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本真
任花吐蕊,草色新,树仍是树,我自是我。
——题 记
楼下,园艺工人修修剪剪,喋聒不休,我的心思被扰得如那纷飞的乱枝杂草,眼前的理科试卷许久未落一字。
叹口气,携一书卷下楼,欲寻一处静默的角落。正关上房门,身后传来妈妈的责问:“理科做完了吗?你看看你上次的成绩……”我飞奔着将她的话甩在耳后,寒风吹在脸上,我几欲哭出声来,往外跑着,却被一方茂盛的绿惊得停步。
是那棵树。
又一阵风拂过,它摇着叶子,似乎在呼唤我来。我杵在那里,只是怔怔地看它。由下至上认真地看,看它四处伸展的根,看它笔直粗壮的虬干,看它缀满了叶的枝条,一如我缀满梦想的曾经……
我怔着,蓦然想起儿时的我,不谙世事,却痴于白纸黑字蕴含的壮志豪情,脑海里那个绑着冲天辫的女孩浮现出来,她穿着睡衣,一起床就向那棵大树跑去,抱着千奇百怪的书,坐在树的枝干上,从清晨读到夕阳西下之时,有光便读诗,无光就在树叶间藏着,枕书而眠。
我想起那个我,想起大树,想起我在树上读书做梦的年华,不禁痴笑起来,向树走去。
转眼十几年,大树身边的景色换了又换,花开了又谢,草枯了又长,园林工人仍肆意地将花草变成别的模样,唯树如故,还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长大的我,静静地在风中巍然。
转念十余年,我如花草般被外界改造着,家长总是为学奥数好还是学钢琴好争论不休,我心中的树,那立着不倒的文学之树,像已经消失了千年。
我鼻子有些发酸,在树底下昂头望它,终于把书揣至怀中,亦步亦趋,如我小时候那样,向上攀爬,树有力的枝干托着我,将我托到最高的地方。
我坐在最高的枝上,脚下凌乱的景象令我遐想,我听着花草的哭喊,抚着树干粗糙的枝干,问道:“你觉得我要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吗?”
它缄默不语,硕大的绿叶在我脸上摩挲,我听得懂它说的“当然”。
“何必让别人左右着你,过你不擅长的一生呢?”
“你要记得你心中的树,你真正的梦想。”
“我们要一起立在这纷繁的世间,扎根热爱,做我们自己。”
它缓缓地轻语,枝叶沙沙地响,给我最心定的安慰。
“我知道的,”我翻開书卷,靠在它身上,“我不会忘记我的树。”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坚守着自己的根,面向广袤的未来之天,千年如一日。
【评点】
作者以“树”象征自己心中的“文学梦”,运用含蓄隽永的语言,表达了对梦想的热爱和坚持。“运用象征手法,巧妙暗示”是本文的一大亮点。文章以简略的一字“树”为题,却并未全力叙写“树”的真正意义,而是旁敲侧击地通过微小细节加以暗示,如开篇题记中的“树仍是树,我自是我”,巧妙地暗示了作者坚定的理想信念;文中插叙的一段儿时的回忆,实际上是在强调作者坐在树上、有书相伴的时光有多么美好;描写坐在高枝上与树对话的情景,更像是作者在经历了学业和父母的多方施压后,对文学梦的真情告白。如此行文,给人一种恍然大悟、回味无穷的阅读感受。
象征手法
象征手法是根据事物之间的某种联系,借助某人某物的具体形象(象征体),以表现某种抽象的概念、思想和情感,它可以使文章立意高远,含蓄深刻。恰当地运用象征手法,可以将某些比较抽象的精神品质化为具体的可以感知的形象,从而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和咀嚼回味的余地,赋予文章以深意。
这种手法,来源于《诗经》中的“比”“兴”。《楚辞·九章·橘颂》就是通篇运用比兴手法的古代名作,此后在诗歌、散文中成为常见的手法之一。它一般用来赞颂美好的事物,体现作者对理想境界的追求,但有时也可用来讽刺丑恶的事物,抨击不合理的现象,它既可以通篇运用,作者并不点明,而由读者自己去体会象征的含义,也可以只用于某些章节片段,由作者直接点明象征的含义。
象征是一种艺术手法,它和比喻修辞手法有相似之处。正如比喻要求喻体和被喻事物之间要有某种相似的特点一样,象征也要求象征之物与被象征之物之间有某种相似的特点,从而可以让人引起由此及彼的联想。不过,比喻属于修辞范围,它可比喻抽象的事物,也可比喻具体的事物;而象征则属于艺术手法,它与构思相关,属写作构思技巧,而不只是语言加工问题。象征一般都用来表现某种抽象的概念或思想感情,也就是说,它是通过某一具体形象表现出一种更为深远的含义,让读者自己去意会,从而获得美的享受,这是一种隐晦、含蓄而又能使人产生愉悦、使文章产生美感的技巧。
另外,象征是针对全篇而言,而比喻是针对某一句而言;运用象征手法的文章中通常是不会出现本体的,而比喻往往是会出现本体的;象征是在不能、不敢、不愿的前提下,运用的写作手法,而比喻的目的只是为了使句子更加生动形象,属于修辞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