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蕾
图画之间、乐曲之间、建筑之间、思想之间……抑或是这些不同类别的事物之间,都可能存在某种相同或相似的系统结构。像这样,事物之间具有相同的或者相似的系统结构,这就是事物的同构性。各类文字材料包括语文教材,含有相同或相似的语言结构的文本,就可以视作同构性文本。在统编本教材第一学段中,同构性文本数量较多、类型丰富、语言规则鲜明,存在感极强。
梳理统编本第一学段的四册教材不难发现,同构性文本在第一学段的编排非常集中,无论是识字单元、阅读单元,还是语文园地中的“和大人一起读”(“我爱阅读”),各个板块都频繁出现。具体统计情况如下:
不难看出,同构性文本在第一学段教材中,占有非常大的比重,几乎是教材篇目的三分之一。而在这些同构性文本中,有的是某类词语(如偏正短语)频繁使用,有的是某个句式(如问句)反复出现,有的是某几个语段结构相似,可谓类型丰富。如此同构的语言规则在教材中很有识别度,容易被学生“捕捉”。
进一步比较这些同构性文本,可以简单归结为以下四种形式:
一是便于词句积累的重复式。有一些课文中重复出现某一个特定的词语或句子,这些重复的内容推动情节向前发展。如一年级上册的《猴子捞月亮》一文中反复出现“糟啦糟啦,月亮掉进井里啦”,而这个句子也推动着故事情节不断发展。
二是适于词句模仿的顺序式。有一些课文会按照一定的顺序反复出现相似的场景,但每次又与前面不完全相同。如一年级下册《荷叶圆圆》一文中小青蛙、小蜻蜓、小露珠、小鱼所说的话,结构都是相同的,但具体内容又有所变化。
三是重在推测情节的接龙式。接龙式也可以称为循环式,这类课文的特点是情节环环相扣,有时甚至从结局又回到开头。如一年级上册的《拔萝卜》,故事从爷爷开始,爷爷喊来奶奶,奶奶喊来小姑娘,小姑娘喊来小狗……以此环环相接。
四是积累模仿并重的问答式。这是一种先提问后回答的课文,书中的问题可以是相同或类似的,重复问答的结构可以不断推动情节向前发展。如一年级下册的《姓氏歌》《谁和谁好》就是非常典型的问答式文本。
从第一学段教材的编排来看,便于积累的重复式、问答式逐渐减少,而适于模仿的顺序式却逐渐增多。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宁提出,“语言建构”的基本内涵是“出于表达思想的目的,按照语言内部系统来建构话语——用词汇组构段落和篇章”。语言内部系统,就是语言的规则。显然,对刚开始进行书面语言学习的小学生而言,具有明显语言规则的同构性文本,最能帮助他们“凭借语感,然后逐步走向理性”,并最终形成语言建构的初步能力。
鉴于此,重复式文本的教学目标,在于通过朗读、背诵等方式,发现并积累同构性的语言规则;问答式文本的教学目标,在于借助板书、图式等方式,发现并认知同构性的语言规则,实现初级阶段的模仿说(写)话;接龙式、顺序式文本的教学目标,在于通过迁移、重组等策略,练习并重构同构性的语言规则,实现更高级别的模仿说(写)话。
当然,在语言建构能力形成的过程中,如何利用好这些同构性文本,如何设计更有效度的教学路径就显得尤为重要。
一、归纳悟格,显化“同构”规则
拼图玩具多是由一格一格的碎片按照一定的顺序拼贴而成。同样,一篇文章、一个语段,甚至一个句子、一个短语,每一个部分就像是一格,都可以像玩拼图玩具一样,一格一格地有序出示所有成分,最后拼出完整的“同构”规则。因此,归纳悟格,是指通过引导学生比较、归纳教材中的同构性语言,从而发现“同构”规则,并最终认知该组同构性语言的语言规则,形成语言图式。归纳悟格一般分为以下步骤:
如统编本教材一年级上册《大小多少》,儿歌里含有大量的数量短语:一头黄牛、一只猫、一群鸭子、一只鸟、一个苹果、一颗枣、一堆杏子、一个桃。像这样的并列短语,学生在生活中也很常见、很常用。教材后面也有一道“读一读,记一记”的练习,引导学生认识并积累这样的词语。
在指导学生读好儿歌之后,教师可以与学生玩一玩对口令的游戏。
师:一头什么?
生:一头黄牛。
(教师板贴红色词卡:黄牛)
师:多少黄牛?
