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生
(云南师范大学 哲学与政法学院,云南 昆明,650600)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为指导,成功地开创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民族区域自治之路,中国民族区域自治地方的农村基层治理取得了显著成效,丰富和充实了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基本内涵。不过,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民族区域自治地方农村基层治理中出现以往传统社会不曾经历的诸多问题,包括贫富分化、国家认同弱化等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民族区域自治地方基层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关于这样一些新型民族问题的生成机理和解决路径,理论界和社会界都产生比较明显的分歧。在当前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我们以云南藏区治理为例,深入剖析民族区域自治地方出现的新型问题,分析影响民族自治地方基层治理中影响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整合的各种因素,不断凝聚各族民众的精神意志,持续不断地推进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民族地区的基层治理除了正式制度外,还有非正式制度,实际上是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制度整合推动着农村基层治理现代化。云南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地处祖国西部边疆、民族众多,文化多样,云南农村治理的起步虽晚于全国其他地方,但并不是对其他省市的简单复制,而是有自己的特色和亮点。云南藏区农村基层治理所取得的成效就是其典型代表。云南藏区,系指滇川藏三省区结合部的迪庆藏族自治州境,是云南省藏族聚居区。迪庆地处滇西北部,东北与四川省甘孜州接壤,西北与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毗邻,西南与怒江州交界,东南与丽江隔江相望,是云南省唯一的藏族自治州。迪庆,藏语意为“吉祥如意的地方”,总面积为23870平方公里,辖香格里拉县、德钦县和维西傈僳族自治县三个县,共有29个乡镇,182个村民委员会,耕地面积571304亩。2016年底,全州常住总人口41万人,户籍人口36.43万人。在户籍人口中,少数民族人口32.39万人,占总人口的88.9%。千人以上的民族有藏、傈僳、汉、纳西、白、回、彝、苗、普米等9个民族。其中藏族占总人数的36%。云南藏区是一个集自然与人文、民族与宗教、边疆与贫困的多元集合体。就自热与人文而言,这里群山连绵、雪峰林立、山势高峻、气候严寒、江河纵横、湖泊棋布、牛羊成群,有着特殊的地形地貌,形成丰富的自然资源,有“高山花园”、“动植物王国”、“亚洲水塔”、“百国之乡”和“世界花园之母”等美称。也有着神秘深邃的民族宗教文化,美轮美奂的歌舞节庆,别具情调的民族风俗,匠心别致的民族工艺等人文资源。这里曾经是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是西南“丝绸之路”一个重要的商贸物资集散中转站。这里独特的自然地理和人文环境的水乳交融,与中国古人描绘的世外桃源和外国名著《消失的地平线》(1933年出版)描写的香格里拉如出一辙。同时,近年来纷至沓来云南藏区高原的国内外众多游客也一致认为,这里就是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James Hilton)笔下的人间净土——香格里拉。从此,香格里拉的声誉不胫而走,迪庆人敏锐地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契机。1997年,云南省政府对外宣布:世人寻觅半个多世纪的香格里拉就在云南藏区的迪庆。2002年,经国务院批准,迪庆藏族自治州的中甸县正式更名为香格里拉县。香格里拉成为了云南藏区的一个缩影,成为了云南的一张名片。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依赖所代替了。……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创造出一个世界。”①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04。从此,全球化的大幕徐徐拉开,各民族都被卷进了这股潮流之中。