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的世界交往思想及其当代启示

2019-10-16 05:36田海舰王贺
河北大学学报·社科版 2019年3期
关键词:共产党宣言人类命运共同体

田海舰 王贺

摘 要:《共产党宣言》在分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發展史的基础上,系统阐释了世界交往思想,揭示了世界交往产生的历史前提、内在动力、空间布展、二重特性、发展趋向,剖析了世界交往与全球空间断裂的内在联系以及对资本主义、共产主义的影响,为理解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当今的经济全球化,为坚持对外开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理论基础、方法指导和价值指引。

关键词:《共产党宣言》;世界交往;人类命运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A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378(2019)03-0031-07

DOI:10.3969/j.issn.1005-6378.2019.03.006

社会交往是社会存在的基础。人类社会的发展史就是一部人类交往方式发展的历史。交往是人们在社会关系中的竞争、交流、对话、合作、交易甚至战争。社会交往是多层面的,有物质交往、精神交往,有经济交往、政治交往、文化交往,有地域交往、世界交往。“世界交往”是指世界范围内各主体(主要包括国家、民族、阶级、社会集团、社会组织、机构团体、个体)之间的相互联系和相互往来。马克思、恩格斯首次提到“世界交往”[1]166概念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而在《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中,他们对世界交往问题给予了特别的关注,形成了系统的世界交往思想。《宣言》所揭示的世界交往思想,为我们理解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当今的经济全球化,对坚持对外开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理论基础、方法指导和价值指引。

一、《宣言》中世界交往思想的基本内容

《宣言》的写作时间正值世界交往业已形成、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时代。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运用唯物主义历史观,揭秘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之间相互联系、互相交往而逐渐形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揭露了资本全球化过程导致的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揭示了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趋势和必然走向。

其一,世界交往的历史前提——生产力的发展。

生产力的发展构成了世界交往的历史前提和物质基础。欧洲资本主义之所以快速兴起靠得是资本的原始积累。在封建社会,分散、孤立、保守的自然经济占据主导地位。然而,任何一种经济形式都是历史性的存在。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时,落后的生产关系就会成为一种限制,阻碍整个社会的发展。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由于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的分散状态,国内资本主义发展极其缓慢,新兴资产阶级不得不把眼光投向海外,进行海上贸易,这成为世界交往的起点。

资本的原始积累具有历史必然性。它创造货币,使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集中起来,同时也是一个暴力掠夺、沾满血腥的过程。资产阶级对内实行“圈地运动”,对外疯狂的掠夺各种资源、贩卖黑奴、输出鸦片、屠杀原始居民……。这些有组织的暴力行动使资本迅速集中到少数资本家手里,使得劳动者与其生

产资料彻底、无情地分离,创造出可以自由出卖劳动力的劳动者。它相对于当时的封建社会的经济可以说具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性,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社会生产的发展。“暴力是每一个孕育着新社会的旧社会的助产婆。暴力本身就是一种经济力”[2]296。资本的原始积累缩短了从农业经济向工业经济过渡的时间,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形成提供了基本的、必要的条件,为资本主义主宰和支配世界奠定了丰厚的物质基础。

“美洲的发现、绕过非洲的航行,给新兴的资产阶级开辟了新天地”[1]401。“美洲金银产地的发现,土著居民的被剿灭、被奴役和被埋葬于矿井,对东印度开始进行的征服和掠夺,非洲变成商业性地猎获黑人的场所——这一切标志着资本主义生产时代的曙光”[2]296。随着交往的不断扩大,扩大的市场需求导致了对商品的渴求,继而产生了作坊内部的分工。因此,“行会师傅被工业的中间等级排挤掉了”[1]401,各种行业组织之间的分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工厂手工业的生产方式,生产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以往的生产方式本质上是保守的,生产力的发展打破了当时占主导地位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模式,从而具备扩大交往打通联系的影响力。为了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商品贸易由部分区域间的范围向世界范围内扩展。当工场手工业所生产的商品不能足量供应逐步扩大的市场的时候,“蒸汽和机器引起了工业生产的革命,现代大工业代替了工厂手工业”[1]401,实现了生产方式的彻底革命。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指出的,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1]194。

