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服装设计的发展现状

刘伦伦，唐 颖,，Arturo Dell-Acqua Bellavitis，沈 雷

(1.生态纺织教育部重点实验室(江南大学)，江苏 无锡 214122； 2.米兰理工大学 设计学院，意大利 米兰 20158)

随着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资源的过度消耗及环境的恶化,已经对人类造成严重威胁，这迫使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各行各业为了降低能耗、减少碳排放，纷纷引入可持续发展理念。可持续服装设计作为一种低碳环保的服装设计理念，正成为时尚界的发展方向。

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生态设计”“绿色设计”的概念腾空出世[1]，可持续服装设计受到了各界的广泛关注，很多学者针对可持续服装设计做了大量的理论研究和社会实践。目前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环保面辅料的研发、废旧织物循环利用等方面，关于可持续服装设计策略的研究较少，大多数聚焦于工业产品的可持续设计，针对服装和纺织品的可持续设计研究仍有不足。

本文通过梳理近年来国内外可持续服装设计的研究成果和应用情况，归纳创新型生态环保面料的主要特点并对可持续服装设计策略进行探究分析，致力于可持续服装的研发及其设计理念的推广，促进更具生态性和前瞻性的服装设计和服装产业的可持续发展。

1 可持续服装设计发展概述

1.1 可持续服装设计的定义

布伦特兰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所定义的可持续性是在不损害未来需求的情况下满足当前需求的发展[2]。可持续服装设计源于可持续设计[3],是指从可持续角度出发，采用可生物降解的有机棉花等环保材料设计既能满足个人需求同时又不对环境和社会经济产生负面影响的拥有更长生命周期的时尚服装。

1．2 可持续服装设计的研究进展

近年来，时尚圈出现了可持续服装设计的新思潮，特别是美国、加拿大、西欧等发达国家，在可持续服装设计及相关技术方面做了大量的探究实践。从发展轨迹看，可持续时尚设计经历了4个发展阶段：即绿色设计、生态设计、产品服务设计和可持续设计阶段[4]。“减少使用、再次使用、回收使用”的绿色设计“3R原则”被提出[5]。20世纪70年代，Babara成立的国际环境与发展研究所(简称IIED)首次提出“可持续性”一词[6]，随后被联合国布伦特兰报告引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股可持续浪潮在20世纪80年代，持续升温，Papanek[7]提出了设计兼顾保护环境的理念，设计师们纷纷以设计为导向，将目光着眼于服装的可持续性设计。如今，服装的可持续性设计正被广泛地传播开来。威廉等[8]提出用“生态循环”的生产方式，将“从摇篮到坟墓”的旧服装生命周期评估(Life Cycle Assenssment，LCA)转移至“从摇篮到摇篮”的新LCA。Salah[9]提出“再思考转变观念、低碳研究、减少排放、再开发、再循环、保护、修补”的7R黄金法则，应用“从摇篮到摇篮”的概念进行废物管理，随后，Diliys创建了可持续时尚研究中心，提出高端设计品牌竞争激烈，关注伦理规范和可持续价值观才能立足时尚圈。

如今，针对可持续服装设计的研究已经稳固确立起来，大多数发达国家已经开始以各种形式在纺织服装领域积极推行相关研究成果，包括：材料的生态性、再利用、再循环和资源交换、服装设计方法及策略以及符合社会公共道德和法律制度的公平交易等。

2 环保面料在可持续服装设计中的应用

2.1 天然环保面料

天然纤维来自可再生资源，能够被回收利用，一般分为2类，一类是从棉花或大麻等植物中提取的植物纤维，另一类是从动物毛发或昆虫的腺分泌物中提取的动物纤维。

棉、麻、羊毛等是具有优良的生态性能的天然纤维，可完全生物降解，对人类和环境无害。但棉纤维在种植过程中使用的化肥和农药残留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减少棉花生长中的化学负荷将对土壤和水中有毒物质的含量产生实质性的积极影响，其途径包括生物IPM(有害生物综合治理)系统、有机农业系统等[10]。为提高棉纤维生态性能，日本孟山都公司率先以Ingard品牌推出转基因棉花，而后又推出了Bollgard II棉花[11]，承诺与传统作物相比，能减少80%的农药使用量。目前转基因技术约占全球常规棉生产的50%[12]。此外，人们正努力用新技术和新方法将低成本的动物纤维升级，提高舒适度和经济效益，减少污染。澳大利亚科学家在1993年推出羊毛细化加工技术及其细羊毛创新产品Optim TM，是当今毛纺织工业中的高新技术[13]，日本信州大学中桓雅雄教授项目组成功将球形蜘蛛“棒络新妇”的基因注入桑蚕的卵，这种“蜘蛛蚕丝”比一般的锦纶更环保、更柔软、更耐用，且此种天然丝线可自然分解，具有良好的生态性。