《共产党宣言》发表170年来,人们也逐步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承认那些产生不同文化观点和价值观念的基本前提具有同等合法性既是正确的,也是十分必要的。这样做就使得各种文化间的相互理解和相互尊重成为可能:这是在一个具有多样性的世界上保持和平和生存下去的基本的先决条件。”②[美]E.拉兹洛.决定命运的选择[M].李吟波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7:125。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依据马克思主义的民族宗教思想制定了我国的民族宗教政策——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经过70年的实践检验,这项政策是正确的,是适合中国国情的。然而,在总体稳步建设和谐社会的进程中,也出现了少数“藏独”分子的破坏活动。譬如,2008年震惊内外的“3·14”事件,就是一场由境内外“藏独”分子在西藏拉萨市策划组织了以分裂国家、破坏民族团结、搅乱社会秩序为目的的打、砸、抢、烧等暴恐活动。紧接着,这场暴恐活动迅速波及西藏,进而蔓延到青海、四川、甘肃等藏族聚居的省(区);在境外,“藏独”分子也频频制造事端,即使奥运圣火的传递活动也未能幸免。这不仅给藏区各族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了重大损失,严重破坏了藏区经济发展秩序和全国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也给中国的国际形象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然而,在全国五个有藏族聚居的省(区)中,唯有云南藏区——迪庆藏族自治州——顶住了暴乱风潮,保持了安定、团结、和谐的大局,这引起了政界、学界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云南藏区治理的探讨深入到学理层面。中央高层给予云南藏区治理的成效高度认同:一是肯定云南藏区已经实现了自己提出的建设全国最好藏区的目标;二是要求及时总结云南藏区治理的基本经验,并正式向云南藏区下达了建设“全国藏区跨越式发展和长治久安示范区”的国家目标。
走进云南藏区,随处可见“依法治州”、“依法治县”、“依法治乡”和“依法治村”的标语。这是一场由国家部署、政府主导的自上而下的法律制度普及运动,也是一场正式制度下沉到基层民众的活动。欲读懂现实,先回眸历史。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前,迪庆经济年均增长6.7%,到1978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5004万元;改革开放至20世纪末,经济增速年均达到15%,经济总量分别在1983年、2000年突破亿元和十亿元大关;进入新世纪以来,年均增速达到17.2%,2012年突破100亿元,2016年达到180.58亿元;2016年经济总量为1957年的1420倍,年均增长13.1%,同比增速位列云南省16个州(市)第3位,位居全国10个藏族自治州之首。
在此基础上继续推进,2017年完成地区生产总值199亿元,2018年全州地区生产总值预计突破200亿达到215.5亿元。除此之外,脱贫攻坚、教育文卫社会各项事业、生态文明建设等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距离“全国藏区跨越式发展和长治久安示范区”的治理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这不仅是迪庆的目标,也是云南的目标,更是中央的目标。尽管许多学者探讨了云南藏区治理的正式制度,但对云南藏区治理中非正式制度的挖掘还需深入和系统,云南藏区和谐稳定背后是否蕴含着某种自控机制,是如何调适并形成藏区良性运行的自洽状态,以及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整合机制等,这些都需要持续探寻。非正式制度是公共文化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对非正式约束的研究,不能仅限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需要,要着眼于整个全面依法治理的需要,在当下乡村“大集体的政治性社区解体,村庄分解为原子化状态,稀缺的行政性集会又日益与村民的利益需求脱节”①杨宜音.社会心理领域的价值观研究述要[J].中国社会科学,1998(02):82-93。,村庄日益解枢为互不相干的“马铃薯”的现实情况下,探寻非正式制度在收拾人心、满足乡村“公共精神、公共价值、公共利益”,以及在形塑基层社会内部公序良俗中的重要作用,为基层治理现代化探寻有效模式,特别是边疆民族地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提供镜鉴就特别符合适宜。