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阄
文/李国良
马校长在镇教育办开会回来说:“镇里有个民办教师转正的指标给了咱们学校。”
“不过,要求转正的教师必须在县里受过表彰。”见没人答话马校长又补充说。
坐落在山里的六间房小学并不大,有六名教师,都是“民办”。转正,对于他们来说,是比过年还高兴的事儿。
办公室里,沉默片刻,大家都认为老王和小张最有希望,因为他俩都是县级模范教师。
可转正指标只有一个,到底给谁好呢?马校长左右为难。他想把指标给老王,因为老王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但小张又是自己的学生,高中毕业大学没考上,回校教书,表现一直很优秀。除非有两个指标,他挠着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煞费苦心地想着。
马校长决定找小张谈谈。到了小张家,他得脸憋通红却又不知说啥好。学生明白了老师的来意,微笑着说:“校长,您不必为难,我理解您。”他语塞,告别回家。刚到家门口,见老王在等他。老王和他聊了很久,谈了许多工作的事,却闭口不谈转正,只是临出门时说了句:“抓阄决定吧。”他跑去问小张,小张也同意。
这天他召集大家开会,在他的旧办公桌上放着两个阄儿。马校长先看看老王,又看看小张,问:“谁先来?”老王说:“小张,你先。”小张说:“您先来吧。”老王又说:“你先来吧。”小张便不再推辞,伸手去抓桌上的阄儿,然后用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没有拆开,忐忑的目光射向老王,老王拿起桌上剩下的鬮儿,也捏着不拆开。
马校长说:“张老师先抓的,先打开。”小张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慢慢地拆开阄儿,一看喊了声:“我转正了!”
老王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他没有拆开那阄儿,只是叹了口气。小张的目光却不敢正视他。
小张很快转正了,一天他请大家吃饭。席间,马校长端起第一杯酒敬给老王,老王没说话一饮而尽。老王本不喝酒,那天却高举酒杯对小张说:“祝贺你成为我们小学的第一个公办教师,干!”说着仰起头干了。小张眼睛湿润了,举杯回敬道:“谢谢您的支持!”老王笑了,说:“兄弟客气了!”那天老王真的喝醉了。
半年后,小张接到县报社的调动函。他兴冲冲地找到马校长,说:“校长,我业余时间在省报上投了几篇稿子,咱们县报社要调我!”说着将调令递了过去。
马校长盯着那函,沉默良久,说:“还记得那次抓阄吗?”“记得,校长!那是属于我的幸运。”“那你知道王老师的阄上写的什么吗?”小张摇了摇头。“也写着‘转正两字!”小张听后嘴张得老大道:“咋回事啊?”“王老师说他年纪大了,还是把指标给年轻人,师资队伍可以持续发展!”马校长咳嗽着说不下去了。小张红着脸,把那一纸调令撕得粉碎。马校长握着他的手,说:“我替山里的孩子谢谢你!”“校长,我们应该感谢王老师!”他眼含泪水。
其实,最应感谢的是马校长。因为镇教育助理说:“那个‘转正指标原是县教育局照顾马校长的。”这件事,老王不知道,小张更蒙在鼓里。而马校长直至退休都是民办教师。
慈善一阳指
文/沈海清
南宋年间,金国统治的北地悍盗横行,民不聊生。华山之巅有慈云寺,江湖上盛传住持一灯大师有慈善一阳指,天下无敌。很多人都想学会这一门功夫,成为天下第一。
于是,无数武功高手上山拜师,这些人有的作恶多端,有的杀人如麻,一灯大师都没有收下。但这些人自从华山归来,却都大行善事。
铁豫原是江洋大盗,巨富后,就在河北真定建宅造院,定居下来,但暗地里仍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他得知华山之巅有绝世高手,便赶到华山慈云寺,要拜一灯大师为师。
一灯大师端坐蒲台,慈眉善目,白须过膝,两边站着渔樵耕读四个徒弟。
铁豫说明来意,大师微笑点头道:“老衲愿收施主为徒。不过,你先要做一件为难的事。”
铁豫道:“师父请讲,就是自宫,徒儿也一定照办!”
一灯大师笑道:“不用自宫,只是要散尽家产,杀尽亲人!”
铁豫大惊道:“徒儿有一妻三妾,八子四女,十六孙儿,难道一个都不能留?”