2.2 可再生循环面料

服装材料的循环再生是当前研究的热门领域。再生面料是以天然纤维等天然高分子材料为原料，经过再生加工制成的新型面料，可生物降解，节约资源，对人类环境无害。新型可再生循环面料主要包括天丝(Tencel)、莱赛尔(Lyocell)、再生蛋白质纤维、聚乳酸纤维4种。

天丝是一种环保型再生纤维素纤维[14]，是由木浆制成的纤维素纤维，生产系统是一个闭环循环回收系统，完全可生物降解，不排放废物。此外，将莱赛尔纤维与海藻结合作为一种活性成分，在纤维和皮肤之间 “主动交换”，具有保护皮肤和抗炎作用。竹纤维织物(又称“元丝”莱赛尔)被誉为“会呼吸的生态纤维”，现已成为国产莱赛尔纤维中的“明星”产品。竹浆纤维是由可再生竹浆制成的新型纤维素纤维，采用闭合的物理溶解法生产，使用99%可循环且无毒、无害的有机溶剂，产品使用废弃后，可自然降解或燃烧成水和二氧化碳，绿色环保[15]。再生蛋白质纤维是牛奶、花生、玉米、大豆蛋白等可再生纤维的总和。日本生产的一种以牛奶蛋白和丙烯酸制成的Chinon纤维在再生领域取得突破的同时，杜邦应用科学部开发了一种将玉米淀粉转化为纤维的方法，均被广泛应用于各类服装；还有以虾壳、蟹壳为原料的壳聚糖纤维或甲壳胺纤维，通过湿法纺丝加工成纤维，产品废弃后可被微生物分解。聚乳酸纤维是从2001年开始研发的，商标名为Nature Works，其原料从玉米及甜菜中获取，制作过程中需要消耗很少的能量且可重复使用。

2.3 可降解合成面料

生物降解纤维是指在自然界的光、热和微生物的作用下，能自行降解的纤维[16]。目前，可降解脂肪族聚酯纤维具有良好的生物降解性，是当前合成纤维科学研究的热点。如英国ICI公司和日本孟山都公司先后开发的名为Biopol的聚羟基脂肪酸脂纤维[17]、在人体内可完全降解并吸收的聚羟基乙酸酯纤维等。光降解被认为是处理废弃合成材料的最佳方法。另外，英国的Drake 纤维有限公司已经成功研制出一种轻质、可热降解的纱线，该纱线以聚烯烃类聚合物为基本原料，达到预定条件或时间即发生降解作用。

2.4 废旧物再造面料

利用现有的生活废旧材料和工厂的废旧聚酯纤维及纺织品，将手工技术和现代技术相结合，制造再生涤纶短纤维，进而制成服装，以节约纺织原料。日本帝人集团早在20世纪90年代末就开始研究聚酯产品的化学回收技术，研发了独创的“ECO CIRCLE”技术，再生率可达100%[18]。巴塔哥尼亚公司自1993年发明来源于再生饮料瓶的起绒织物，随即成为生产环境友好型户外服装的先驱。威尔曼国际有限公司使用消费后废料制造了聚酯PET纤维。阿尔斯·桑托罗(Als Santoro)用废弃的录音磁带编织和钩织成一种“可播放”的声波织物，于2006年投入生产并获得最佳新型纺织品奖[19]。此外，将矿泉水瓶、咖啡渣等粉碎在熔制后制成涤纶纤维等方式，真正实现了“从摇篮到摇篮”的闭合循环经济模式，实现无限次循环，避免产生浪费。

废旧纺织品分为2类：消费前和消费后纺织品[20]。消费前纺织品废弃物指生产环节中产生的废料、落棉、回丝等，可在工厂内直接重复使用。消费后的纺织品废物指的是人们废置的服装、家纺品等。设计师们通过手工染色、刺绣、镂空、抽纱、镶拼、二次上浆、叠加、编织、破坏和纱线混搭等手法重塑面料肌理，将传统常规面料焕然一新，以另一种方式延长织物的使用寿命。据统计：回收3 000件T恤与生产同等聚酯原料相比，可以节约84%的能耗并减少77%的二氧化碳排放[21]。1998年成立的美国的Jimtex纱厂利用收集的废弃棉纤维、纱和织物生产高质量的再生棉纤维和纱线，以其“Eco2cotton”在市场推广。武汉纺织大学王小雷带领项目组以废旧牛仔裤为主要研究对象，探索二手牛仔面料循环利用的处理办法，以延长衣物的使用寿命[22]。