本文立足于云南藏区治理实际,以保持藏区和谐稳定为目标,以基层治理中涉及到的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作为研究的范畴意识,探寻更为专门的研究层面“整合机制”,即遵循“目标——路径”的具体研究范式,将藏区基层治理中涉及到的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作为研究整体,在正式制度的基础上重在突出非正式制度对藏区基层治理的作用与价值,以形成相对厚实的大个案,为农村基层治理提供有益的思考,为不同地区、民族之间、以及地方和国家层面探寻合理的治理路径寻找一些可资借鉴的经验,这不仅从理论上是一种新的尝试同时也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参考价值。
云南民族地区基层治理中的制度整合既是一个理论问题,又是一个实践问题。因为基层治理和制度整合不仅是一个具有抽象性的学术概念,有其内涵、外延和理论渊源,具有较强的理论解释功能,回答为什么的问题,也是一个具有实践取向的具体可操作的实用工具,诉诸怎么做的问题。笔者通过对收集到的相关文献资料进行梳理,从中管窥其研究状况。
关于基层治理和制度整合的研究简要概况。一是作为基本的概念范畴和理论的提出和探讨。治理一词的进入国内后,一开始就是和乡村、基层相结合,找到了适宜的土壤,形成了接地气的乡村治理、基层治理等概念。其中,最早触及这一领域并首开先河发表论文的是徐勇教授。徐勇提出,在社会转型时期,中国农村基层治理中形成了权威强大、权力集中、威权治理的能人政治现象,由能人治理向依法治理转变是基层治理的目标。②徐勇.由能人到法治:中国农村基层治理模式转换——以若干个案为例兼析能人政治现象[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04):1-8。进入新世纪之后,基层治理的研究逐渐呈现上升华的趋势。仝志辉从百年乡村政治史背景中来透视农村基层民主,进一步思考中国向超大规模现代社会转型中的基层治理模式转换问题。③仝志辉.向超大规模现代社会转型中的基层治理模式转换——百年乡村政治史背景中的农村基层民主[J].山东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04):14-16。肖唐镖对基层治理的研究则更进一步,探讨了农村基层治理与民主实践环节中的宗族问题。④肖唐镖.农村基层治理与民主实践中的宗族问题[J].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2003(05):16-22。这实际上涉及到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的整合问题。下面图表分别列出基层治理(见图标1)和制度整合(见图标2)的作为研究主题的走势图,从中可以管窥学界研究的热度和深度。
上述研究为云南治理提供现实参照、思想资源和理论关怀。二是运用范围的广度、深度和限度。经过梳理近几十年来的研究发现,基层治理和制度整合并不是一个框,什么东西都往里装。基层治理主要集中运用于农村、城市和党建三个领域的理论和实践分析;制度整合主要针对城乡居民医保、社保等体制分离、碎片化情况而试图实行统筹一体化所做的研究,也有研究者拓展到政党制度中来。
图标1 基层治理作为篇名发表文章趋势
图标2 制度整合作为篇名发表文章趋势
关于藏区治理的研究概况。一是文献资料丰富。以论文计,时间跨度大(1955—2019),数量多,以中国知网做一个简要统计可以看出:以“藏区”作为“主题”检索到8890条结果,作为“关键词”检索到2415条,作为“篇名”检索到4335条;以“藏区治理”作为“主题”检索到115条结果,作为“关键词”检索到5条,作为“篇名”检索到8条。二是文献涵盖的内容十分庞杂,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宗教、地理、民俗、历史等。这里不一一分析,仅列举一二。譬如,有学者对“藏区”一词出现的时间、演进和具体指代方式作了探讨。⑤曾泓霖.云南藏区经济现代化刍议[J].广西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8,11(05):99-104。三是作了藏区治理研究文献主要集中在西藏和川甘青三省藏区。譬如,以“西藏治理”作为“主题”在中国知网可检索到227条,作为“篇名”可检索到20条,作为“关键词”可检索到15条,时间都是1980年代以来,并且越近成果越多。这里简要归纳一下西藏治理的文献内容:第一,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学术界对西藏治理研究的新进展、新突破、新特点以及亟待深化的研究领域和方向进行了评述。发表论文有:许建英的《30多年来西藏治理研究综述》(《中国边疆学》2015年第2期)、孙宏年的《当代中国西藏治理研究综述》(《中国边疆学》2016年第1期)等。