“不能!”一灯大师斩钉截铁。铁豫大怒,想你这秃驴不是在诓我吗?不由咬牙切齿,双目喷火。
一灯大师看出铁豫的心思,笑道:“施主若想动手,可先和老衲四个徒儿比试,若胜了,老衲可破例收录!”
铁豫以一战四,最后落败。一灯大师笑道:“施主原来灭人门,劫其财,却不知别人何等心境,尔若有心,可多行善事,三年后再来敝寺,老衲定当收容!”
铁豫拜服,悄然离去。一灯大师摘下长须,对渔樵耕读道:“四位师父,徒儿又说服一人行善矣!”原来一灯大师早已圆寂。
关系
文/李晓波
宝川市宝川大酒店银河厅内人声鼎沸,酒令喧天。一伙年轻人正在聚餐。
酒热耳酣之际,只看见一个文文静静的青年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左手作势向下压了一压,示意大家小点儿声,然后清了清喉咙,大声说:“来,大家一起来走一个,预祝赵铭同学到宝川煤矿就职矿长办公室秘书!”
“不能说,还没定的事可不能乱说!”坐在主宾席的赵铭赶紧站起来,两手乱摇,脸上一副后悔不迭的神色,“早知道你是为这事儿请我来你马大少的宝川大酒店,你就是用八抬大轿抬我,我都不来了。”
“嗨,这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么?你一路过关斩将,杀出重围,最后只剩下你和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蔫不拉叽。”另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起来补充道,“听我爸爸说,那个人的文凭也不怎么样,仅仅是一个未入流学院的专升本,哪像你,论关系,老爸是矿长,姑父是公司财务负责人。论文凭,985大学本科毕业证。论能力,报刊发表的文章汗牛充栋。”
“嗯嗯嗯,没有定的事儿就不能乱说!”一时不知怎么反驳的赵铭无力地辩驳道,“你又不是组织部长的爹,能够主宰这场招聘!”
大家一时无话,闷闷地喝了一会儿酒后便各自散了。
回到家,赵铭就从父亲那儿得到消息,他在矿长办公室秘书竞聘中落选了。
“为什么?”还没从微醉中醒过来的赵铭瞪着一双醉眼质问父亲,“是因为他有比咱家更硬的关系?”
“嗯!”父亲看着他,无比凝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父亲曾经为矿井创建献出了生命,这就是最硬的关系!”
爷爷的武器
文/闲泉
王伯伯来医院看我爷爷。王伯伯参加过抗日战争,他说一次伏击,他一炮干掉了鬼子的一位将军。我直拍巴掌,然后问他:“您喜欢什么武器?”他说:“我很喜欢从鬼子那儿缴来的小钢炮。”
我爷爷也参加了抗日战争,便问他喜欢什么武器,爷爷却没说什么。
祁伯伯来医院看我爷爷,说他得意的是参加了孟良崮战役,说到最喜欢的武器,他说是从敌人那儿缴获来的冲锋枪。我问参加了解放战争的爷爷有什么得意的事情?爷爷笑着摇头,什么也没说。
有位赵伯伯,在抗美援朝时就是位大干部。我问他打过什么胜仗?他说在板门桥签署和平协议就是最大的胜仗。那么,最喜欢什么武器呢?他说最喜欢的武器是从敌人那儿缴获来的密电码。说完这话,他向爷爷敬了一个军礼。
送走赵伯伯,我搂住爷爷的脖子,一定要他讲他经历过的战斗。
“我经历的战斗……”爷爷的话有些奇怪,“胜利的不能宣扬,不成功的不能解释。”我很迷茫,又问:“您最喜欢什么武器?”“我最喜欢的武器比较特殊”,爷爷略沉思道,“这个武器是从战争中学来的。”我让他快说。爷爷輕轻地说:“欺骗。”
原来爷爷曾是特工。当年,王伯伯、祁伯伯、赵伯伯打了胜仗,也多因爷爷提供了可靠的情报。
腰带
文/王信民
局里领导来检查工作,王书记喊上马洋陪着干些杂活儿。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会议室,马洋小心翼翼地挨个给他们倒上茶水。
不出马洋所料,看腰带的牌子就晓得哪个官大哪个官小。裤腰带金贵点儿的大多会坐在前面。他瞅着王书记扎的腰带就好笑,跌份儿。虽然也还算值俩钱的牌子,可细瞧就是一条冒牌货。
轮到王书记汇报发言时,估计因站立起来过于使劲儿的缘故,裤腰扣突然“嘣”开了……
紧要关头,马洋慌忙跑到王书记身旁,灵机一动,一手扶着王书记的腰,一手拽住他的裤腰带,说:“书记,您的老毛病又犯了。”
王书记心领神会地弯下腰,装作很痛苦的样子,说:“各位,对不起啊,忘吃药了。”
马洋搀扶着王书记匆忙走出了会议室。
接待工作过后,王书记喊马洋抽空来他办公室一趟。
马洋一直惶恐不安,关键时刻虽然他把自个儿的裤腰带给王书记救了急,可毕竟在头头们面前说了瞎话,心想着肯定得挨批!
