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坤
书影街
沿着仁爱路走下去,
是绿色分赠绿色。
游走的可能性催发出新的枝条——
书影街。劫去了春光,
和携手的侣伴;
一些不确定的爱,
像给生活的复写施舍惊叹号。
你我深知,景色永远位于进行时态。
眼前的海在降临,
经由树与树保密地搭建;
海,用以概括书影街的深处。
而深处并无藕花。
也不从事任何新闻的生产。
只有来自行道树的邀请,
会惊动雀鸟的飞姿。
使误入更多的人,
把影子寄存在树荫中。
一种全新的子集:
我暂别人群,卸下影子;
清凉的影丛里,
有人翻书如翻叶。
碎裂的阳光会被摘至手心,
一整个下午过去,
树叶的投影重新聚拢,
重新,完成了一棵树的王冠。
夜将缝接新的一天。
惊蛰诗:雷池
先是在前夜,手机里
泊来了天候的急奏。晚空之手,
开始为春色的曝光而预警。
并没有不可逾越;
颜色已早于它的简介抵达我。
闪烁,与连绵的自身;
它的临场更像一场
被腾空的山势,却不宜登高。
遥望着,眼睛重新创造了光,
燃烧是一生的内省;
然后余烬跌入更沉的夜景。
而双耳正蹲坐如海螺,
轻易间,就接纳了雨的蓄力。
关乎水的暴政——
暗地里万物在紧张地发生。
此刻鼓声麇集的叶面,骄傲的
星辰们,悬停在历史背面……
虎。危险总在试图摸近我们。
费尽了蛰眠于百草的旧梦,
消遣的春鞭,
陈列出身体里久违的冒险精神;
天真地集合着甜意。
山海经
在图书馆,春风持二月自窗外剪进来;
寒光止步于曲面玻璃。
一群面孔衔尾相接。尚未消减的肉体,
内部几乎没有迟滞的雨意。
之后你们并肩走入这里,为六月后的
险象,时刻维续更新的鲜度;
直到一个新的栖身之所,将你们瓦解。
请搜刮自己:隔着未闭的门你掏出学子卡,
向未知的现实再一次做出认领。
书架伏杀误入的你;就此排布出严肃的场域——
“它们是放弃危险的悬崖。”是的,
诱你嵌落此间,在这假意的迷宫中安置穷途。
缺角的备考书中写道:曲径通幽处。
花木之甜早已死成黑字白纸。
你厌倦了。将视线解散,枯解时间的禅意。
睡意抛锚在不远的《山海经》上。
你会掀开它,正如它将掀开你呼吸中
脆弱的花蕾;而為了吻合提前而至的冒险,
你口中,吞吐扇面的雾。要给群兽的临场
拟一出仙境。就这样,一页赶着一页
把自己浪费在新旧交替的雨痕中。
二十二岁,你仍旧疾驰在丰沛的岁龄,
且热衷于在游记中,读阅整场山水。
“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天涯被换算成咫尺的窃喜,也抵不过
人造的高度,它终会取缔神话的页码;
并掩饰你,年轻、焕发着忧虑的坐标。
尽管发际线即将淹没你。
尽管你,羞耻于三个字竟能缝合山海。
——而你的名字,却不能令耳蜗分润
这准点的闭馆音乐。也不能领你,
避过入夏第一场分别的旋流。
于是你合上书,群兽又潜回平面的黑夜。
而落笔处,波浪线耸动着,
为四年的生平附上湍急的心电图。
值得商榷的是:有兽焉。
后来你也成了他们。
习作:实验室
是微型的海,在池中坍塌一片紧凑的
白褂青年。是别于重力的牵引,
海要在预设的出口旋转——
锋利的螺丝钉;而谁被抵送命运的未知。
敲击乐器的人从水中无征兆地复苏,
绿色水龙头,递出人造的瀑布。
“飞流直下果真有三千尺?”
转接剪不断,理越乱的尾期。
并非你我钟情于白色,而是白色
圈禁,这套中人;
你捧试管例如秉烛,纤细地
步入一次坠落:
空气里唱着玻璃的金。
中秋桂
然而最终会是:
星湖街。屡受秋光邀约的桂树,
终于吐露其地址的启示——
不可撤销的黄金的星辰,湖泊般
闪烁于叶丛和人影之中。
这正是共享的时节。灼人的焰火,
自视觉烧进众生的嗅觉。
从来没有那么一刻,
你能预感到,香气中旧我的衰败
裹含着另一种甜意。慢慢地,
把你在异地的夜晚中展开。
于是桂树,紧随着撕出了
它最丰满的
花瓣。
拟形:岛
时机熟透;几张车票就折叠出新山水的座次。
手臂借宿的车窗,紧张了睡意。
它反复播放着出夜色而不染的绿植:
是被远方精心培育的枝与叶,
原谅了双眼的出笼。它们要比
种植在手机地图中的地名,出落得更为忠诚。
随路是白云移作浮生之渡的刻痕,
看埂上三五只鹤,围观耕地机。仿佛它们,
才刚从土里被发掘,尚未适应飞翔的必要。
树与树间。丛林将湖水上锁。
客车嵌入一片崭新的迷景:“花枝拂人来,
山鸟向我鸣。”后视镜缓慢删除城市的余光,
岛终于,占据了现实。而导游此刻,
正为我们谨慎地拆解地理中藏身的历史。
彼时雾气还盛,凉寒澡去钢筋铁骨;
远山托付给了岛群,一层覆一层。
(谜底亦可用作新谜面。前路,
又岂是那般好猜的?)
新鲜的我们该隐身古典渔客,
苦苦练习如何垂钓一座岛。
为无数群居的风,以及餐桌上的明星鱼头,
撑开迅速发育的胃口。这良辰,
要供人饱食自由与离情;
却难料美景下的伏笔已初具眉目。
再不是整体了,是稍候漂移的陆块,
将迎向各自的魏格纳。
未来的海面阔大。岛:
棋子闲敲越出计划的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