马克思认为,生产工具的改进是提升生产力的重要因素和手段。“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着这样的生产力呢?”[1]405这种生产方式的革命以及机器和蒸汽在交通工具上改良,加快了资本的扩张,加速了世界交往。概括来讲,工业、商业、运输业的发展与交往的世界化、普遍化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即:一方面,“大工业建立了由美洲的发现所准备好的世界市场。世界市场使商业、航海业和陆路交通得到了巨大的发展”[1]401,加速了世界交往的进程;另一方面,随着交往横纵发展范围的不断扩大,致使工业和商业也随之扩展和发展起来,“资产阶级也在同一程度上发展起来,增加自己的资本,把中世纪遗留下来的一切阶级排挤到后面去”[1]402。

其二,世界交往的内在动力——资本逻辑。

资本逻辑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运动的内在规律,是推动世界交往的内在动力。资本主义生产需要原材料、劳动力、机器设备等,生产出来的产品要进行交换才能实现其价值和剩余价值。然而,资本是靠不断地占有剩余价值维持自己的生存与发展,无限度获取利润和空间上扩张是资本逻辑的本性,使以资本为基础的生产处于不断扩大的运动中,成为世界交往的内在动因。生产力的提高导致生产方式的改变,同时伴随着相应的政治上的进展,英国、法国、德国相继完成工业革命后,“封建所有制关系,就不再适应已经发展的生产力了”[1]404。因此,通过1848年革命,资产阶级在欧洲社会取得了政治统治,由此现代资产者领导的、按照资本逻辑的“经济统治”和“政治统治”正式确立。

随着资本的发展和在国内取得统治地位,国内市场就變得越来越小而成为资本发展的障碍。资产阶级一方面创造出了大量的商品,一方面增加了对原材料的需求,使得“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1]404。机器大工业又创造了生产普遍化和交往普遍化的条件,“如商业、航海业、陆路交通等”[3],为资本的积累和扩张提供了一切便利条件,进而突破国家的界限走向世界,将与自己相适应的生产方式传播到世界各地。因此,世界交往具有鲜明的资产阶级特性,是资本逻辑下的普遍交往,是资本主导的普遍交往。

马克思的“世界交往”概念表现出的是世界的整体性,并认为这种整体性的形成是一个历史过程,这个过程中资本主义是一个“转折点”。“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1]402。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导致国际分工,进一步造成世界性的普遍交往,加深了各个地区和民族的相互关联,使整个世界成为一个为了资本、依靠资本而普遍交往的整体。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1]168

资本逻辑也有其内在的运行弊端。“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1]403。因此,资本主义社会充满了动荡与不安,资本家为了追求剩余价值,必须加大剥削,加速扩张,加强资本的流通范围以及各地区的关系。在马克思看来,资本的概念不只包含着资本的文明化趋势等积极一面,也包含终究要暴露的矛盾等消极一面。由于社会化大生产与生产资料私有制之间的矛盾,资本主义社会爆发了周期性商业危机。克服危机,资产阶级“一方面不得不消灭大量的生产力,另一方面夺取新的市场,更加彻底地利用旧的市场”[1]405。这无疑是饮鸩止渴,自掘坟墓。

其三,世界交往的空间布展——世界市场。

资本的逻辑是推动世界交往的内在动力,但从社会现实来看,世界市场的形成才真正使得交往的全球拓展成为可能。世界交往具有空间上的蕴涵,即世界一体化。“大工业建立了由美洲的发现所准备好的世界市场”[1]401。世界范围市场的形成,意味着交往具有了普遍性、全球性。资本的运作内在地要求克服一切空间界限,“资产阶级日甚一日地消灭生产资料、财产和人口的分散状态”[1]405,把它们日益集中起来,使商品的生产、交换、消费由地域空间向世界空间转化,把各个国家联结为世界范围内统一的经济整体。

前资本主义时代,由于受旧的生产方式的制约,人类的交往局限于狭窄的区域空间范围内,在相对孤立的地点、封闭的空间发展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是偶然的、个别的。 随着资本主义制度的确立,资产阶级用“商品的低廉价格”打开其他国家的国门,把剩余价值的实现延伸至国外,进行商品输出。随着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和资本积累,商品的输出已经无法实现剩余价值的转化,因此,资产阶级“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1]404,把商品的生产扩大到世界各地,形成生产的国际化,促进经济的各个因素和环节的国际化过程的全面发展,使世界各地紧密地交往在一起,形成统一的世界市场。

