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帖

李东

山 风

风穿过山林时，会慢下来

与每一棵树反复纠缠

树摇摆不定

风把愤怒的部分留下

然后缓缓而过

风忽左忽右，迎面吹来

或者趁人不备

从后方猛然加速

风执意要通行而过

一个人的阻力远不及一棵树

风也有无助的时候

比如，遇上一面山坡

风顺势被抬高

或者，遇上一堵石崖

风会碰壁，却无法反弹回去

天亮的地方

路灯，是夜色这块巨幕上

投来的点点微光

又如散落山野的星辰

引领我们向上

夜色里，树的存在因风感知

乱石让溪流以声音的形式存在

风声越来越大的时候

溪水越来越弱的地方

天是否就要亮了

給沿途的每一个景点

分配一些时间

再把黑暗分给低处的事物

登上一个台阶

天色似乎明亮了一些

华山之夜

天黑出发，只是为了

比晨曦更早抵达华山之巅

看日出东方，霞光万丈

像一场胜利的比赛

赢得天空金色的奖励

华山之夜，我的信念

源于手扶铁链，光滑，冰冷

无尽延伸，把夜色拉长

我濒临的悬崖没有落差

攀登的台阶没有后路

累了，就停下来

与华山的巨石一起沉默

风声，一阵紧过一阵

我走过的每一寸夜色

都是一段尚未讲述的故事

登山者

抛下身份、性别、年龄

带着向上的信念出发

途中，我们超越了

驻足赏景的背影

休憩时刻，我们又被登山杖

富有节奏的敲击声甩远

素不相识的人

被一座山的海拔拉近

是同伴也是对手

登山者，一路互为风景

所谓登山，无非是

在山脚拥抱自信之力

在山腰驱走退缩之念

抵达峰顶，然后，默默返回

在山顶

登上山顶，群山便矮了下去

靠近云层，云朵却淡了又远了

在山顶，就拥有了山的高度

可以轻易去追随

一只鹰飞过的痕迹

在山顶，就拥有了大地的辽阔

能够妥善安置

一些驳杂的陈年旧事

高于山峰和低于雄鹰

都是暂时的。山会站立成永恒

翅膀也终究会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