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隐喻的俄汉翻译模型

李立民 黄春蕊

摘 要：情感体验是人类最为基本的心理认知范畴，大多数情感体验的言语表征具有隐喻性，隐喻是人类对情感活动的语言认知工具，在语言中会形成某种语言认知模型。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通过隐喻的转换机制形成新的语言认知模型，并确保两种语言模型的语义等值和功能对等。

关键词：情感体验;隐喻;翻译;模型

中图分类号：H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9）08-0077-04

一、情感与情感的言语表征

情感既是一种心理活动，也是人类重要的感知体验，是人内心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情感具有相对完整的内容，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转换为性格的一部分。情感活动的发生过程一般不能被我們直接观察，因为我们所感受到的情感通常是某种情感认知之后的结果，或者说，某个事件或某种回忆在人的内心所引起的情感状态。因此，人类语言所描述的往往是某种情感的表现形式，而非情感活动本身。

情感的心理活动可以通过言语方式或非言语方式表达出来，形成情绪的一部分，并凸显其性格特征。情感的言语表达手段可以分为词汇类和成语类。无论是词汇还是成语手段，它们所体现的词语搭配性反映了民族语言文化认知中朴素的世界观，记录了人类情感体验的言语逻辑意义和评价意义，因此研究情感的言语表征是解开人类情感观念的一把钥匙。

为了能进一步探究情感的言语表征，我们可以把俄语中表达情感活动的词语或成语（以下统称为言语单位）有条件地划分为以下几类：

1.表厌恶，鄙视，憎恨等情感活动的言语单位。例如，наплевать в глаза（直译：往谁的眼睛上吐吐沫，意译为鄙视某人）;

2.表满足，快乐，幸福，愉悦和兴奋等情感类的言语单位。例如，ног под собой от радости не чуять（直译，高兴地闻不到不到自己脚的味道，意译，高兴得忘乎所以）;

3.表愤怒和暴怒等情感类的言语单位。例如，метать молни（直译：投射闪电，意译：大发雷霆）;

4.表赞叹，激情，崇拜，爱恋的情感类言语单位。例如，глаза разгорелись（直译：眼睛发红，意译：眼馋，眼红，贬义）;

5.表安然，自信，坚定和执着等情感类言语单位。例如，взять себя в руки（直译：将自己控制，意译：镇静）;

6.表不安，紧张，怀疑和激动的情感类言语单位。例如，сердце екало（直译：心脏发紧，意译：心里发紧，心有余悸）;

7.表痛苦，绝望，抑郁等情感类言语单位。例如，выглядеть разбитым（直译：看上去疲惫不堪，意译：疲惫不看，心力交瘁）;

8.表惊讶，好奇等情感类言语单位。例如，глаза на лоб лезут（直译：眼睛掉到了脑门上，意译：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9.表示难为情，可耻，犯错等情感类言语单位。例如，кровь бросилась в лицо（直译：血到脸上了，意译：脸红，不好意思）;

10.表示恐惧，惊慌，害怕等情感体验的言语单位。例如，кровь у кого в жилах застывает（直译：血管中的血液凝固了，意译：毛骨悚然）;

11.表忧伤，忧虑，痛苦等情感体验的言语单位。例如，комок в горле встал（直译：嗓子里有个团站了起来，意译：喉咙发紧）;

12.表疯狂，神经错乱等情感体验的言语单位。例如，с ума сойти （直译：从头脑中走了出来，意译：疯了）;

13.表冲动，兴奋，情绪高涨等情感体验的言语单位。例如руки чешутся（直译：手痒痒，意译：着急做某事）。

以上各类情感活动的言语表征手段在一定程度上都是隐喻的。情感隐喻体现了两个语义场之间的语义映射。人们通常用较为熟悉的，具体的概念域映射到不太熟悉的，抽象的概念域上，并形成一定的认知机制，以便后人加深对抽象情感观念的理解。

二、情感的隐喻化表征手段

人的情感从本质上说都是抽象的，而且大多数情感体验都具有言语表征手段，并在一定程度上可通过建立在身体经验基础上的隐喻来实现概念化、观念化的表达方式。这里的“身体经验”指身体与外界的互动以及由此所获得的感知体验，是人类将世界概念化的一种方法，是认知世界的一种工具。

情感隐喻在俄、汉语言中大多数是经过情感观念域向其他观念域映射的过程。情感隐喻产生于人的认知系统，表现在词语的搭配性或者成语的内部形式上。词的内部形式是语言结构+语义结构。例如，汉语中吹牛的内部形式为动宾结构。因此，研究情感体验的隐喻化表征手段离不开词的内部形式。例如，бить ключом（内部结构为：用钥匙打，意译为：心潮彭拜），чесать затылок（内部结构为：挠后脑勺，意译为：不明白，疑惑），Не надышишься内部结构为：无法吸入更多空气，意译为：非常疼爱）。逐字逐句的翻译往往是内部结构的一种反映。

