妇人便笑着说:“这个傻老头,除了他,哪还有人能照顾得好我?”
她谢过修宜,便出门,去到镇上的邮局,发了一份电报,回来后,她躺在了老头子的身旁。
等修宜发现的时候,她也已经随他而去。
5
丧事是在老夫妇去世后的第三天办的。
修宜以为他会是唯一来祭奠的。
老夫妇与周围的邻居没有任何交往,他们从不去拜访别人,也从不见有人来拜访他们。
所以修宜去购买了两具棺材,装殓了两位老人,又顺便买了些酒肉,从村里请了几个人,大家吃喝之后,便约好下葬的时候一起来帮忙。
到了要下葬的那天,清晨,却有个清秀的女子来了,一身素雅,月白色的旗袍,上面绣着黄嫩的桂花,油纸伞上也是大串的桂花,在素白的伞面衬托下,很诱人。
年纪轻轻的,却穿得这么素雅,倒是难得,修宜想。
女子脸上挂着些悲戚,并不浓重,倒更像是被沉默的气氛所感染。她先是跪在灵柩旁,垂了一些泪,然后她拿出银洋来,请大家去购置丧葬要用的各种物品,把灵堂布置了起来。女子换上新做的丧服,坐在灵柩旁的草席上。
于是丧事便有了个丧事的样子。
陆陆续续就有人来吊唁,大约是好奇,或者是垂悯,总之是来了。
每当有人来,女子便出来磕头行礼,丧事就更像个丧事了。
午后,出殡。
她便扶着棺木,一路行到垂柳横斜的郊外。
墓穴早已经打好,有人问:“合葬吗?”
女子点点头,大家就七手八脚地把棺木放进墓穴,安葬了老人。
回城,修宜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6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修宜还在美梦中。
他尚未打开门,就闻到了好闻的桂花香,所以他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谁。
女子把一支洞箫交给修宜,说是老妇人遗书中的遗愿。
于是,他们便坐在院子里,冲上上好的龙井,在茶香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一会儿。等女子走后,修宜方才想起,竟然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过问。
不过,也不打紧。
7
第二天中午,他意外地看到老妇人的家里再次飘起了炊烟。
做饭的是那个带着桂花香气的女子。
她诚然不会做饭,尤其是用农家的锅台。
于是修宜便邀请她到自己这里吃饭。
他为她做几碟精致的小菜,他可以轻易做到任何事情,包括做好一个厨师。
然后他们一边吃一边聊,他从她那里了解到了战事的进程,才知道如今东北的战火已经燃起,只怕战火很快就会烧到南国。
还有,她叫月桂,方月桂。
8
老妇人是女子的母亲,老头子却不是她的父亲。
寡居的老妇人在还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了唱戏的老头子,却遭到了家族的一致反对。他们觉得这是对他们这样出身的家族的巨大羞辱,所以,他们暗中找人,打折了老头子的腿,打花了他的脸。
跛脚而丑陋的老头子再也无法在剧团立足,也不好返回家乡,便在这个江南小村觅了一处院落,打算终老这里。
数年后,老妇人竟然找到了这里,痛哭之后,他们告别了过去,如同浴火新生的凤凰,在这里双宿双飞。
9
月桂不会吹箫,却会拉小提琴。
琴声很悠扬,如同老妇人的洞箫一样动人。
然而修宜无法再与她合奏了,瑶琴与提琴显然不宜搭配。他便静静地听,面带笑容,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或者他弹瑶琴,月桂听。
有一天夜里,月桂忽然提议合奏,修宜笑着答应了这个有点异想天开的请求,于是他们合奏了,可是两种音乐格格不入,不伦不类。
他们便笑做了一团。
偶尔,在雨天,他们也会一起出去散步。
她还是那柄精致的小伞,嫩黄的桂花不变。他也撑着一柄油纸伞,焦黄色的伞面,画着两朵牡丹。
她就笑他,油纸伞都不会买,满是烂俗的工匠气。
他也笑,这样一来,似乎雨天的哀愁都减轻了。
10
又一个雨天的时候,他照例来约月桂去散步。
她拿出一柄新伞,素净的伞面,画着两朵荷花,衬着嫩绿的荷叶,清清静静地和谐美好。
她把伞塞到了他的手里,说是送给他的,画也是她画的,问他可好?
修宜接过来,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他的脸就有一些发烧,连说很好很好。
散步回来,他找来一个琴匣,郑重地把伞放进去,藏进衣橱中,他觉得这样的伞还是不要让雨水侵扰的好。
11
大约一个月后的一天,月桂告诉修宜,她准备要回上海去了。
修宜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于是他认真地做了一顿饭。
吃过饭,他们照例坐在树下聊天,聊到高兴处,却突然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月桂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一定要跟一个戏子住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了!
修宜笑了,说,这里的一切都简单,你也可以试试。
月桂摇摇头,笑道,我在红尘中住惯了,享受不了这样的清净。
修宜想告诉她,他也曾经在大都市生活,欧洲的大城市,比上海还要繁华的都市,他曾经逛了个遍。但是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
于是两个人都不说话,静听风吹过竹梢的声音。
月桂忽然说,咱们再合奏一次试试?