3 可持续服装设计策略及应用

3.1 设计的生命周期

服装的生命周期是指服装进入市场并被市场淘汰的整个过程，其各个环节均能融入“可持续设计”。服装行业产业链很长涉及环节繁琐，可持续设计分析重点是用产品生命周期的概念将其分为原材料、生产制造、分销零售、使用、处置再利用等阶段，逐步优化产品质量并延长产品生命周期而实现节约能源。服装生产原材料的选择应遵循可持续生产设计、低碳环保、易于实施、尽量降低生产成本的原则。为避免同质化的快时尚服装设计，在服装使用阶段遵循可持续适用原则：设计适度，款式经典，一衣多穿，提高使用率等。此外，服装还可以补充维修服务、时尚租赁服务，或改变、改造服务等，生产商可以提供回收方案，允许消费者不再穿用时将其退回。这些产品服务模型在努力减少服装生产过剩的同时，还能够对过度消费产生的纺织废料起促进作用，也是避免污染行业的一种管理产品和流程的方法。由此可见，可持续发展的服装设计从服装原料的选择开始就贯穿整个服装的生命周期。

3.2 设计策略

研究表明，80%的产品对环境的影响是在设计阶段决定的。因此，在设计阶段充分考虑服装对生态和环境的影响,设计结果在整个生命周期内资源利用、能量消耗和环境污染最小。可持续服装设计策略主要有零废弃服装设计、再循环服装设计、慢速服装设计、情感持久设计等。可持续服装设计策略见图1。

图1 可持续服装设计策略

3.2.1 零废弃服装设计

零废弃服装设计是指通过特殊的打版或设计，消除在服装创造阶段的材料浪费，旨在消除服装生产中产生的废物，最大限度地利用面料[23]。据了解，仅有85%的面料被生产成为有效的纺织品，剩余15%则被丢弃在裁剪室。零浪费设计将消费前纺织废料利用起来，不仅降低了面料成本，还节约了资源、能源、人力等。20世纪末，三宅一生萌生了穿管式服装的创意，以一块布做为服装变化的出发点，这便是三宅一生著名的“A-POC”。蒂莫·瑞桑恩(Timo Rissanen) 认为将设计、打版和排料过程一体化，再通过精确的计算和构思把所需面料像拼图一样完整切割利用，可达到几乎零浪费剪裁[24]，其将此设计方法命名为拼图式剪裁。零废弃服装设计(McQuillan & Rissanen 2011)见图2。娜塔莉·婵宁(Natalie Chanin) 将服装废料充分使用，解构成更小块的布料重新设计服装[25]，这都是真正结合环保和时尚，实现可持续时尚设计的方式。另一位零浪费时装设计先锋刘马克将激光切割、数码三维打印等现代化技术应用于零浪费礼服设计，为零耗损服装设计的发展提供了最大的可能[26]。

图2 零废弃服装设计(McQuillan & Rissanen 2011)

3.2.2 再循环服装设计

节省自然资源和减少环境污染是可持续服装设计的根本目标，而合理的回收再设计无疑有助于实现这一目标。丹麦著名学者阿尔丁(Alding)首先提出循环利用的设计理念，极大地提高废弃产品的回收率，甚至消除废弃产品处理过程中的直接或间接污染。服装的回收利用根据再循环服装生产的原材料不同，分为重新构造和升级再造2大类。

重新构造[27]指的是将废弃的衣物再设计，重新构造成成衣或衣片的过程，在服装设计领域，二手服装的回收和改造早已不陌生，重新构造既能循环利用，节省资源，又能顺应审美潮流的发展趋势，但该过程并不会明显增加服装的价值，也可能会造成旧衣物的降级回收。

升级再造[25]指的是将消费前的纺织废料回收再用，生产价值更高的产品以节省大量的人力和资源成本，且消费前的纺织废料质量高，织物清洁，有利于延长服装的生命周期。例如：库存服装面料、卷轴尾端布料、样衣料、有瑕疵面料等。符合可持续设计宗旨的服装升级再造技术包括钩编、拼接、装饰、镂空、解构及3D打印技术等。如澳大利亚时尚品牌Romance Was Born的2018早春系列如图3所示。通过改造废旧材料重新评估了纺织废料的价值，以为顾客提供独一无二的服装而备受推崇。