第二,对西藏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研究。张伟、徐雷的《西藏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基础评析》(《西藏发展论坛》2015年第5期),拉加当周的《论政治发展中推进西藏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中国藏学》2015年第3期),李江林的《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推进西藏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西藏发展论坛》2015年第1期)。第三,总结归纳西藏治理的取向价值、具体抓手和经验启示。贺新元的《改革开放40年西藏治理的价值取向与具体抓手》(《西藏研究》2018年第5期),高飞、向德平的《找回集体:西藏治理深度贫困的经验与启示》(《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此外,还有其他一些专题研究。
关于云南藏区研究的相关研究成果也日渐增多。除了学术著作方面主要涉及藏族的社会、历史、文化、宗教等方面,也有涉及现实方面的如,张然的《云南藏区社会治理与民族发展》一书关注了藏区的关注了现实社会治理和民族理论发展问题。同时随着香格里拉名声的不胫而走,发表的论文研究成果也如雨后春笋。先来看一组中国知网数据:截止2019年3月20日,以“云南藏区”作为“篇名”检索到168条,作为“主题”检索到387条,作为“关键词”检索到197条,研究总体呈现增长趋势。(见图3)
实际上,随着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整体推进,藏区治理研究都不同程度的得到了学术界的重视,研究成果有目共睹。相对而言,过去云南藏区治理研究则处于学术视野的“边缘”,但随着云南藏区基层治理的成就日趋凸显,有关云南藏区治理的研究逐渐也从“边缘”走向“中心”,从“冷门”走向“热门”,进而成为前沿,引起学界广泛关注。制度对于处于转型期的云南对其经济、政治和社会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就云南藏区而言,不仅出现了描述与准确勾画那些由社会设计的正式制度,也出现了描述与准确勾画曾规制藏区社会互动的非正式制度。尽管后者的描摹比前者的描摹要困难的多,但其显著重要性是无可置疑的。笔者在广泛阅读所收集资料的基础上进行了文献梳理,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图3 云南藏区作为篇名、主题和关键词发表文章趋势
张肖南撰文指出,云南之所以能保持长治久安,原因有四:一是以“坚持以科学发展观为统揽,系统筹划藏区稳定和发展全局”为前提;二是以“坚持以做好民族宗教工作为重点,大力加强基层政权建设和寺庙管理”为基础;三是以“坚持以加快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程为牵引,推进藏区经济社会持续快速发展”为关键;四是以“坚持以军民共建和谐藏区为目标,组织驻藏区部队积极参加藏区经济文化社会建设”为保证。①张肖南.云南藏区保持和谐稳定快速发展的做法和启示[J].红旗文稿,2008(21):35-36。王德强认为,边疆民族地区维稳工作是一项综合的系统工程,并全面总结了云南藏区维护稳定九条经验:一是党的正确领导是保障;二是民生改善是条件;三是落实党的民族政策根本;四是培养少数民族干部队伍是关键;五是加强基层组织建设和群众工作是基础;六是积极引导藏传佛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是途径;七是加强和巩固爱国统一战线是法宝;八是开展马克思主义民族观教育是力量之源;九是坚持综合治理是手段。②王德强.云南藏区维护社会稳定经验述要[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06):5-11。高崇慧,朱睿撰文指出,云南迪庆藏区保持和谐稳定,是得益于近年来中央倡导的社会管理创新举措与本地依法治理的良好互动,具体有三:一是推动经济建设保障民生;二是落实民主化解纠纷;三是繁荣宗教、落实法治。③高崇慧,朱睿.社会管理创新与藏区的和谐稳定——以云南迪庆藏区为例[J].云南社会科学,2013(01):39-42。郭家骥撰文指出,云南藏区的基本经验有六条:一是加强藏区与祖国内地的联系和交往;二是正确处理发展与稳定的关系;三是结合云南藏区实际,实事求是创造性地贯彻执行党的民族宗教政策;四是放手使用忠诚于党和国家、有胆识、有能力的少数民族干部;五是坚持用科学方法观和正确政绩观指导实践;六是通过“传统的发明”,开创具有云南藏区特点的发展模式。④郭家骥.云南藏区稳定发展的基本经验[J].学术探索,2010(04):35-40。