俄语中情感隐喻常常借助于下列熟悉的物体或现象来理解，思考和表达抽象的情感观念。

1.俄语中情感体验可以隐喻为某种“液体”，如，страсть кипит（直译：激情沸腾;意译，激情四射），капля любви， жалости， снисхождения（直译：一滴爱意，一滴怜悯，一滴同情，意译：一丝爱意，一丝怜悯，一丝同情）。Испить до дна чашу страданий（直译：喝干这碗痛苦，意译：尝尽痛苦）

2.俄语中情感体验可以被隐喻为“火”。如，кто горит любовью к чему（直译：某人燃烧着爱对什么，意译：某人对什么充满好感），кто загорелся желанием（直译：某人燃烧着愿望，意译：某人渴望做什么）。

3.俄语中情感体验可以被隐喻为“人身体的一部分”。例如，И бровью не вести（直译：眉毛都不会动一下，意译：毫不在意，不去关注某事），И ухом не вести（直译：耳朵不会动一下，毫不理会，不去听谁的话），глазом не моргнул（直译：眼睛不眨一下，意译：做事果断），рвать на себе волосы（直译：撕自己的头发，意译：十分沮丧），взять себя в руки（直译：把自己放在手里，意译：保持镇静）。

4.俄语中情感状态可以被隐喻为“某种空间关系”。例如，опускать голову（直译：低下头，意译：垂头丧气），гнуть спину перед кем（直译：弯下腰在某人面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ложиться камнем на душу（直译：石头落在了心上，意译：心情沉重），не падайте духом（直译：精神不要掉下去，意译，别灰心）。

5.俄语中情感状态可以被隐喻为“人体的某种机能或状态”。例如，руки горят （руки зачесались）（直译：手痒痒，意译：想做某事），не сидиться на месте（直译：坐不住，意译：按耐不住）. сломать голову（直译：把头折断，意译：绞尽脑汁想）。

综上所述，情感隐喻的言语表达手段与人的内心活动是一个相互关联的复杂系统。情感活动在人的语言认知中可以隐喻为某种液体，火焰，人身体的一部分，人体的某种机能或状态以及某种空间关系，同时情感隐喻可以具有唤醒，抑制，奋进等心理活动的活化的过程，同时还可以有过度，长效，短期等时间性维度。

三、情感隐喻的语言认知模型

认知模型最早源自Lakoff于1987年所提出的“理想认知模型”理论。所谓理想认知模型就是指特定的文化背景中说话人对某领域中的经验和知识所做出的抽象的、统一的、理想化的理解，这是建立在许多认知模型之上的一种复杂的、整合的完型结构，是一种具有格式塔性质的复杂认知模型。从完型认知角度可将其表述为：理想认知模型=认知模型1+认知模型2+认知模型3……认知模型n。根据Lakoff的观点，理想认知模型主要是运用命题结构原则、意象图式原则、隐喻映射原则和换喻映射原则这些原则建构起来的，并且包括四种模型：意象图式模型、命题模型、隐喻模型、换喻模型。认知模型通过词的内部形式反映人类对事件的认识，理解和评价等主观态度。

俄语中情感隐喻可以归纳出三种语言认知模型：

1.动态性的语言认知模型。

A.由动词+某词构成的情感隐喻模型。俄语中有相当大的情感隐喻是由动词+名词的言语结构组成，如воспарять духом（产生灵感），动词+副词（глядеть косо на кого-что斜眼看某人某事），动词+反身代词（владеть собой克制自己）。

B.动词+前置词+名词构成的情感隐喻模型。如，зеленеть от злости（气得脸色铁青）， летать на крыльях.

C.动词+名词+前置词+名词构成的情感隐喻模型，如，терять почву под ногами（站不住脚），держать нос по ветру （见风使舵）。

D.动词+前置词+代词+名词的情感隐喻模型，如，рвать на себе волосы（非常难过）。

E.动词+反身代词+前置词+名词的情感隐喻模型，如，взять себя в руки（稳定情绪）。

F.否定词+动词+前置词+名词（Не+гл.+предл. +сущ.）如，не оттянешь за уши （非常好吃）， не лезет в горло（咽不下...）。

2.静态性的语言认知模型。所谓静态性是指在语言中用某一名词，形容词或者名词性词组来表征情感观念。例如，俄语中的гнев（愤怒），в гневе（怒气冲冲），тоска（忧伤），сердитый（生气的），душа в носе （吓得要死）， душа в душу（相亲相爱）等。

