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李一氓回忆录》几个问题的说明

2019-11-12 20:32李世培
郭沫若学刊 2019年4期
关键词:回忆录

李世培

《李一氓回忆录》为父亲生前历时八年亲笔完成,遗憾的是父亲未见到本书的出版就驾鹤西去。

《李一氓回忆录》由人民出版社于1992年、2001年及2015年出版了三个版本。时间虽然长达25年,但我仍然认为有必要就下面几个问题加以说明,供阅读本书的读者参考及交流。

一、关于书名

《李一氓回忆录》在人民出版社1992年12月发行第一版时书名为《模糊的荧屏——李一氓回忆录》,由乔石同志题签,字数为33万字,印刷数为1000册。《模糊的荧屏》之所以成为书名可以从父亲1990年立秋于北戴河写的《自序》中最后一段话找到出处:“时过境迁,现在所能检索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一面模糊的荧屏而已。”

为了不使读者产生误会,以为《模糊的荧屏》是小说类的书籍,从第二版起就将副标题“李一氓回忆录”上升为正标题,模糊的荧屏这几个字就不再使用了。好在何方老师在《模糊的荧屏》出版不久就写了一篇题为《模糊的荧屏不模糊》的纪念文章,为后人考证书名的由来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

因为我手上没有第二版的《李一氓回忆录》,所以不好评价。

第三版《李一氓回忆录》,与第一版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在内容、设计、印刷、包装、纸质等等方面都有质的提高,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可以看出人民出版社的同志们做出了艰苦的努力,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以便使本书能够更加符合社会的需要,更加适应读者的欣赏水平。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二、一件史实

1.家庭:父亲一生有两段婚姻。

第一段:1926-1937年。妻子毛一民(1903-1966年),原名毛温如,湖北人。育有两子:长子李世滨(1927-1999年),次子:李世培(1928- )。

第二段:1937年以后。妻子王仪(1917-2010年),陕西人。育有三女:长女李世蓉(又名营营,1940- ),二女李丹(又名苏苏,1943- ),三女李众兴(又名薇薇,1945-2013年)。

2.一件史实:

1930年5月在上海开了一个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文中有这样一段话:“开会以前,中央决定由我去作这个开会的房子的主人。那时赵毅敏和李一超(女,又叫李坤泰)才从苏联回国不久,他们都是1928年冬天回国的,就让他们一个人当我的弟弟,一个人当我的妹妹,当然那时我还有妻子和两个小男孩,结合在一起,自然很像是一家人了。……”

赵毅敏解放前在东北工作,曾担任过延安大学副校长,解放后担任过中联部副部长。李一超就是在东北抗日联军担任团政治委员的巾帼英烈赵一曼。赵一曼同志生前是战斗在第一线的抗日英雄,被捕后坚贞不屈,顽强斗争,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抗日英雄事迹,教育感动了几代人。对于抗日英雄与革命烈士,世世代代都应该缅怀与纪念。

上述这段讲述是父亲在回忆录《模糊的荧屏》中唯一一处提到他自己的家庭,在当时上海复杂危险的斗争环境中,显然是母亲毛一民和家庭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不过在提到父亲这段历史时,我看到有的文章的内容是不符合事实的,有的张冠李戴,有的凭空想象。我想借此予以澄清。

2007年南京《铁军》杂志第四期发表了该社主编刘顺发先生的文章《做过毛泽东代表的新四军才子》,文中也写到了1930年5月在上海召开的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其中有这样的表述:“……李一氓便以户主身份全家搬进这座房里,赵毅敏当作弟弟,李一超当作妹妹,加上妻子王仪和自己的孩子,这个临时的家庭,很好的掩护了会议的召开。……”这里我要纠正一下,王仪同志是父亲第二段婚姻的妻子,1917年出生,1930年5月她年仅13岁。试问,13岁的幼女就为人妻,为人母,这符合人类社会发展的常理吗?显然父亲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时是母亲毛一民在支持和掩护父亲的工作。看来刘顺发先生工作不够细致,将人物张冠李戴了。2011年6月8日我曾打电话给刘顺发先生,指出他在这篇文章中的错误,并要求给予更正,但是至今没有回应。