图3 Romance Was Born 2018早春系列

3.2.3 慢速服装设计

早期研究表明消费者对服装行业的低质量最不满意，尤其是在使用和保养阶段的体验质量，该现象在追求快时尚的社会中尤其常见。慢速设计的目的是延长服装的使用时间，加深产品的满意度[28]。慢时尚的设计采用耐用的可持续材料，款式和颜色都很经典，长期使用也不会过时，从根本上提升服装产品的价值，使其脱离快时尚造成的快速消耗和浪费。慢速设计中常用的设计方法通常有2种:一种是仿生设计法，另一种是模拟实验法[29]。精巧的仿生设计将自然环境与服装看做一个整体，从结构、功能上获得裨益。模拟实验法则模仿真实存在的对象、行为和环境，制定出最优的可持续服装设计方案。

3.2.4 情感持久设计

情感是人对客观事物满足自己需求时所产生的态度体验[30]，可持续性服装的情感化设计值直接关系着服装使用寿命。情感持久设计是基于对个人消费者需求和价值观的深入理解之上，其目的是设计长期对用户有意义的产品，从而使其不易被丢弃。半成品的设计理念可以将消费者的创造力、喜好甚至个人记忆转化为服装设计元素，使消费者获得满足，更容易形成对服装的依恋。可拆卸的设计理念允许产品快速拆卸和重组模块，也是可持续服装设计的实践策略之一。当下，开源时尚设计[23]成为潮流，服装设计师仍然可以推销自己的设计技能，但是最终的设计成果是由终端用户来实现的,使消费者转变为主动的制造者，深化服装的情感联系，对延长服装的生命周期具有重要意义。

4 可持续时尚的发展前景

4.1 可持续服装设计的现状

快速增长的人口与持续发展的工业文明，使人与自然的矛盾加剧，可持续发展与环境保护已经成为世界范围内的关键词。近年来，无论是纽约时装周的“绿秀”，还是香奈儿发布的充满风能和太阳能概念的“绿潮”，各大时装周和时尚大牌都纷纷打出了“绿牌”，将可持续设计与时尚紧密结合。可持续时尚产业已有很多积极的力量在推动，但挑战也不容小觑。在中国，可持续服装设计仍是一个新概念，不够完善的法律法规和相关配套技术及产业的缺失给可持续时尚产业的具体实施带来巨大的困难。其次，纺织品废料的回收再造成本高，工业生产的局限性使服装制造商望而却步。商业设计师们考虑到设计成本和市场需求，缺乏对生态环境和社会责任的思考，过度设计屡见不鲜，而新锐环保设计师也只能独自开拓小众圈子。挑战的另一方则是来源于消费者，即社会公众对再生材料和二手服装在心理上心存芥蒂，时尚以更新率快、淘汰率高为内在逻辑的事实助长了消费者对物质的需求，也是阻碍可持续时尚措施推进的矛盾之一。

4.2 可持续时尚发展方向

如今，可持续理念正不断渗入消费者对时尚的理解，“科技”“时尚” “可持续”已成为中国纺织服装行业的新标签，可持续服装设计正成为一个新的设计机遇，推动我国可持续时尚的发展。

科技变革让可持续拥有更多可能。当下，时尚业正在经历重大变革，在信息技术、人工智能、智能制造与时尚结合方面做出了很多有益探索。3D打印、DPOL技术、生物时装技术是当代可持续服装发展的热门词汇[31]，这些技术的发展极大地促进了中国纺织工业的发展。其次，可持续服装设计离不开文化传承。中国哲学与可持续性的概念相一致，传统的服装文化把文化的精华与当代的时尚设计和工艺结合起来，环保且具有中国特色，更是西方的时尚产品无法替代的。

5 结束语

服装的可持续设计不是时尚潮流，而是行业中不断增加比重的必需品，是可持续时尚最新的实践方向之一，要实现服装的可持续发展，不仅要求对环保面料的使用，还要求审查服装设计、生产和使用的每一个方面，并有系统地重新设计服装。设计师是设计理念最重要的承载者，用科学的方式选择在整个生产过程中体现一种或多种策略，例如结合拆卸设计以延长服装的生命周期，适当选择材料作为可持续时尚的方法，设计耐久性或生产中材料使用的零浪费方法等。将可持续战略与服装设计和生产流程结合，将可持续设计策略可视化，并将其融入自己的设计实践是最重要的。服装的可持续设计不仅是服装设计师所面临的问题，更是整个社会对服装的诉求，消费者意识的觉醒和身体力行的实践，才会带来行业的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