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传》的儿童视角

2019-11-13 04:57汪启平
海外文摘·艺术 2019年18期
关键词:呼兰河传泥坑呼兰河

汪启平

(金华职业技术学院,浙江金华 321007)

萧红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作家,在那个全民抗日的年代,中国的作家们大都在写有关抗日的宣传文章,而她却以其独具一格的个人“回忆式”文体,完成了她的巅峰之作《呼兰河传》,虽被谴责为“白费精力”的作品,却随着时代和思想的不断进步,被越来越多的读者所解读与认识。

《呼兰河传》是一部非常独特的小说,严格来说,它不能算是典型的小说。作者以“我”作为主角,通过一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用她的眼睛去观察故乡的生活,追溯那座东北小城的各种生活场景以及人物,运用儿童的视角、儿童的心灵和儿童的语言去观察世界、感知世界、表达世界。

1 以儿童的视角观察世界

小说首先向读者介绍了呼兰河城的格局,呼兰河的那些走街串巷的商贩以及一些居民,展现了呼兰河人精神上的“盛举”:跳大神、盂兰会、野台子戏、四月十八的娘娘庙大会,为小说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背景。接着专门讲述了她在后花园的童年生活,运用了儿童视角来介绍住在院子里的房客们的故事,以及呼兰河城内发生的故事——老胡家的小团圆媳妇被折磨而死的悲惨故事、性情古怪的二伯、磨房的冯歪嘴子和王大姑娘等故事。而这些,都是以一个天真的“我”的眼睛观察世界,并且贯穿全篇。

作家选择儿童视角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儿童的思维具有直观性和细节性,并且能真实而充分地再现生活。儿童通过细节来观察这个世界,但他们不能理解视角背后的含义,只能通过观察容易被成人忽视的细节,将生活中那些表面的细节展现出来。因此萧红通过细腻的细节描写,还原了儿童时期那些深刻的记忆和感觉。作品在写冯歪嘴子住的屋子时,描写了铜盆里的水已经结冰了,耗子一边跑着还一边吱吱喳喳地叫着,炕沿的瓦盆冻得鼓鼓的,屋里的窗子也有个大洞,这些细节体现了冯歪嘴子家贫穷和不适合人居住,但他并没有放弃,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同时儿童在评价眼前的事件时,也往往不考虑内心意图,仅凭外部效果、物质结果来判断是非,即使是生活的丑,也毫不隐瞒,但也决不夸张,在“我”的视野中便看到了无数成年人看不到的细节。如人人都觉得挺怪的小团圆媳妇,“我”却认为她怪好的;只有“我”认为她没有生病,并且和她玩玻璃球,也只有“我”认为她的辫子是被人剪掉了,而不是妖怪。

其次是儿童的好奇心。作家选取了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事情进行叙述,西二道街的大泥坑,祖母的屋子以及储藏室、有着大辫子的小团圆媳妇、性情古怪的有二伯等等这些都符合孩子的兴趣和好奇心,因此也特别记忆深刻。好奇心也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在好奇心的推动下,我发现好玩的储藏室,也发现了冯歪嘴子布帘后的女人和孩子,这些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发现的,也是生活在呼兰河的成人们看不到的。正因为儿童不带任何成见的眼光,才能解开呼兰河城人民的真实生活。正以为孩子的好奇心,才会关注有二伯这样的性情古怪的人。他会跟雀子、黄狗、砖头说话,与人讲话却很少;受了侮辱,他又哭又骂,之后他又要上吊,挂好绳子,人却坐在墙根边;要跳井时,等人到齐了,才往井边跑。十分幽默地揭示了有二伯根本就没打算死。

在好奇心的推动下,呼兰河城在童年的“我”眼中就是“一幅多彩的风土画”。小城的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野台子戏、娘娘庙大会,后花园的花开蝶飞,虫鸣云霞,都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让“我”留下了最原始、最有趣的的记忆。

2 用儿童的语言表达世界

儿童视角的叙事直接影响着文章的语言和效果,可是儿童化的语言非但没有减弱作品的思想内涵,反而使萧红的小说更显诗意和趣味。浅白简练的语言文字与儿童视角其实是紧密相连的正是萧红语言的独有特色。

“蜻蜓是金的,蚂炸是绿的,蜂子则嚼噴地飞,满身续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这段文字没有华丽的词汇,也没有用大量的写作技巧,句式简单,细细品味厚,你会觉得这样的语言更像是个几岁的孩子用一种稚气未脱的口吻向人们讲述她喜欢的地方,语言中透露出小孩介绍时的欣喜与得意。