3.成语性语言认知模型。

A.主谓关系模式：Глаза разгорелись у кого на что（眼馋起来，眼红起来），Глаз радуется（眉开眼笑）， голова горит（头脑发热，激动，冲动），душа болит（上火，痛苦）， ноги подкосились （两腿发软，感到极其紧张和不安）。

B.无人称句模式：бросает（бросало） кого в дрожь（使……瑟瑟发抖），бросает（бросало） в жар（使……感到惴惴不安）， не сидиться на месте（按捺不住）。

C.第二人稱命令式模式：хоть караул кричи（简直要命），хоть вешайся（无助绝望），держи хвост трубой（别灰心）。

以上各类情感隐喻中无论是动词部分还是非动词部分都可以传递一定的语义信息，动词可以传递“存在（быть）”，过程（застыть），行为（кусать），关系（влюбиться）以及状态（дуться）等心理过程。例如，быть на седьмом небе（直译：在第七天空里，意译：福如东海），застыть от ужаса（直译：由于害怕而呆滞，意译：吓得呆若木鸡），кусать себе локти（直译：咬自己的肘部，意译：追悔莫及），без памяти влюбиться（直译：爱到没有记忆，意译：爱得疯狂）。

情感隐喻中的名词部分可以表达“物体/物品”，事实/事件，人物/灵魂等抽象概念。例如，биться о стену（直译：撞墙，意译：走都无路），держать камень за пазухой （直译：怀里揣着石头，意译：笑里藏刀）， бросает в пот（直译：把某人扔到汗水里，意译：吓出冷汗）， накипело на душе（直译：内心沸腾，意译：满腔愤怒）。

情感隐喻中的形容词则可以表现出某种性质，品质，评价等意义。Бросить в холодный пот （把某人抛向冰冷的汗水里，冰冷）， делать кислую мину（做出酸溜溜的脸色）， сердце дрожит как овечий хвост （心脏抖得像羊的尾巴）。

四、情感隐喻的俄汉翻译认知模型

认知与翻译之间紧密相连，相互渗透，翻译的过程体现了源语认知和译语认知的转换机制。认知的共性方面构成了翻译的前提和基础，而认知的差异则形成了翻译的诸多问题。

翻译的核心问题是语义对等，翻译模型是在语义对等基础上建立的语言学模型。我们以带有害怕，恐惧等内心情感隐喻的成语为例，根据语义的相近性我们把情感隐喻的俄汉翻译认知模型分为：

1.隐喻翻译成“动作+解释”模式：чесать затылок不理解地挠后脑勺，качать головой 费解地摇头，разводить руками 无奈地摊开双手，пожимать плечами惊讶地耸了一下肩。

2.隐喻翻译成明喻模式：обливаться слезами 泪如雨下，как на иголках сидеть（如坐针毡），кусок в горло не идёт（内心痛苦的吃不下东西）等。

3.隐喻翻译成“内心活动”模式：бросать кого в жар （非常焦虑）， выходить из равновесия （心理失衡）， черь сосёт （内心痛苦）， падать духом （灰心丧气）。

4.隐喻译成隐喻模式Глаз радуется（眉开眼笑），голова горит（头脑发热，激动，冲动）держать нос по ветру 翻译成“见风使舵”，держать камень за паузой 翻译成“笑里藏刀”或“暗箭难防”;дрожать как осивовый лист（胆战心惊）等。

5.隐喻译成非隐喻模式：быть вне себя от радости （喜不自胜），брать к сердцу что （非常担心），дух зянялся（激动得无法呼吸）;бросать в жар кого（惊恐万分）等。

应当指出，翻译模型不是唯一的，因为翻译方案可以有很多种。翻译模型不能解决今后我们如何来翻译情感隐喻的问题，但是可以得出原文与译文在两种语言认知中的差异。翻译带有情感隐喻的俄语熟语或成语时，俄语情感隐喻的认知方式在汉语中会找到或是一致的表达，或是近似的表达。通常这样的情感隐喻我们可以用汉语中相同或类似的隐喻翻译俄语中的隐喻。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确保的是源语认知和译语认知所形成的“画面”具有一致性或相似性。

情感隐喻是人类在认知世界的过程中形成的一种思维模式。情感体验体现出了民族文化制约性和稳定性。俄语的情感隐喻在语言中形成了一定的语言认知模式，这种认知模式在翻译的过程中通过转换形成另一种语言模式，译者要确保两种语言认知模型所形成的画面一致，语义等值和功能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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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