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 韩凝玉* 赵新民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于2017年印发《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中指出人民的精神家园是文化。中华文化自身所拥有优良品质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自信和自豪源[1]。传统聚落是文化的重要载体,保护文化就是保护珍贵的人类文化基因,保护文化遗产就是保护人类文化多样性的一项有意义的工作[2]。
如今工业信息化发展加速人口和产业的空间聚集使大量珍贵的传统聚落面临许多现实困境。选取传统聚落文化记忆的重要载体宗祠为对象进行研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因为宗祠是祠堂或祖祠,是供奉家祖和祭祀场所和乡村自治的中心[3],农业社会宗族的象征,记录家族的辉煌与传统[4],是历史上中华民族世代守候的精神家园和历史文化的象征。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认为宗祠对传统聚落发展和生活影响至深[5]。传统聚落保护与发展通过宗祠这一最高级别的民间建筑、最具代表性的核心建筑载体最为集中地展示了农耕文化和历史发展。作为徽派建筑三绝之一的徽州(含歙、黟、休、婺、祁、绩六县)宗祠,无论是从数量还是从规模及艺术水平都居全国首位。清人吴子玉曾说:“寰海之广,大江之南宗祠无虑以亿数计,徽最盛。”作为中国农业的发祥地之一,其文化积累已经融入到各个时期人们的生产生活、思想感情、艺术审美和价值观念之中,并形成独特而丰富的文化遗产。故解析其面临的困境及激活文化活力的策略,不仅为激活传统聚落宗祠文化基因活力提供理论和实践借鉴,也为传统聚落的保护与可持续发展提供理论和应用借鉴。
传统聚落承载着文化传统和情感,具有文化规约、社会认同、心理安慰与心灵净化的功能[6],是中国文化的源头、传统聚落发展的依托。发挥传统聚落的文化价值、切实保护和传承是确保传统聚落具有独特文化价值和魅力的必要条件。
现今传统聚落的核心价值与文化价值受到外来文化影响,许多传统聚落和文化遗存面临破解与日渐消失[7]。如何保护和发展传统聚落是紧迫的现实问题:聚落文化景观削减化、价值低估化、内容变异化、主题空心化、旅游同质竞争、土地利用错位、传承艰难化等困境。因而,促进传统聚落的文化保护、恢复、重构与繁荣,推动文化深度融合与回归进而构筑“乡愁”载体以增强文化魅力,促进民族文化遗产的传承与发展。
2.1.1 现状调研
在前贤研究宗祠的历史文化、建筑空间、保护开发策略等基础上对徽州最具有代表性的地区宗祠进行实地调研。虽然徽州政府加大对包括宗祠在内的历史建筑的保护修复力,但徽州传统聚落曾有的6 000余座宗祠现仅存760余座。调研村落的筛选主要是根据国家公布的第三批《中国传统聚落名录》的传统聚落名单50个(第四批中国传统聚落数量为52个)中选取具有典型代表性的歙县、黟县、绩溪、休宁地区18个古村落的50座宗祠。除了对徽州宗祠的现状保护方式进行调查分析外,还从宗祠的保存现状、周边风貌、宗祠活力及宗祠周边活力四个方面进行描述。
通过对调研宗祠的保存现状进行统计分析发现:(1)保存相对完好的仅占总数的44%,残破荒置占22%,存留下来一部分占8%,仅有部分遗迹残存占12%,而异地迁建复原占14%;(2)宗祠周边的村落风貌控制对于宗祠保护至关重要,在对徽州宗祠周边风貌的调查中发现周边风貌控制良好的占44%,周边风貌控制一般的占30%,而周边风貌控制较差的占26%;(3)不开放的宗祠占48%,大多处于尚未被旅游开发的村落,而在开放的宗祠中活力等级高的仅占6%,活力等级一般的占20%,活力等级低的占26%;(4)周边活力等级较高的宗祠仅占总数26%,周边区域活力等级一般占18%,而周边活力等级较低占56%。
2.1.2 保护与发展方式
依据徽州地区现行宗祠的三级保护体系将其分为四种保护方式:未纳入保护体系、福尔马林式保护、易地保护、保护基础上的更新,以下具体论述。
(1)未纳入保护体系
调研的18个村落中的12个已进行旅游开发,因而这些村落的风貌、古建筑的保护状况要高于徽州村落的平均水平(表1)(浅灰色表示已旅游开发,深灰色表示已纳入保护体系),纳入保护体系的宗祠大多位于已开发旅游的村落,即使在这种情况下,50座宗祠中仍有19座未纳入任何保护体系,占调研祠堂总数38%。
19座未纳入保护体系的宗祠保存较为完整的有7座占37%(碧山村的启泰堂和李家祠堂、石亭村的李家祠堂、关麓村的惇悦堂、古筑村的伍全堂、南屏村的慎思堂、屏山村的道光祠),其中大多破败荒置亟待整修;仅保存下来一部分的有6座占31.5%(浒里村的方氏宗祠、仁里村的叙伦堂、唐模村的许氏宗祠、呈坎村的文献祠、碧山村的十三门、石狮祠堂);仅残存遗迹的有6座占31.5%(浒里村的观宝堂、仁里村的百顺堂和狮坦老屋、碧山村的塘下祠堂、关麓村的崇德堂、南屏村的李氏支祠)。
(2)福尔马林式保护