“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遥远的国家和地带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的,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404。正如有学者所说:“当生产和消费呈现出国际化的趋势时,一个地区所出产的产品,不仅供应本国的消费,而且供应世界各地的消费,因而也引起消费需求的多样化。”[3]由此,人类交往的空间结构由分散孤立的地域交往向整体的世界交往发展,整个世界变成了“资本主义大市场”。世界市场作为资本所创造的、人的交往活动的空间拓展,终结了人类以往的地域发展的历史,开启了“世界历史”时代。

其四,世界交往的二重特性——空间断裂。

在《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揭示了在资本逻辑驱动下世界交往的发展历程及其规律,“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1]405。这种从属的、不平等的交往使社会空间形态呈现出全球范围中心与边缘、主导与依赖的两极化空间形态,造成了全球空间结构的断裂。这种全球空间结构的断裂规定了资本主义社会空间形态的边界、“顶点、最高阶段和灭亡”[4]。

世界交往具有鲜明的阶级性。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世界交往实际上是资本逻辑下强制性空间扩张,也就是资本对全球空间的占有与重组。资本的逻辑不仅造成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社会空间的断裂,而且直接塑造了等级化的全球格局。资产阶级凭借着机器大工业的力量,使城市逐渐成为资本的集中地,乡村空间变成了城市空间的原料基地和廉价劳动力的来源,这就导致了城市空间与乡村空间出现断裂并朝着两极化发展,最终“使农村屈服于城市的统治”[1]405。在世界范围来看,世界市场的形成已经使世界变成一个联合体,任何民族、国家想要独立于这个体系之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一过程中,资产阶级在全球空间构建了宗主国与殖民地的交往关系,宗主国靠野蛮的方式掠夺殖民地的资金、劳动力和原料市场来滋养自身。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一个自我溢出系统,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与社会化大生产的矛盾迫使资本家总是从外部寻求解决方法。也就是说,资本总是通过空间的侵略扩张来摆脱自身的危机。“一方面不得不消灭大量生产力,另一方面夺取新的市场,更加彻底地利用旧的市场”[1]406。资本的全球空间积累过程充分彰显了资本的贪婪本性,在这个过程中“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东西”[2]297。“资产阶级的所有制关系,这个曾经仿佛用法术创造了如此庞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现在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1]406。世界交往把资本和劳动的矛盾扩展到了整个世界,标志着资本主义所创造的世界市场空间的“顶点、最高阶段和灭亡”。

资产阶级在世界范围内扩张,企图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植入各个国家,使各个国家改变原有社会制度的性质,直到这个国家依附于资本主义,“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404。资本凭借空间化积累起来的社会力量,终结了各个民族国家原有的封闭和孤立状态,打通了各个区域之间的联系,按照资本的逻辑重新塑造了全球空间。资本逻辑所支配的世界市场形态的典型表现就是“东方从属于西方”。

其五,世界交往的发展趋向——人的自由发展。

《宣言》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自身无法克服的私有制和社会化大生产的矛盾,揭示了整个世界在普遍交往的基础上克服资本和劳动的对立而形成一个全新的“联合体”,揭示了人的自由发展是世界交往的目标指向和价值旨归。《宣言》强调:“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422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社会的构想包含了对个人深切的关怀,表明了共产主义运动的价值立场。尽管世界交往是由资本逻辑强制促成,但其最终方向却是共产主义。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1]166。“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1]167。也就是说,“共产主义只有在世界交往的背景下才能产生”[5],一切产品、物质的、精神的都真正地具有世界交往的性质。世界交往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前提条件和实现条件。而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马克思在1853年曾经辩证指出:“资产阶级历史时期负有为新世界创造物质基础的使命:一方面要造成以全人类互相依赖为基础的普遍交往,以及进行这种交往的工具;另一方面要发展人的生产力,把物质生产变成对自然力的科学支配。资产阶级的工业和商业正为新世界创造这些物质条件”[1]862。

