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
中国改革开放的起步,与中美关系正常化同步。这并非历史的巧合。如今中国接近世界舞台中央,中美关系站在历史的关口。这是历史的逻辑。
目前中美关系的突出特征是缺乏互信。中美建交以来两国之间的互信,总的来说是有限和脆弱的。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以来,则极大地恶化了互信氛围。这是很多人对中美关系前景悲观的重要原因。
缺乏互信当然不利于中美关系的发展,但并不必然导致“大国政治的悲剧”。无论从历史还是现实看,互信都不是国家间接触与合作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从大国关系角度看,两国之间选择接触与合作,要么是这样做能带来好处,要么是不这样做能导致危险。
20世纪70年代初中美关系破冰,绝不是因为彼此信任,而是接触与合作可以共同应对苏联威胁,即能给两国带来战略上的好处。冷战期间美苏之间的接触与合作(比如通过谈判削减战略性核武器),更不是因为信任对方,因为不这样做可能危及自身的战略利益。
所以,中美在很多层面的互动,在认知上都不应以“信任”为逻辑起点。信任充其量只能是逻辑终点,即通过互动培育信任。对于现阶段中美关系缺乏互信的负面后果,中国不应过度担忧,美国的战略界也心知肚明。
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有没有互信,中美之间都会有互动。而且,无论这些互动在广度和深度上如何演变,但都会远超冷战时美苏之间。
战略竞争是目前中美关系另一显性特征,美国还摆出了“脱钩”的架势。从特朗普政府的对外战略(比如把中国视为战略竞争对手),以及政府高官对华政策表态(比如副总统彭斯的冷战式讲话)都可以看出,其决策的逻辑起点是冷战结束以来对华“接触”政策失败了。
未来的中美关系取决于双方的互动。这种互动很大程度上会以战略竞争的形式表现出来,甚至带有冷战色彩,但不太可能出现冷战式“脱钩”。
既然“接触”失败了,那就“脱钩”吧。这很符合特朗普的“简化”思维方式,但既不符合历史事实,也没有现实可行性。目前认为对华“接触”政策失败的声音在美国比较高。但在中美战略竞争恶化的当下,美国战略界也开始了反思,不再一味地附和“失败”一说。
那些认为“接触”政策失败的观点,主要依据几乎都是该政策没有促使中国走向西方式民主。美国对华“接触”政策的定型是在克林顿政府时期。最近美国学者尼尔·托马斯,通过梳理克林顿政府的对华政策,写了一篇对“接触”政策带有正本清源意味的长文。他的结论是,认为“接触”政策失败是对该政策的误读,“与中国接触的首要目的不是为了改变中国,而是聚焦于服务美国利益”。
根据尼尔·托马斯的分析,苏联解体后,西方式政治民主、资本主义经济模式的威胁已经消除,如果当时克林顿政府对华政策的首要目的是按照西方模式“改变中国”,那在逻辑上站不住脚。在他看来,不能排除克林顿有这个意愿,但绝不会是其主要政策动机。
炒作对华“接触”政策的失败,是为了证明中美“脱钩”的合理性。既然“接触”政策失败是个伪命题,至少是值得推敲的,那么彭斯再多的冷战式讲话,也不会让“脱钩”显得更加合理。特朗普政府在动用行政资源放大中美“脱钩”的声音,但能在多大程度上转化为“脱钩”的政策则是另外一回事。
特朗普入主白宫以来,对华姿态强硬是美国政治的共识,但在如何应对中国崛起上并没有共识。如果不怀疑特朗普治下的美国民意分裂、利益分化、政治分化的话,那就不能得出美国具体的对华政策“铁板一块”的结论,那么中美“脱钩”会成为美国的政治共识?
未來的中美关系取决于双方的互动。这种互动很大程度上会以战略竞争的形式表现出来,甚至带有冷战色彩,但不太可能出现冷战式“脱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