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龙
电视台是讲用普通话最为密集的地方,多数帅哥靓妹的普通话水平都是一级乙等以上。突然闯进我这样的另类,可以想象,同事们会觉得有多奇葩。
最尴尬、困窘的,来自美女编导俞。在我们共事几年后才知道,她一直听不懂我说的话。最初是立即赶紧转身悄悄地求助身边的同事,翻译我的讲话。幸好本部门的记者编辑好多来自苏北,基本可以理解我的原意。当面听我说话,还能勉强看唇型猜大意,接听我的电话时,她就抓狂了,甚至血压升高,手心淌汗,怕领会错了意思,耽误采訪或发稿。据同事举报,本人打电话的套路,一般开头都会憋几句普通话“你好”“你在哪儿”,话题一长,就飙起方言,害得好多年轻同事多少回辗转反侧,琢磨我的电话意图。
俞编导来自南京高淳。网上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人讲高淳话。可见她修炼到如今的普通话水准,真不容易。至于我,小学时我是语文课代表,每天晨读的领读者,普通话不标准,能领读吗?小学阶段,还做过广播体操的喊操者,在几百人面前喊口令,普通话不行,能喊操吗?可是过了识字、读字阶段,就不严格按照拼音说话了。
现代社会,当然要有一种共通的语言、发音,节省沟通成本。不过,方言又是不能废弃的。读大学时,去省报送稿。我一口“东台普通话”,接待我的编辑谦和地问我哪里人,我如实相告,他立即伸出右手:“好!我们是老乡!”那个姿势,那个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家乡公安部门,一次侦破刑事案件,依据一句本土方言“神滴杲昃(什么东西)”,准确锁定犯罪嫌疑人的常住方位。前天看朋友圈,常州好友包小慢发帖说,儿子把她的硅胶洗脸刷当作“chang ken”的东西擦屁股了,一看那组拼音字母乐了,这是家乡方言“搓灰”的意思,专家考证,本字是“磢硍”。——他们怎么也这么说?其间有哪些演变?一句方言,勾起一串身世追问。
我的“不懂话”,更有意想不到的符号意义。主持人小傅,籍贯河北邯郸,当年来电视台应聘时,看到现场好多人听我用方言高谈阔论,反响热烈。他一句没有听懂,但是据此判断,这个单位的领导一定包容。哈哈,他倒是蒙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