王书记微笑着示意马洋坐下,说:“小马啊,你不用在办公室干打杂的活了。”
马洋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解释道:“书记,我是撒了慌,可您的裤腰带……”
王书记摆了摆手,打断马洋的话,接着说:“所以才提拔你当办公室副主任的。”
“这是真的吗?”王书记的这番话,叫马洋一头雾水。
王书记拍打着马洋的肩膀,说:“小事儿见人品,好好干吧!”
没过多久,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也归马洋了——明摆着的事儿,王书记那条假冒伪劣的裤腰带,就是那个人趁单位“厂庆”时,用公款给大伙儿买的纪念品……
守信
文/余清平
麻石来到“天福”典当行,说:“五年之期已到,我来赎当年的那件衣衫。”
典当行的人问:“赎什么衣衫?”
“你不知道,叫掌柜贵二爷出来。”
“嗨,听你话音不像是外地人,咋不知道?几个月前,贵二爷为了赎回他的婆娘,将典当行卖给我了。”
“怎会这样?谁做的?”
“还有谁?土匪麻七。”
“人呢?”
“赎金不够,麻七扣留了贵二爷,说是要留在山里做买卖赚够赎钱才放人。”
“麻七?他不是参加了国军吗?”
“听说国军被日本人打散了,他带了些兄弟逃回来做了土匪,现在有两百多号人。”
麻石知道麻七,耍得一套洪拳出神入化。麻石转身往西山奔去。到了山寨门,麻石对守门的土匪说:“告诉麻七,就说麻石来了。”
一会儿,寨门口冒出十几个土匪,执刀舞枪的,簇拥着一个人。
“麻七在此恭迎石爷,有请!”
一行人走进厅堂,麻石一拱手说:“我今天来,为贵二爷夫妇而来,直说吧,赎金还差多少?”麻七不答复,一伸手将腰间挎着的盒子炮抽出来,“啪”地拍在桌上。麻石一看,盒子炮呈9字横在桌山,说:“90个大洋?不多。”
麻七“嘿嘿”大笑道:“笑话?他贵二爷的女人花骨朵一个,尚欠900大洋!”
麻石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得密密匝匝的粽子,“啪”地砸在盒子炮上,说:“给你,不止900大洋!”
麻七一瞪眼,喝道:“你敢玩我,找死!”急伸手去摸枪。
麻石说:“麻七,你剥开粽子看看再摸枪不迟。”
麻七闻言,看着麻石,转手叼起粽子,缓缓剥开粽叶,金光射入他的眼里,是一锭黄金。
麻石带着贵二爷夫妇下山,贵二爷突然跪在麻石面前千恩万谢。麻石一把扶起他说:“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还记得五年前的端午节,我娘病危,想吃粽子,我身无分文,便脱下身上那件破衣找你典当。你典给我两个粽子,让我娘去得不留遗憾,还怕我不接受,在粽子里塞入一枚金戒指。这枚金戒指,让我将娘风风光光地葬了。”
贵二爷夫妇一听,面面相觑,原来那枚金戒指被包到粽子里去了,难怪翻箱倒柜也找不到。贵二爷唏嘘一番,问:“你这金锭从哪来的?”
麻石红了脸,说:“我娘去世后,我寻思着没路子赚钱还你这金戒指,没奈何,就去做了伪保安队长。”
贵二爷立刻变了脸色,拉着婆娘转身往山上走,说:“你,你一身武功,却做了汉奸?我夫妇宁愿死在土匪手里,也不要你这臭钱赎我们!”
麻石一把扯住他,说:“你别急呀,我早就投奔了新四军,这金锭是我四年前暗中救了一个国军的将领,他赠的,我也上交过首长,但首长说我情况特殊,让我拿回来兑现承诺,还有,首长让我摸摸麻七的底,听说他也时常骚扰日本鬼子。”
(责任编辑/姜巧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