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品
二爷在三十岁上结的婚。
要是那年没有那场大雪,也许二爷这一辈子就这样光棍下去了。这是村上所有人的看法!二爷虽是个杀猪的好手,但因为好赌,一年下来就所剩无几。试想,谁会嫁给这样一个好赌的男人?二爷自己也是这样子认为,这辈子是打光棍的命了。可谁也没想到,那年的那场大雪,却给二爷送来个长得水灵灵的女人。女人是个逃荒要饭的,饥寒交迫路过二爷村上时,昏到在了二爷那间小屋前。二爷救了那女人,女人也就和二爷住在了一起。自那时起,二爷就戒了赌,也不知女人用了什么方法让二爷戒的,但也许是二爷自己用心戒的。反正,二爷除了外出杀猪,就是回家照顾妻子,再无心去光顾赌场了。二爷的日子就这样开始滋润起来。第二年,女人给二爷生了个女儿,夫妻俩给她取了小名叫香儿。二爷视她为掌上明珠,整天乐呵呵的。
转眼之间,二爷的女儿十六岁了,长得如她母亲一样水灵。邻村的一个小伙与二爷的女儿青梅竹马,愿意上二爷家当上门女婿,二爷也十分中意这小伙。于是,大喜的日子就定在了这年的冬天。可二爷家这美好的一切,却随着狗日的鬼子进村,给毁于一旦。
那天,二爷与往日一样,告别妻女,一大早就应邀去外村杀猪了。那天的生意特好,二爷一口气连杀了六头猪。当二爷哼着小曲满载而归时,天已近暮霭,临近村子,从村子那边吹来的风中夹带有烧焦了的木头味,还隐隐传来哭声,这让二爷觉得不对劲,他想,莫不是谁家房子着火了?这样想了后,二爷的脚步就快了起来。到了村子口。眼前的情景让二爷惊得差点当场昏到。被烧的房屋还在冒着缕缕白烟,几具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二爷惦记着香儿母女,忙三脚并作二步朝自己家中奔去。还没走到家门口,二爷就“香儿”、“香儿”地喊了起来,没人出来应答。二爷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待他进得屋里,就见女儿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二爷没命地奔过去,“香儿”、“香儿”地痛叫起来。可香儿的身子早已僵硬。二爷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妻子。在灶间,二爷找到了妻子,也是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他哭着叫着妻子,幸好妻子还有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醒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拼了命地说,香儿他爹,你得替俺娘儿俩报仇,是那个小胡子带眼镜的日本佬……害……害……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气绝了。
二爷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在埋葬了妻子与女儿后,他在村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两个月后,乡人才在县城街头的肉摊上见到了二爷。
乡人奇怪,二爷也真是的,放着好好儿的猪不杀,却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卖猪肉了?
有一天,县城里一个小鬼子被人在公园用刀给抹了脖子。那鬼子留小胡子,戴着眼镜,名叫板恒一郎。从这以后,在县城街头上,乡人发现,二爷连同他的肉摊也一起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乡里人再见到二爷是在好几年之后的县城解放那天。乡人从进城的解放军队伍中的一个军官的脸上,依稀可看出这人就是当年杀猪的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