2013年6月中共淮安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为纪念父亲诞辰110周年而出版了一本《李一氓纪念文集》。这个文集中的《李一氓传略》的第2页,《李一氓上海地下工作轨迹初探》的第353页两处提到1930年5月在上海召开的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时,都写到是党组织给我父亲安排了一个“妻子”和两个孩子参与了这次会议。我看到以后当即打电话给该文集的主编郭家宁先生,指出这种表述是完全错误的。看来作者并没有仔细地完整地阅读过父亲的回忆录《模糊的荧屏》,或者是将历史文学化了,以为凡是地下工作者的家庭都是这样组成的。遗憾的是在我指出错误之前该文集已有上百本流入市场,只好以“勘误”的形式予以纠正。

3.佐证:

《纵横》杂志曾于2008年第10期刊登了一篇题为《先夫胡公冕二三事——百岁老人彭绮兰的回忆》,作者贾晓明先生。

在这篇文章中有1927年冬至1928年夏,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上海党组织的活动转入地下时,胡公冕、彭绮兰与李一氓、毛一民之间交往的一些情节。如“公冕在李一氓、毛一民家里搭伙。”又如彭绮兰在南昌起义后,按照党组织的安排,经广东、香港到上海开展工作。到上海后,住在嘉禾里。“后来在毛一民等同志的撮合下,我和公冕举行了简单的结婚仪式,可是由于经济拮据,连饭都没有请大家吃一顿”等。

胡公冕曾是红军的高级将领,后来从事党的统战工作。因为他是胡宗南的恩人,解放战争时期曾受党的派遣去做国民党高级将领胡宗南的策反工作。胡公冕是对党有过特殊贡献的老共产党人。

我曾给彭绮兰老人写过一封信,并于2009年2月8日去北京西直门外大街国务院宿舍看望她。她说,50年代她与我母亲还有交往。老人于2010年8月去世,终年102岁。

父亲和母亲1930年前后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是有很多见证人的。如周恩来、陈云、李富春蔡畅夫妇、李硕勋赵君陶夫妇、郭沫若、阳翰笙、赵毅敏,胡公冕彭绮兰夫妇等。虽然他们已经作古。

作为儿子和那段历史的幸存者,对上述提到文章中有关文字的澄清和更正,既是保证史实的真实性,也是对母亲的纪念。母亲一生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但在上海特科及四川彭县(今彭州市)的地下革命工作经历是她一生中的精彩华章。

三、云岭怨

云岭是皖南事变前新四军军部的所在地。

父亲在回忆录中有这样一些叙述:“直到他们走后,李富春才把我找去说,江南游击队准备编为新四军,由叶挺当军长,项英当政治委员性质的副军长。……还有我,去当秘书长。……李富春还提了一个问题,因为项英、叶挺我都熟悉,要我作为他们之间的缓冲人。当时听了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后来真正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从这些叙述中可以得到如下的信息:

1.中央已预见到叶、项之间会有矛盾,因此要父亲作为缓冲人。

2.缓冲人只是打杂的秘书长,这是一个不伦不类的职务,不属于军队的正式编制。

3.父亲作缓冲人只是李富春的口头指示,而没有文字的正式记载,显得非常草率。

4.叶、项与父亲是上下级关系,下级如何能作上级的缓冲人?