鲁春梅以迪庆州香格里拉县为例,探究在藏区建设中基层组织的历史与现状、发展模式及其社会控制问题。⑤鲁春梅.云南藏区基层组织建设的民族学研究[D].云南大学,2011。论文分作五个部分:一是前言部分,探讨了基层组织研究历程、民族学视野下的基层组织建设以及基层组织建设的意义;二是以交织在传统与现代间的藏族社区香格里拉县为例,探讨其社会文化环境、基层组织的历史与现状,及其同质性和异质性;三是分析云南藏区社会运行网络系统中的基层组织——藏区社会网络构成要素、从传统到现代的社会运行机制、基层组织建设在藏区中的意义;四是基层组织在藏区的运行机制——“党支部+现代组织+传统组织/新兴组织+汉族党员/少数民族党员+入党积极分子=党组织执政基础系统”;五是结语部分,香格里拉县基层组织建设模式引发的思考。张云熙专题对云南藏区社会组织发展的现状、特点和趋势进行了挖掘①张云熙.云南藏区社会组织发展现状及特点研究[J].西部发展研究,2018(01):81-91。。
易蕙玲的硕士论文《新世纪新阶段迪庆藏族自治州民族关系调控研究》。杨光在《云南藏区旅游业的发展与合理使用宗教文化》(《云南师范大学学报》1999年第2期)着重探讨宗教文化,以及云南藏区宗教文化历史及现状,在云南藏区“香格里拉”的旅游事业中,如何合理地利用东巴文化和藏传佛教文化,为迪庆旅游事业的发展服务这一问题。还有研究者专门探讨了非正式制度在社会生活中的具体微观表现形式及其作用机理。譬如绒巴扎西的《云南藏区农户经济行为分析》,朱玲的《后发地区的发展路径和治理结构的选择——云南藏区案例研究》,廖林燕等《少数民族传统自治制度的整合研究:基于转型期农村基层治理的视角》等等,这些相关的深度研究和理论启发既作为研究起点,又构成了研究的问题导向基础和基础条件。
胡兴东研究后提出,一个社会中秩序形成主要受到纠纷解决机制选择的影响。1977至今,云南藏区在社会纠纷解决机制上,主要是通过构建两种机制——司法诉讼程序和非诉讼纠纷解决机制——来完成。其中,非诉讼纠纷机制在云南藏区越来越表现出相当的重要性、基层性和有效性,因为非诉讼纠纷机制在解决纠纷时具有速度快、成本低、易操作和地方性等特征。但自1977年以后,社会纠纷解决机制中诉讼纠纷解决机制和非诉讼纠纷解决机制两类都得到了加强,特别是国家的诉讼纠纷解决机制在管辖的范围和法律的适用上都表现出越来越与内地类质化的特点。当然,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行以后,社会纠纷中一些传统的、民间的社会纠纷解决机制开始出现,并有复兴之势,但范围始终是有限的。②胡兴东.20世纪50年代以来云南藏区社会治理问题探析——以社会纠纷解决机制为中心的考察[J].云南行政学院学报,2009,11(01):99-102。
胡兴东认为③胡兴东.20世纪50年代以来云南藏区社会治理问题探析——以社会纠纷解决机制为中心的考察[J].云南行政学院学报,2009,11(01):99-102。,一是构建起一个灵活、相对自治的基层社会结构。即在民间社会组织的运作中国家一般不采用直接的政治干预,而是更多的通过柔性的力量来施加影响,进而获得国家的目标,比如通过对公共事务、公共福利的提供来达到民间组织的行为改变和民众对国家的认同和忠诚等。二是建立一种多层次、多视角、多维度的社会纠纷解决机制。三是理顺国家与社会的层级结构和功能。譬如,对于国家而言,必须承担政治安全的功能,同时,国家对民间社会的管理应转向提供有效的公共产品,而不是通过简单、直接的政治目标的输入。
国外的新制度经济学、新制度主义学术流派中对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的界定、理解及其作用分析,以及从历史的、经济的、社会的视角来研究行为与制度的关系,上述研究既使我们意识到了云南藏区基层治理中非正式制度因素的重要性,又使我们联想到基于治理行为本身更为深层的制度因素和行为诉求。这为我们研究云南藏区基层治理中非正式制度与正式制度问题提供理解思路、间接材料和理论背景。
综上所述,有关云南藏区的研究既关注到了正式制度,又涉及到非正式制度,既有宏观的理论参照,又有中观的实践考察,甚至微观的具体操作。但进一步思考,当前学术界有关云南藏区基层治理中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整合机制的研究仍存在着一些缺憾或不足,分疏有四:第一,对具体村庄的非正式制度进行实证或个案研究时,缺乏有解释力和包容力的分析框架,在理论预设方面显得比较薄弱;第二,对当前村庄非正式制度诸因素内部的互动研究不够深入;第三,有关藏区非正式制度的内部研究与外部研究相互脱节,不足以描述与解析当前制度变迁的实际情况;第四,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整合机制深化不够。这些都将成为我们后来研究者进行学术努力的方向。