于是她拿出小提琴,他搬来瑶琴。
虽然他们努力想要把两种风格融合到一起,但是却总觉得有些不和谐。
她笑了,说算了,还是别折磨耳朵了。
夤夜,他难眠,于是踱步,却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邻院,来到了她的房门前。因为他有感应,他觉得月桂就站在门后,等着他的到来。
那丝淡淡的桂花香也如同生丝一样缠绕着他。
他举起右手,打算敲门,可是又停住了,不知道因何而犹豫。
他静站了良久,隐约听到有轻微的叹气声。
然后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拿出那柄雨伞,细细把玩了一会儿,叹息一下,又放进了琴匣。
12
第二天,月桂没有跟修宜道别,就离开了蝶庄。
此后也一如前日。
每年的三月,修宜都会带着银洋,在烟雨中寻到一户户蚕农,订购他们的丝绸,或者生丝。然后,他在雨季结束,季风转向的时候,带着丝绸和蚕种,漂洋过海,来到英国,再带着工业品回来。
那个如同桂花的女子,只是一个影子,偶尔投进了他的心波,连一点涟漪都还没惊起,就已经消失不见。
在他赚到第一笔银洋的时候,他曾经回过一趟老家。当他把一袋银洋放在父亲面前的时候,他满意地看到了父亲脸上惊愕的表情。
您知道这是什么?他问。
银洋。父亲说。
不,是证明你当初所犯错误的证据。
此后,他会不定期地回到在北方的老家,送去银洋。
也算是探望老人。
但是他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他拒绝成为一个父亲一样的人,所以他选择做一个商人,一个在南国的丝绸商人。
住在这个世界里,他逐渐远离了时代,远离了世界。
13
修宜从欧洲回来,就接到了一份电报。
送信人说已经来过好多次,他都不在家。
电报上只有两个字“救我”,落款只有一个字“桂”。
他突然就有些慌了手脚,这是从不曾有过的感觉。即使是在欧洲与那些商人谈大笔的生意,或者是在印度洋上遇到暴风雨,他都不曾这样慌乱过。
修宜来不及多做犹豫,他抓起还没有打开的皮箱,匆忙地搭上车,循着刚刚返回时的路线,一路狂奔。
等他赶到上海,循着电报上的地址辗转找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收拾庭院的老妇人。
修宜拿出电报,说明来历,老妇人便开始垂泪叹息,她将修宜请进去,拿出一柄画着桂花的油纸伞。
小姐一直在等你,老妇人说,一直没等到,她就不得不出嫁了,做了一个军官的姨太太,只留下这个给你。
在哪里?修宜急问。
老妇人沉默一下,答道,在前线。
什么时候回来?
妇人摇摇头,说真的不知道,然后她又说,如果你想等,可以暂时住在上面。
修宜点点头,把他不多的行李搬到楼上。
14
战争突然之间就爆发了,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也在许多人的意料之外。
日本人的战船好像突然就布满了海面,紧接着炮火就响遍了上海的市区,再紧接着租界区就挤满了人,还有数倍的人等在租借外。
战火也迅速地往南烧过来,先是难民迅速地涌入,多到让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也有点措手不及。
然后就是逃离,又有无数的人涌到了码头,趁着日本战船撤离的短暂机会。然后他们被塞进一艘大船,像是装满了一船的沙丁鱼。
这条船将要驶向香港。
等修宜看到满大街尸体和难民的时候,他从突然感觉他从世外又重新回到了尘世,所以他不得不做出跟其他人一样的决定。
就在修宜准备好逃离的时候,月桂却突然回来了。
她回来的那么突然,修宜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月桂就已经跑到了楼上。
修宜刚刚从门里出来,月桂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拼命哭,拼命捶打他的肩头。他不用多问,月桂左臂上的黑袖章已经说明了一切。
还没有等眼泪都擦在他的肩头,她就抬起头说,跟我去香港吧,车在外面等,船在码头。
然后她不由分说,拉起他就往外跑。
街上已经挤满了人,月桂的车只走了半截,就再也走不上前去。
下车,他说。
等他们终于挤到码头的时候,已经到处都是人山人海,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在入口。他们有两个人,却只有一张船票。她费尽了口舌,掉下了眼泪,也没能博得守卫的同情。
修宜把月桂揽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然后把她推了进去。
她在开船的最后一刻,才登上了轮船。
我在蝶庄等你!他喊,也不知道靠在船舷上频频招手的她有没有听到。
机器轰鸣,水声滔天。
15
修宜把伞带回蝶庄去,与那柄荷花伞放在一起。
偶尔,修宜会拿出两柄油纸伞,并排放在石桌上,陪着他一起喝茶。
动荡的时局,已经没有安全的生意可做,所以修宜打算隐居在这里,忘记这个混乱的世界。
可是战争并不打算放过他,虽然蝶庄小到地图都懒得记下来。
他忘记了世界,可是世界并不打算忘记他。
当战争到来的时候,他只能丢下所有的一切,带着两把油纸伞,随着西进的人流,茫无目的地逃亡。
他可以轻易做到任何事情,却无法阻止阻止战争,更无法阻止侵略者的到来。
这是无人能够阻止的事情。
16
到战争终于止息的时候,修宜重新回到了江南。
当他踏进家门的时候,恍如隔世的感觉缠绕住了他,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活了下来。
17
修宜可以轻易做到任何事情,所以他决定在江南的雨巷等候,虽然他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