生:一头黄牛。
(教师板贴蓝色词卡:一头)
师:仔细看这些词卡,原来红色的词卡都在告诉我们——
生:什么东西。
师:蓝色的词卡都在告诉我们——
生:数量。
师:是啊,像这样的词语,我们可以称为数量短语。
如此多个回合的师生互动,加之黑板上呈现的红、蓝两色对比鲜明的词卡,学生很容易就能发现,这首儿歌主要包含“数量+名词”这两个元素;黑板上所呈现的红、蓝两色词卡,也将量词短语的构成规则清晰地显示出来。
二、对比明格,强化“同构”规则
“理不辩不明”,同构性的语言规则也是如此。教师可以通过语言的重组和类推,在新旧语言之间进行比较,在语言与图式之间进行比较,从而强化“同构”规则。对比明格一般有以下几个步骤:
1.重组对比
第一学段学生接触的一般类型语句,都有固定的构成规则。一旦打破固有的搭配方式,“同构”规则就会出现问题。因此,重组对比,在于学生通过重新组合词语、句子或语段后,与教材中的语言进行对比,或细化“同构”规则,或是发现自己的错误,从而强化成更为规范的语言图式。
同样以《大小多少》为例。在学生熟读儿歌之后,教师可以将教材中出现的数量词、名词打散,由学生自由搭配成新的量词短语。这一设计,不僅可以让学生进一步巩固对并列短语(数量词)图式的认知,积累这些量词短语,还能通过组合区辨并正确应用量词。如:头与只,群与只,群与堆。这三组量词,第一组一般以物体的个头来区分,“头”一般为个头较大的动物,“只”为个头较小的动物或静物;第二组以物体的多少来区分;第三组以种类来区分,“群”用于动物,“堆”用于静物。当学生搭配完成后,教师再出示其他的名词,让学生进行组合,以扩充对此类短语的积累。
2.类推对比
“同构”规则的显化,是一个归纳、聚焦的过程,之后,教师可以通过演绎、推移,引导学生在另一文本中寻找同规则的语言,以实现“同构”规则的强化。
比如,在学习完《大小多少》之后,教师可以安排另一首量词儿歌,让学生画找量词短语。又如在学习第二册的《姓氏歌》之后,教师可以让学生带着自己归纳的问句规则,去画找课文中、教材外的其他问句。在这样的找寻和印证的过程中,“同构”规则越来越清晰,学生的认知也得到了进一步强化。
三、变式转换,活化“同构”规则
从认知到规范,学生逐步掌握了同构性语言的规则,也能尝试着进行模仿写(说),但这还不够。同构性文本的介入,其最终目的是要避免重蹈传统仿写(说)“1还是1”的覆辙。变式转换,是指运用原有“同构”规则进行相关表达,在这个过程中,学生通过填充、重组,实现“同构”的变异,从而实现,学生灵活运用“同构”规则进行写话的目的。变式转换一般分为以下几个步骤:
1.改变成分,平移规则
规则的平移,不是简单的从这里到那里,而是要有一定程度的变异,即通过改变句子的成分,实现句子从“1.0版”到“2.0版”的升级。
如统编本一年级下册《荷叶圆圆》中,荷叶的四个小伙伴都提到“荷叶是我的……”这句话,既是简单的二素句,又是初级的比喻句。因此,在教学中,教师可以设计“荷叶是××(池中事物)的××”→“荷叶是××(池外事物)的××”→“××是××的××”这样的规则平移过程。以池中事物为主角进行规则平移时,简单机械,学生很容易就能模仿课文中的“小鱼”进行表达;以池外事物为主角进行规则平移时,学生需要结合一定的生活经验进行表达;当主干被完全抽离时,学生就需要调动想象和生活经验,表达出童真的语言。
这样一个过程,看上去都是同一句式的仿说、仿写,但随着主语的变化,二素句“谁是谁的什么的表达视野在不断扩展,促成了“同构”规则由单一到丰富的平移、活化、变异。
2.改变顺序,丰富规则
当对句子各成分的顺序进行合理地调换时,就会产生新的句式,学生的语言规则也会由此变得更为丰富。
比如统编本一年级下册的《动物儿歌》中,六种动物都是用“谁在哪里干什么”三素句进行介绍。通过图式,句子就像词语火车一样开起来了,三素句非常直观地出现在学生面前,具体的句子物化成了抽象的规则。之后,教师就可以让学生玩一玩变换词序的游戏,又会变化出怎样的句子呢?
显然,“地下蚂蚁造宫殿”和“蚂蚁地下造宫殿”一样,都是一个通顺完整的句子。学生就能明白,原来“在哪里”可以放在句子开头,也可以放在句子中间。
当然,这一做法中,教师可以借助示意图、结构图、思维导图等形式将“同构”规则直观地呈现出来,从而帮助学生丰富“同构”规则。
3.先练后改,丰满规则
先练后写,是为了让学生通过自主尝试呈现对“同构”规则的初认知,并通过与文本中同构性语言的对比,实现规则重构,完成对“同构”规则的再认知。
如二年级下册《青蛙买泥塘》中,继老牛、野鸭之后,有很多小动物都来给青蛙提意见。此时,旁边有一个小泡泡提示学生:“当时小动物们是怎么说的呢?我来扮演一种小动物,说一说。”
第一步:尝试。
教师不作提示,让学生自己根据学习提示进行表演。课文中有这样的句子:“小鸟飞来说,这里缺点树;小兔跑来说,这里还缺条路……”大多数学生依据这样的文字,都会用二素句进行台词设计:“青蛙,这泥塘还缺了点树。”“青蛙,这泥塘还缺条路。”显然,这部分学生读懂了课文中的文字提示,并转化为第一人称进行叙述。但这与课文中老牛和野鸭提建议的方式并不相同。
第二步:比照。
教师将学生的台词与课文中老牛、野鸭的台词进行对比,引导学生小组讨论,绘制出课文中隐含着的“图”,并最终呈现如下结果:
依据思维导图,学生较为直观地看出自己所写语段中的不足,并初步感受“提建议”的方式方法。
第三步:修改。
学生依据自己绘制的“图”,修改自己的台词。到这一步,基本上学生已经能够为小动物设计比较得体的语言了。
“儿童获得句子的过程是一个主动从周围语言材料中探索規律、提出假设,在语言实践中验证假设、修正假设,使其理解逐渐向成人的理解接近的过程。”因此,第一学段同构性文本的教学,就应引导学生在丰富的语文实践活动中,对文本语言尝试进行梳理、积累、整合、改造,通过图式化方式,探究语言的特点和规则,从而丰富学生的语言规则,培养学生“语言建构”的初步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