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素衣
途经北川,过松潘
泗耳,就地理位置而言
于平武,是一颗散落在外的种子
一种叛经离道的存在
趁着北风还未凋零
隔着经幡、祷告,还有藏袍
是时候顺着炊烟的来路
乘坐古老的民谣
我的血液,如此轻松地抵达你的心脏
那些善良的山水呵
说着一些我们似曾相识的方言
仿佛我们本来就血浓与水
仿佛我们天生就骨肉相连
从土城到泗耳
一条半成品的泥路
在万物蛰藏的关口
沦陷于苍茫
一场雪又一场雪
轮回倒带,为季节所缚
几段枯木的指尖
结满寂静
我们脚踏空山,雀跃成群
流水用弯曲的脊背
指一扇悬崖为图腾
不见绝迹的归鸟
唯有沉默的风雪
有那么一刻
一粒雪花,融化了我
至少在时间固化为琥珀之前
我希望自己能,静坐空山
与泗耳以外的世界
不相往来
站在老茶树下,宜素面朝天
倒空心事和腹诽
宜披风载雪,若无其事地
看树上结满愿望的红丝带
日渐磨损 日薄西山
这个下午,日子缓慢得像入定
在茶房村,一朵低垂的白云
亲眼目睹一个个体
与另一个个体的对峙
他们都那么不明就里,独立于世
却又被,冥冥之中的神主宰
一千五百年的不露声色
见惯外婆们生于斯长于斯的爱情
老茶树,那些性感的情话
只待春天
一字一句地吐纳
就像站在我前方的这棵树
优美的树冠 风姿卓绝
没有人知道它的种属与名字
泗耳,人口稀疏空旷
几百人在自己圈定的王国里
种药,收割
放牧牦牛,酿造土酒
是时候为没有归属感的物种
取个温暖的名字了
我指认这个山头,那片林子
你划拨两只飞鸟,以及几朵白云
入夜,我们围坐在黑黢黢的
火塘边,界定疆域
我们说着绿海子
草就绿了
我们说着花海子
花就开了
今夜,飞雪如注
西北风的呻吟,被经幡拦腰切断
想起白天 被灰烬掐灭的篝火
曾经染指过的温暖
绕过草木的情绪
有多少客串的悲欣 在反复模拟
人浮于世的贫瘠与旷远
今夜,泗耳的水
洗净了我们的风尘,轻软的雷霆
挤进雪夜的肺部,歌声
就这样唱起来
额布,当你每一个原生态的音符
匍匐而至,落进我的眼眸
世界干净得如同初生
原来,只有歌声可以
可以超度歌声,只有时间可以
可以告慰时间
今夜,信仰正脱胎换骨
我们是搁浅的不系之舟
额布,当你斟满祝福走向我
走向村夫与道长的时候
我们且把人生换成杯盏
用酒精丈量欢乐和悲伤的刻度
今夜,让我们放浪形骸
抖落体内的江山
让我们返回神识
再抱一次盘羊取暖
并且一定要赶在黎明到来之前
归去,让无家可归的风雪
安心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