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人类彻底解放的标志。“一个人的发展取决于和他直接或间接进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发展。”[6]那么,如何才能实现人的个性自由?马克思认为,首先要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在此基础上,才能真正地发展人的个性和潜能。因此,需要创造出物质条件,而资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就是如此。在人們的生产力发展的一定状况下,就会有一定的交换和消费形式。资本逻辑所解放的生产力使人类的物质世界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实现了人类的普遍交往,使世界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可是,“整个社会日益分成两大敌对阵营,分裂为两大互相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1]401。资产阶级所建立的世界秩序充满了对工人的剥削和压迫,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交往的本质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商品的生产与交换。个人、社会组织乃至整个国家都是为了赚取金钱,主体之间的交往只不过是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是异化的交往。只有消灭现阶段这个人剥削人的资本主义社会,建立人与人平等的理想社会——共产主义社会,人的个性才能得到充分发展。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人们的“生产劳动就不再是奴役人的手段,而是成了解放人的手段”[7]。世界交往使民族性的、地方性的历史转向普遍性的、世界性的历史,在这个过程中,人类自身也同时从地域性的封闭条件下的个人,转变为世界历史性的、全面而自由发展的人。人类只有彻底改变孤立的民族性和地域性而与整个世界的现代文明交融,完全成为“世界历史性”的人,才能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二、《宣言》中世界交往思想的价值蕴涵

《宣言》立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认为世界交往是与生产力发展相适应的一种交往形式,是带有资本属性的世界范围内的普遍交往。《宣言》所内蕴的世界交往思想,为解读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剖析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揭示未来社会的基本特征,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指南。

其一,从生产力视角来看,生产力对交往的普遍化、世界化起着决定性作用。生产力的发展是推动历史前进的根本因素,是世界交往得以形成的前提。同时,世界交往在一定程度上保存和发展了社会生产力。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深刻指出:“某一个地域创造出来的生产力,特别是发明,在往后的发展中是否会失传,完全取决于交往扩展的情况。”[1]187-188资产阶级所创造出来的先进生产力凭借资本的逻辑在世界范围内得以推广,即使这个过程是野蛮的、暴力的、血腥的,但也使其在全球范围内得以保存和发展。所以,马克思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只有当交往成为世界交往并且以大工业为基础的时候,只有当一切民族都卷入竞争斗争的时候,保持已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才有了保障”[1]188。世界交往打破了各个国家、民族、地区生产力发展的单线性,使生产力在世界交往的格局中整体推进,前资本主义落后的生产力和分工不可能形成国际化生产和流通。当机器化大生产带来了巨大生产力后,世界市场得以形成,生产力发展的单线性也被打破,世界交往格局中的生产力得以整体推进,历史才得以发展和进步。

其二,从社会形态维度来看,世界交往源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运动,是资本与劳动之间矛盾的全球化拓展和深化。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使社会生产力归资本和资本家所有,而不是归劳动和劳动者所有,资本变得十分神秘。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作为当时最先进的生产方式迅速发展成为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使得世界变成资本主义大市场。在马克思看来,资产阶级社会的真实任务是建立世界市场和以这种市场为基础的生产,对外贸易、世界市场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前提条件和发展结果。马克思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世界市场的相互关系,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形成、发展历史的分析指出,“首先是当时市场已经可能扩大为而且日益扩大为世界市场——所有这一切产生了历史发展的一个新阶段”[1]190。马克思不仅考察了作为总体的世界市场的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并且在世界市场总体的框架内对世界交往范畴和理论作了初步探讨,从而奠定了作为世界交往的经济理论及世界历史理论框架和方法论原则。正因为如此,马克思通过世界交往这个总体才更加准确地揭示出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全貌,科学宣告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历史趋势。

其三,从时间维度来看,世界交往的形成是人类社会长期发展的必然结果。人类社会的发展依次经历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形态的更替和演进源于生产力的推动。15世纪末16世纪初,新生产力的萌芽出现于亚欧大陆。18世纪中期的工业革命,一场以工业力代替传统自然力和人力,以分工、协作代替传统生产方式的革命,为世界交往注入一支兴奋剂,将各个民族、区域、国家纳入世界体系。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1]166。此外,世界交往的形成深受资本内在逻辑运行的影响,资本对市场的需求以及巨大的征服力使得世界交往成为必然趋势,世界成为一体成为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

