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丹娜
国家主席习近平2019年9月17日签署主席令,根据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三次会议表决通过的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授予国家勋章和国家荣誉称号的决定,授予42人国家勋章、国家荣誉称号。其中,王蒙被授予“人民艺术家”的国家荣誉称号。
王蒙是谁?这位有着复合身份的作家、学者、前官员,似乎很难被草草归于一类。他在为自己作品的英、德文译本所写的序言中,也以“我就像一个大蝴蝶,你扣住我的头,却扣不住腰。你扣住腿,却抓不住翅膀。你永远不会像我一样地知道王蒙是谁”来形容自己复杂而活跃的身份构成。
但无论是看“头”还是看“尾”,这始终是一只随着共和国频率振翅的蝴蝶。
王蒙1934年10月生于北京,1953年开始文学写作,创作了《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青春万岁》等具有时代特征、脍炙人口的小说作品。1963年起,他在新疆生活16年,记述新疆生活的《这边风景》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1979年返京后,他先后担任文学杂志编辑、中国作协副主席、文化部部长、全国政协常务委员等职务。
王蒙的创作几乎与新中国同龄,被誉为“共和国的文学旗帜”。作为与共和国一起成长的作家,王蒙以自己的视角与独特的经历建构文学世界,触摸时代的脉搏。从一鸣惊人的《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到自我反思的新疆岁月,从广开风气的文化部部长到卸任后的笔耕不辍,王蒙的创作人生始终关心国家发展、政治进步,其非凡的个人经历也成为共和国成长史的一道缩影。
在成为一名作家之前,王蒙首先成为了一名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党员。
年仅14岁的王蒙被吸收成为中共地下党员,并在当天就接到了组织分配的任务:秘密发展外围组织。这份信任与认同感,令他激情澎湃。
王蒙始终记得那个被共产党的光芒点燃的时刻。1945年8月的一天,父亲带来一位客人,是在叶剑英将军身边工作的李新同志。彼时,王蒙正与姐姐闹别扭,两人互不相让地僵持着。李新拉开他们,要他们停止无谓的争吵,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李新自信而雄辩,思路清晰,与王蒙平素在学校接触的那些语言含混的国民党校长、干部有天壤之别。他全然不同的思想方法与表达方式,新颖而逻辑严密的思路,使王蒙感到醍醐灌顶。
这位后来主要从事党史研究与著述的专家,成为王蒙认识共产党、共产党人的一扇窗。少年王蒙透过他,看到了作为新生力量的共产党的朝气与活力,并深深为之着迷。
1948年10月10日,年仅14岁的王蒙被吸收成为中共地下党员,并在当天就接到了组织分配的任务:秘密发展外围组织。这份信任与认同感,令他激情澎湃。在回家的路上,他流着泪唱着冼星海的一首尚未流行的歌曲《路是我们开》:“路是我们开哟,树是我们栽哟,摩天楼是我们亲手造起来哟。好汉子当大无畏,运着铁腕去创造新世界哟!”
这首歌恰切地概括了此后作为“少共”的王蒙不断参与革命事业、誓将开辟“新世界”的澎湃熱忱。他在团市委先后担任中学部、组织部的负责人,与诸多热血沸腾的青年志士一道,向新的历史时期迈进。
1953年,新中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实施。对于这个浑身充满干劲的年轻人来说,开会、写报告的生活着实无趣,亲临前线炼钢铁、采石油,才能身体力行地建设社会主义。年轻的王蒙觉得“没有比在工地上、在脚手架上、在高层建筑上更幸福、更完满的感觉了”。他打算报考大学去学建筑,但组织上不同意。
如何释放这无处安放的热情?王蒙想到了拿起笔来,写一部小说。他自幼文笔出色,更重要的是,他拥有独一无二的少年革命生活,有着对于青年人精神世界少有的敏感与向往。在他这个年龄的人当中,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对革命事业充满经验与记忆、热爱与激情,也没有同龄人能像他一样看得高远了。
1955年,恰逢团中央发出号召,要全国青年和团员学习苏联作家尼古拉耶娃的中篇小说《拖拉机站站长和总农艺师》。这部小说写了一个刚刚走入社会的女农业技术人员娜斯嘉不妥协地与阴暗现象做斗争,并最终改变了集体农庄旧面貌的故事。
王蒙凭借自身的基层工作经验,感到小说对娜斯嘉的描写过于理想化,如果将同样的方式照搬到中国来解决生活中的斗争,往往不会成功。他于1956年4月写成了短篇小说《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以主人公林震的心理体验为视角,在事业功勋和爱情体验两条线索上,通过麻袋厂事件的始末,展开对理想与现实冲突的叙述。
这并非仅是普通作家写就的单纯文学作品,更是一个久在革命中浸润的青年干部的声音。通过小说的叙述方式,王蒙着力塑造了几个有缺点的人物,揭露工作、生活中的一些消极现象,又深刻地提出问题,探讨像林震这样积极反对官僚主义却又常在斗争中焦头烂额的青年该何去何从。
20世纪50年代,新中国刚刚施展拳脚,土改镇反、整顿财经、平抑物价、解放海南岛、进军西藏、抗美援朝、第一次全国人代会……无数新举措、新章程与新尝试扑面而来,而《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便是王蒙献给这崭新开始的诗句,也是献给生活的“一朵小花”,是对伟大的时代、伟大的机遇与伟大的世界,对大地和江河山岭,对日月和星辰,对万物与生命的一种感恩,是一首“一个自以为是天之骄子的年轻人、一个被历史所娇宠的天选人才、一个少年意气的共产党员,才会倾吐的诗篇”。
革命需要文学,需要文学的理想与批判、情绪与表达;文学心仪革命,心仪革命的理想主义与批判锋芒。在文学与革命之间,王蒙始终与共和国的呼吸一道起伏,散发着年轻人的光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