在进行应用或对策研究中,一般的基本思路包括四个环节:明确问题→理论分析→调查研究→提出对策。具体到云南民族地区基层治理中的制度整合也应该是遵循这样的逻辑思路:首先是确立问题意识或问题导向,论证云南藏区基层治理中非正式制度的重要性,因为正式制度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这是本研究立论的前提条件和逻辑起点;其次是论述非正式制度的相关理论,增强问题研究的理论关怀和学术含量;再次是调查研究,全面深入地了解云南藏区基层治理中非正式制度的表现形式、作用发挥、运行机理和嬗替流变等;最后是提出对策,从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角度,具体探讨云南藏区基层治理中制度整合的基本任务和实施策略。即回到藏区社会治理的目标层面,研究云南藏区社会中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在基层治理中的整合机制。我们知道,进行制度之间的整合,我们是需要立足于制度演进的历史和过程,特别是考量非正式制度的那些“变量”对制度整合的潜移默化作用,从而实现制度的有效整合和机制创新。因此,实际上如果把制度的整合,从宏观上理解为一种制度建设和创新,那么首先要确立制度的权威,制度没有权威,实现了制度的整合、变迁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和价值。同时要从历史的、文化的视角,找到关于制度整合更为坚实的“变量”——非正式制度的自控机制。只有在这样的基础上,我们才能更好的认识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的整合机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掌握科学的研究方法是我们到达研究之最终目的。本研究拟采纳以下四种方法:一是文献研究法。我们之所以比别人站得高些,看得远些,那是因为我们占有了比别人可能多一点的文献。因此,收集和分析国内外有关藏区特别是云南藏区治理和制度整合的研究文献和理论成果,以及有关当地政府部门推进基层治理的经验资料就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这样做更能增强研究结论的科学性、权威性和可靠性。二是调查研究法。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藏区治理研究一定是在调查研究基础上进行的,因此,选择云南藏区的有关人员,通过问卷调查、参与观察、焦点群体座谈会和深度访谈等方法,收集当地基层治理中制度整合的经验资料,增强研究的针对性。三是案例分析。选取云南藏区基层治理中制度整合正反两个方面的典型案例,分析其中的得失成败,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提炼出有益于推进藏区基层治理中制度整合的规律性认识。四是专家咨询法。在某一领域学有所长、研有所得的人总能提出一些切中肯綮的意见和建议。因此,通过电子邮件、个别访谈和专家咨询会等形式,充分征求云南藏区基层管理行家和研究专家的意见和建议,有利于取长补短,提高研究质量。
研究中的创新与不足。云南藏区基础治理中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整合机制的研究,立足于世界上许多国家关于制度建设和整合的最一般规律,并且更需要从我们自身的视角,立足于我们自身的历史及对过程的关注,来思考云南藏区社会非正式制度与正式制度的整合问题,即不是依据西方提供的研究路径来分析和解决藏区基层治理中的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的整合问题,而是探索我们自身的研究路径和解决问题的方法,这是本研究的创新诉求。本研究的重点难点是如何立足于云南藏区社会“善治”目标的实现,从可操作性的层面探寻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的整合机制。既要从空间上探索合理的整合策略和方法,又要从时间上考量藏区基层治理机制的演进历程,从而探索我们自身的研究路径和解决问题的方法。换句话说,在制度整合的机理中,我们要挖掘其整合的多样化实现形式:一是正式制度整合非正式制度,即把非正式制度融合进正式制度中,从而充实和丰富了正式制度,推动了正式制度发展;二是非正式制度整合正式制度,即把正式制度融合进非正式制度,从而实现了非正式制度向正式制度的转变;三是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在特定条件下的“同归于尽”,最终产生了新的制度形式。
云南藏区基层治理中涉及到的非正式制度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它是与正式制度相对的,单纯考察云南藏区非正式制度的“变量”因素自然有其局限性,但若能够揭示出云南藏区基层治理中非正式制度发挥作用的表现、渠道、作用和机理,必将对保持云南藏区和谐稳定大有帮助,同时对全国边疆民族地区基层治理也有较大参考作用。因此,在治理行为中关注制度因素,在制度研究中关注非制度因素在其中的博弈,从而更有利益于我们探寻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整合的斯芬克斯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