其四,从空间维度来看,以资本为基础所生产出来的商品,要想转化为价值和剩余价值,资本的持有者资本家就必须不断扩大市场,使商品流通和资本运转,这是资本发展和扩张的必然逻辑。资本逻辑,一方面创造了主体交往的条件,使人与人之间的普遍交往成为可能,促成“毫不相干的个人之间的互相的和全面的依赖”[8];另一方面创造出普遍的产业与世界市场,将“狭隘、分散、地域性的民族历史联系起来联结成统一的、各民族相互依存、相互制约、有机联系的世界历史”[9]。交往的普遍性、空间性发展,打破了地域的限制,为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提供了条件。资本主义内在的开放性必然导致空间上的普遍交往,空间上的世界历史整体性由此随着时间上的世界历史整体性的形成而自动形成。

其五,从价值维度来看,世界交往是以实现人的个性自由为价值旨归的。狭隘地域性的生活方式必然造成“狭隘地域性的个人”。世界交往打破了以往氏族或民族内部交往的界限,促成了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联系与往来,使人摆脱了民族和地域的局限,为人类真正的解放创造了条件。《宣言》揭示了资本在全世界扩张过程中资本与劳动之间的矛盾、工人与资本家之间的矛盾、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矛盾、东方与西方之间的矛盾。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了全球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尖锐矛盾。世界交往,不仅是资本扩张的结果,也是无产者的联合条件,是推翻资本主义、实现共产主义的条件。为此,《宣言》满怀激情地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1]435

三、《宣言》中世界交往思想的当代启示

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深刻分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规律,系统阐释了世界交往思想。当今时代,世界各国互相依存,互相开放,交往频繁,一体化趋勢明显,人类交往进入了全球性交往的新阶段。《宣言》所揭示的世界交往思想启示我们,必须顺应这一世界历史发展的潮流,坚持对外开放,积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最终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条件。

其一,坚持对外开放。

资本逻辑是世界交往的内在动力。随着资本的全球扩张,世界交往把各个区域、民族、国家汇聚成一个整体,符合历史发展的方向,具有不可逆性。因此,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讲,闭关锁国只能导致落后,积极开放、参与国际合作、融入世界潮流是历史趋势,是与时俱进、繁荣发展的必由之路。

坚定不移地实行对外开放,是我国顺应当今世界发展大势的理性选择。党的十八大以来,世界经济呈现出新的变化与挑战。面对新的形势,进一步扩大开放、迎接机遇成为时代主题。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实践告诉我们,要发展壮大,必须主动顺应经济全球化潮流,坚持对外开放,充分运用人类社会创造的先进科学技术成果和有益管理经验。要不断探索实践,提高把握国内国际两个大局的自觉性和能力,提高对外开放质量和水平。”[10]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本质上是一种开放经济。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国逐渐融入全球化的浪潮。近年来,世界经济疲软,尤其是部分发达经济体经济复苏缓慢,部分发达国家的保护主义、内顾倾向抬头。这些国家只顾自身的处境和利益,不考虑其他国家的困境和危机,从调整的对外政策来看,也充分反映了对现有的贸易体系的不满,表现出反全球化、甚至“逆全球化”和“去全球化”的态势。对此,中国积极主动扩大对外开放。习近平总书记向世界明确宣告,“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只会越开越大。”[11]经济全球化是历史大势,我们摒弃单边主义,“支持开放、透明、包容、非歧视性的多边贸易体制,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12]542,促进世界交往朝着和平合作、开放融通、变革创新趋向发展,“在开放中分享机会和利益、实现互利共赢”[13]。坚持对外开放,必须奉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坚持内外需协调、进出口平衡、引进来和走出去并重、引资和引技引智并举,发展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和公共产品供给,提髙我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制度性话语权,构建广泛的利益共同体。