带着这些疑问,父亲也在书中第305页一开始就说:“……我作为缓冲人,明显地失败了。……”

至于说到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父亲在书中有专门的章节加以叙述。母亲毛一民及我们是1941年初在从四川彭州到延安路上的某地看到国民党的报纸才知道的。所以,1941年4月我们到达延安后,立即去找上海做地下工作时熟悉的领导同志——李富春、陈云、康生等打听情况。知道父亲已经脱险,但仍在新四军地区作地方政府工作。

现在我感兴趣的是父亲在《人物》杂志1990年第五期发表的《血染着我们的姓名——皖南事变的前前后后》这篇文章,文章的标题是悲壮的。因为又过了二十几年,我竟然无法搜索到。

父亲在第一版回忆录的299页的第二段一开始就写到“皖南事变是有结论又没有结论的问题,……”

在312页的最后写到:“……现时只好让中国共产党党史学家去议论了。至于我个人,很难有什么意见。”

“十年中,云岭怨,皖南山色自苍苍”。这是父亲书法条幅中的一句话,说明他在新四军的四年工作经历不只是遗憾,甚至还含有一丝丝的怨恨与悲凉。

四、《九宫山》

《九宫山》是一部新编京剧剧本的名称,是父亲以一个门外汉的身份于1944年根据郭老(郭沫若)于同年发表的《甲申三百年祭》一文而编写的。《甲申三百年祭》是中央当时定为整风学习的辅助文件。

《甲申三百年祭》和《九宫山》都是描写闯王李自成及其部属在进入北京后贪污腐化、荒淫无度,从兴盛到衰败直至灭亡的过程,最后李自成在九宫山遇害。

《九宫山》排演成功后,曾在当时的新四军第三师(黄克诚同志任师长兼政委)师部演出过,曾在当时的华中局及新四军军部演出过,也曾在盐城地区,淮海地区为部队、医院、群众演出过。

李自成的悲剧下场,对今天的社会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强力的警示作用。

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的整顿四风、八项规定、反贪污、反腐败、反堕落、反买官卖官等等都是在力挽狂澜,避免亡党亡国的发生。一些地方发生的一锅端的窝案就是残酷的现实。前车之鉴,值得深思,值得警惕。

父亲在第一版的344页的第二行至第三行写到:“现在《九宫山》剧本已找不到了,……”。事实正好相反,中共淮安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在纪念父亲诞辰110周年时,在2013年6月新出版的《李一氓纪念文集》中将苏北出版社印的《九宫山》全剧以附录的形式收录在文集中。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父亲以其深厚的文学及史学功底编写的新编京剧《九宫山》在隐姓埋名70年后又能够与读者见面。淮安党史办的刘波同志还专门写了《新编京剧〈九宫山〉》赏析一文,值得一读。

我呼吁感兴趣的京剧院团能够注意到这个剧本,虽然编写于70年前,但其现实意义是不容忽视的。如果有识之士能根据剧本改编成话剧,以话剧的形式演出,这也不失为是一种有益的尝试。只要有警示作用,只要有教育意义,形式是服从于内容的。有如当年郭老(郭沫若)在国民党统治区的重庆奋笔疾书写的《屈原》《虎符》及《棠棣之花》几部著名话剧一样。当然不能类比,只是举例而已。

五、结束语

我于1928年11月在上海出生,在我接近四岁的1932年9月,父亲离开上海去了中央苏区的瑞金,时隔五年,直至1937年8月的某日,父亲以毛泽东私人代表的身份回四川成都做四川军阀刘湘的统战工作时,回到他的老家四川彭县(今彭州市)。只是物是人非,妻子已经不是当年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时同生死,共患难的妻子了。时间又过了12年的1949年6月,地点北京。已经在中共中央社会部工作的兄弟俩去北京饭店看望他,当时双方都感到非常的生疏,无话可谈。我提出了希望去学校读书的要求。我去学校读书的愿望经过父亲的努力得以实现,我终生都要感谢他。

除了出生的头几年能得到些许的父爱外,从1932年9月至1949年6月17年间由于历史原因及家庭的变化总共只见了两次面,所以在回忆录中所提到的时间段,对父亲的方方面面了解少之又少。本文的说明只能就书论书,就事论事,不当之处,还望读者批评指正。

2017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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