能将平凡无奇的事物描写的充满生机与童趣,是因为作家具有超凡的想象力,将人的情感和人的知觉赋予给笔下的事物,看出了新奇的感觉。描写火烧云的那一节,如“忽然又来了一条大狗,这条狗十分凶猛,它在前边跑着,它的后面似乎还跟了好几条小狗仔。跑着跑着,小狗就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大狗也不见了。”这段文字像是小孩子讲着故事,语言虽然不是很优美,却直观的呈现了火烧云的变化多端,也体现了孩子丰富的想象力,将如此违背常理的事物赋予新的形象,让读者眼前一亮。

在语言表达上,作家最擅长用口语化的语言来表意,虽然有时会不符合语法规范,但却能从中感到特有的趣味。“我”看到扎彩上竟然还挂这名签,念叨着“这可真有点奇怪,自家的仆人,自己都不认识了,还要挂个名签。”这看似无意的话语,却隐藏了作者认为这阴间的宅子虽然好看,但还是比不上阳间。再如“天再冷下去:水缸被裂了;井被冻住了;大风雪的夜里,竟会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早晨起来,一推门,竟推不开门。”萧红只是运用了最为常见的口语,未加修饰和润色,仿佛是两个普通的东北人行走在雪地里的对话。这正是萧红对记忆中的生活的还原,这些清新浅白的语言不但不会让人觉得粗俗,反而更能体现真实的生活气息。

3 以儿童的心灵感知世界

用儿童视角透视成人世界的种种,描述的是儿童独特的内心世界感受,成人的内心世界被完全抽空。他们近乎麻木,他们不明白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他们只知道活着是为了吃饭穿衣,人死了就完了。萧红通过儿童视角,在天真和疑惑的发问中,完成了对成人世界的拷问。

“萧红的孤寂是一种无家的寂寞,萧红寂寞的深层原因是其内心长久不得排解的无家的悲凉感”。(王维国《“无家情节”与萧红的生活和创作》)在寂寞、苦寂的生活中,就会更憧憬在呼兰河小镇的那个有人疼的温馨童年,正如她自己所说:“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冰冷和憎恶而外,还有温暖和爱,所以我说向着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作品中院子、家都是荒凉的,而且这种荒凉无处不在,挥之不去。“那粉房里的歌声,就像一朵红花开在墙头上。越鲜明,就越觉得荒凉”;而且他们住的房子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但房子里的人却毫不在乎,仍不怕死地住在里面;说他们不怕死,他们又那样胆小。比如漏粉的竿子不小心砸下来时,他越想越害怕,下次更加小心;打雷时将灯灭了;过河时扔铜板到河里。底层人民活得如此卑微,没什么希望,凡事逆来顺受,却从未顺来过。儿童视角能够真实的再现生活本来的面目,不加任何的修饰,毫不隐瞒,也绝不夸张。“这真笑话,房子和露天地一样。我越想越可笑,也就越高兴。于是连喊带叫的也就跑到家了。”一开始我们并不理解萧红在此处的笑声,但里面包含了萧红对底层人物的同情与怜悯。成人借用儿童的特有感知,以此呈现价值判断和意识渗透的社会原貌,凸显了底层人民的悲苦。

以儿童的心灵凸显人民悲苦,完成对成人世界荒谬的拷问。作家运用的儿童视角表现幼小的心灵在生活中的种种际遇,以儿童的心灵去感受欢乐和痛苦,希望和追求。正是用孩子的晶亮的眸子来洞察这个世界,避开了复杂人际关系的泥潭和虚伪的掩饰,使小说展示了高度逼真的生活,让儿童在一派天真中剥出生活的内核。作品通过儿童视角,在一段段记实的描写中完成了对成人世界的拷问。如当老厨子出去探访后,发现冯歪嘴子的孩子一声不响时,便举手舞脚的说大概是冻死了,快去看热闹。仿佛那孩子不是一条生命,而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而且呼兰河城的人们特别喜欢去看跳井投河或者上吊的,看了之后人会害怕的睡不着,还有的会被吓死。即使这样,人们还是愿意看热闹。再如那个淹死了不少牲口的大泥坑已经被很多人重视了,解决办法为拆墙或是种树,但没有一个说要用土填平泥坑的。用土填明明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可是为了大泥坑提供两条福利:热闹和猪肉。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哪里天天有淹死的猪肉,这肯定是瘟猪肉,但是贪图小利的呼兰河城人不愿接受这一事实,便闭着眼睛说那猪肉定是大泥坑淹死的猪肉。连孩子都知道是事,成人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是不想面对。儿童并一定知道人们这样做的原因,却让独立于文本之外的读者感到愚昧与可怕。通过儿童视角,我们看到了当时国民的自私和荒谬,对人性的漠视。

用儿童视角来透视成人世界的种种,描述的是儿童独特的内心世界感受,成人的内心世界被完全抽空。他们近乎麻木,他们不明白人生是为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活着是为了吃饭穿衣,人死了就完了。萧红通过儿童视角,在天真和疑惑的发问中,完成了对成人世界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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