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文清
今天发现张潮的读书观里有这样一句:“看书不难,能读为难。”于是,“看”与“读”两字豁然开朗。
对待杂书的心态很简单,散文是最标准的闲读,要配备一壶酒一溪一云,快然去忧欣然忘食,为了思绪的象牙塔,单枪匹马得像顾影自怜人。人们问起时,可以说:我领略到了锦绣河山和人间清欢。也许每个为此追求过的人,都自恃其览世间百态,并且义正辞严地宣称其为杂书的价值。
此中有真意
陶渊明自称不求甚解,是因书中真意难得,劝诫学者不可自满。我想这和张潮不谋而合。阅读杂书止步于看而无所顾忌,并非为探索真意而来,而是寻求快意,领悟与陶冶是不对等的,人格塑造论实际上也本末倒置。
“有的书只要读其中一部分就够了;有些书可以全读,但是不必细心地读;还有不多的几部书则应当全读、勤读,而且用心地读。”书籍的层级意识人皆有之,却无人敲定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划分原则。经典毫无疑问是最稳重的,不偏不倚地与千百年的大浪淘沙相交接,无须多虑便可突破浮光掠影的闲趣,以潜心于其中求真意。而对待杂书时脱不开近墨者黑的忐忑,若试图鞭辟入里,则质问纷至沓来。
为了浩然之气一尘不染,读书要有点目的。它依旧可以不沾烟火,即使一个人拥护经典,若是他不以之为附庸风雅的手段,就没有理由批评他圆滑世故,而自诩读杂书是众醉独醒。
当我们为真意而阅读时,经典重于泰山,杂书轻如鸿毛。
源头活水来
朱熹有言,保持内心明净的唯一要诀是阅读。他所讲的活水,倒是无须解释得不失毫厘,比起与作者对接,更偏向随性的悟得。
经典当然可以使人有所会意,相较于杂书似乎毫不逊色。不久前重读汪曾祺的《复仇》,“虽有忮心,不怨飘瓦”的和解思路,以壁外的第一束光抚过以战止战的寒刃,那一刻确是肃然起敬。
但还记得我漫无目的地初看,会被复仇者迷惘下的柔情所动摇,为剑落回鞘而庆幸,在路凿通的那刻与人们一同礼赞。这轻而易举的神游却难能可贵,当对作品本身刻薄起来时,迫切地想将其为人传颂的内核寻根究底,若再次碾过那不深不浅的车辙,不免要觉得掉价。经典之作的真意足以将目光风卷残云地吸纳,于是活水的涓涓细流化作万丈深渊,并且被持之以恒地向下度量着。
这时杂书的阅读价值就很可观了,停留于看的层面时逍遥得很,触手可及的是风月无边。这并非真意而是快意里的源远流长,不可多得。
于是在探求真意的深山巨谷中,杂书收效甚微;在尋找活水的半亩方塘里,杂书无可比拟。始终有的放矢或是随性而为都不免偏颇,唯有通晓读与看,辨明真意与活水,方能取舍得失皆有道,鱼与熊掌两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