其二,积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世界交往具有二重性。马克思在揭示资本逻辑所促成了世界交往、开创了世界历史的同时,也看到了其残酷野蛮的一面。随着资本的全球扩张进程不断加深,资产阶级不仅通过迫使其他国家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而且对外输出建立在“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上民主、平等、自由的意识形态,对他国进行文化、政治、价值观的渗透,以便获得世界各国的认同。资产阶级为了自己的利益按照自己的样子塑造了世界。二战以来,强权政治、霸权主义、冷战思维已然成为助推资本强国强制试行全球扩张的手段,导致区域性动荡不断。进入21世纪以来,国际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和平与发展仍是时代主题,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是时代发展的潮流,成为各国交往所应遵守的准则。当今世界,各国相互依存、交往密切,国际格局向着经济全球化、政治多极化、文化多样化、社会信息化纵深发展。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正确认识和科学把握当代人类交往的世界性特征,“今天,人类交往的世界性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深入、更广泛,各国相互联系和彼此依存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频繁、更紧密。一体化的世界就在那儿,谁拒绝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会拒绝他。”[14]从实际来讲,随着世界一体化发展,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已日益发展成为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对此,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立足时代发展潮流和我国根本利益,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旨在建立一个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世界性联合体。习近平指出:“当今世界,各国相互依存、休戚与共。我们要继承和弘扬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12]522“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15]我们要在政治、安全、经济、文化、生态等方面积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坚定不移推动建设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马克思世界交往思想的最新发展。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本质其实就是文明的共同体。具体而言,在文明主体方面,不是西方资本主义文明一家独大,不是“先进文明”吃掉“落后文明”,而是尊重各文明主体,强调文明的多样性,各个主体平等参与世界事务;在文明成果的归宿方面,是世界各个文明共同所有,共同受惠,而不是落入少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文明的内核方面,不是让资本文明独霸一切,而是不同文明“和合”存在;在文明的秩序方面,不是西方固守的等级秩序,而是开放包容,加强交流互鉴;在文明之间的交流方式方面,不是战争、冲突,而是对话、协商;在文明的自然基础方面,不是掠夺和破坏自然,不是产业越进步,自然越退缩,而是运用人化自然辩证法,倡导绿色、低碳、循环、可持续的生产生活方式。

随着社会信息化的深入发展,网络逐步成为各主体之间交往的新空间。“網络技术对人们生存状态和交往方式的颠覆性改变构成了超越人类以往任何历史经验的文化景观”[16]。随着网络交往的范围不断扩大,互联网已经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共同体,人们需要一种“共同体”意识来维系互联网的安全与发展。面对当下互联网领域发展不平衡、规则不健全、秩序不合理等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共同“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共同“构建和平、安全、开放、合作的网络空间,建立多边、民主、透明的全球互联网治理体系。”[13]

《宣言》的世界交往思想,对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提供了实践指导和价值引领。对个体而言,网络交往作为新的交往形式,个人隐私泄露、知识产权被侵、网络犯罪等这些损害交往主体利益的现象时有发生,构建网络命运共同体首要的就是给广大人民一个和平、安全的交往环境,给人民一个自由、开放的交往空间。对国家而言,由于技术水平导致互联网发展不平衡,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信息鸿沟不断拉大,世界范围内的网络空间规则不合理。因此,必须构建网络命运共同体,建立多边、民主、透明的互联网治理体系,加强世界各国之间的合作协商,尊重各国的网络主权,共同构建良好的网络秩序,为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条件。[参 考 文 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栾文莲.马克思主义世界市场理论研究[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2(1):230.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72.

[5]唐踔.马克思世界交往理论及其当代价值研究[M].广州: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160.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515.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681.

[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6.

[9]沈斐.资本的内在否定性与空间的脱域性[J].哲学动态,2011(8):32-41.

[10]习近平.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6-05-10.

[11]管克江,杜尚泽,丁汀.习近平出席博鳌亚洲论坛2018年年会开幕式并发表主旨演讲[N].人民日报,2018-04-12.

[12]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

[13]习近平.共担时代责任共促全球发展[N].人民日报,2017-01-18.

[14]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8-05-05.

[15]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532.

[16]葛大伟.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思想的内在结构和治理逻辑[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4):86-93.

【责任编辑 王雅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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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人类命运共同体”引领世界秩序重塑
中国言说的路径与民族国家电影实践及其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