福尔马林式保护是指将文物建筑作为历史标本保护,反对任何影响文物建筑“真实性”和“纯粹性”的更新和利用。调研50座宗祠中只有31座纳入保护体系,而在这31座中的26座都属于福尔马林式的保护方式占84%(表2)。
表1 调研徽州村落中纳入保护体系的宗祠名录
表2 徽州宗祠福尔马林式保护现状
表3 徽州宗祠异地保护现状
(3)异地保护
异地保护是指由于各种因素无法实现就地保护而将建筑物迁移到新环境以达到保护目的(表3)。从1982年起,国家文物局历时六年将徽州区和歙县各地不适合就地保护的明清古民居及宗祠迁建成潜口民宅博物馆,根据年代重新组合布局成明园和清园。
(4)保护基础上的更新
其中6座宗祠进行更新再利用占调研宗祠总数的12%。对宗祠的更新再利用方式却趋于多元化(表4)。
因历史、权属、家族观念等诸多方面的变迁与文化冲击,徽州宗祠保护和发展中存在的现实困境:宗祠功能消解,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族组织和宗族意识在社会转型中快速解体,宗祠也随原有功能的丧失或取消而逐渐荒置;宗祠渐失文化活力,因宗族组织、民间信仰和民俗活动多被取缔,对应的文化功能和活力逐渐消失。
重塑宗祠文化的核心地位、凝聚力和宗族文化活动氛围[8],本文试从宗祠建筑空间活力、文化价值层面进行应对解析。
徽州宗祠功能承续不是将宗祠原有功能一成不变地加以继承复活,而是根据村民生活的现实需求对宗祠原有功能和组合方式加以扬弃改造、赋予新内涵而继续传承、弘扬宗祠所承载的物质和精神价值。从重文兴教到村民图书馆、国学教育基地。宗祠是文化教育的倡导者,有“十家之村,不废诵读”的学风,徽州传统聚落兴办的义学大都以宗祠作为教学基地,因而将宗祠改造成村民图书馆或国学教育基地是三赢选择:一是缓解徽州宗祠闲置现状并让其得到较好保护并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二是对宗祠历史记忆和文化倡导的传承;三是丰富村民特别是青少年文化活动类型。从祭祖到宗族纪念馆的空间功能转换,可将宗祠改造成村史或宗族纪念馆,对祭祖、修谱、团拜、成年礼等传统宗族活动组织、保护与展示空间进行功能转换;传统聚落传统活动中心的发展,根据村民活动需求组织多样活动类型融入宗祠丰富的建筑空间中;从慈善救济到留守老人儿童活动互助中心,根据留守老人、儿童的需要和爱好组织各种社团,提供针对性的活动设施并组织志愿者对其活动及生活加以协助并丰富生活乐趣、减少生活困扰,缓解传统聚落空心化带来的负面社会影响。学术机构与传统聚落的合作:建筑教学研究和科普实习基地。建立传统聚落和学术研究机构的合作机制,学术研究机构可对于村落规划和保护开发给予专业指导和建议。这样的合作机制既避免了学术研究机构的纸上谈兵,也避免传统聚落的无序开发与破坏。
表4 徽州宗祠更新利用现状
建立非物质文化遗产特色的民俗手工艺展示和传授基地。徽州传统聚落民俗和特色手工艺如许村的舞大刀、瞻淇的舞鱼灯、虬村的版画、屯溪的竹编等种类繁多,但都处于衰退状态。将宗祠更新为特色民俗手工艺展示、传授基地是将村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和特色旅游开发相结合。一方面,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展示,技艺现场表演、趣味体验和培训将文化遗产传承;另一方面,带来旅游收益也起到丰富村民日常生活、增加村民就业机会的作用。传统经济产业的升级转型,徽州传统聚落的主要经济来源大多仍依赖农、茶、桑及手工业等传统经济产业,如瞻淇的贡菊、潜口的蚕桑、祁门的红茶、石潭的蜜橘等,将宗祠改造成特产展览、招商平台等,展示表演、品尝、制作传统工艺产品,吸引投资对这些传统产业和特产进行创造性升级开发;借助媒体对徽州宗祠的文化传播,正如安德森所认为“通过仪式性的媒介接收活动,人们可获得共同的文化及对拥有相同体验其他社会成员的感知……这是根植于人类深层仪式的心理建构”[9]。例如对祭祖的报道、网络直播已经成为一道标志性的媒介仪式景观,大型电视纪录片《记住乡愁》也获得受众普遍欢迎[10]。可见,媒体的传播作为一种仪式具有唤醒、激发进而促进宗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的作用。
徽州宗祠的现代转型是宗族文化对现代化冲击自我调适的结果。传统聚落认同、故土乡愁、凝聚族人的精神需求为其提供了强大的内在动力,既要维系族人的情感,又要适应现代乡村的多元价值转型。因而,传统聚落文化的保护发展与活力再造需要对传统聚落文化基因资源挖掘,保持尊重和耐心的态度,善待文化,谨慎地处理好传统聚落保护和可持续发展[11],才能对传统聚落保护与发展进行有益探索和多学科交叉创新,进而使得传统聚落保护走上良性发展之路。
关于传统村落后续研究将持续关注以下几个科学问题:(1)传统聚落文化地域类型与文化价值转型研究;(2)传统聚落文化的保护与重构应用研究;(3)传统聚落保护与乡村旅游发展的互动机制;(4)传统聚落保护与健康发展模式研究;(5)乡愁记忆与重构以恢复传统聚落凝聚力并提升民族自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