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螺

文 / 凌建华

江南水乡，螺蛳一年四季都有，是一道既经济、又实惠的美食，享有“盘中明珠”的美誉。

在我小时候，螺蛳常有的吃。苕溪河畔，碧波粼粼，一颗颗青壳螺蛳，从河底爬上河埠滩岸、石砌缝边，爬满了水边的青石板台阶。它们慢慢掀开头顶的硬盖，吐着两根短短的、软软的触须，把大半个身子露出壳外，安详地栖息于水中。我卷起袖子，赤着脚丫，拿着篮子，踩着河水，用手去摸螺蛳。走上几丈远，片刻工夫，就能摸到一碗螺蛳回家。

刚摸来的螺蛳，要挑青壳的，个头中等为好。用水洗净，放在盛满清水的盆子里，滴上几滴菜油，待其安静下来后，它就会放松警惕，探出身体寻找油香。浸养一夜，爬到盆沿边，把身上的黏液和泥巴吐净，吃时才没有泥土味。剪去螺尾，再换清水，螺蛳就干净了。烹炒前，要用清水反复洗净，并搅至螺壳光亮，表面污物去净后，就可以烹炒食用了。

湖州人吃螺蛳很讲究。螺蛳食法颇多，爆炒清烹皆宜。用菜油、盐、老姜、黄酒、酸醋、辣椒、酱油等作料，放入锅内，烧着旺火，红烧爆炒，稀里哗啦，加少许清水、食糖，滚上三五分钟，螺蛳头上的盖子就脱落了，螺蛳就熟了，就能起锅了。撒上青葱，香味扑鼻。

餐桌上，会吃螺蛳的人不用手，筷子在碗中夹一颗，把螺口对准嘴边，轻轻一吮，“呼噜”一声，一团鲜嫩的螺肉，脱壳而出，钻到嘴里，滑溜溜、香喷喷，清清爽爽，赛过用针、牙签之类等辅助工具。

螺蛳吮吮，老酒吃吃，浓酽与清冽两股味道，在口腹中和，味鲜物美，津津有味。一口酒，几只螺蛳，满口的鲜味和嫩肉，润泽和醇香，螺肉嚼起来很滑嫩，还拖着绵长的肉香，汤色浓稠又不腻味。螺肉吮不出，用筷子在螺蛳口上，顶一下，缩进后再用力一吮，一粒螺肉便入嘴中。螺蛳汤也很鲜美，汤拌饭是一绝，常常不知不觉大增食欲。难怪郑板桥有“泥头旧瓮”“尽醉倒鱼翁樵叟”的感慨！

餐桌上，螺壳已堆积成小山。面对螺的形状，我深感很神奇，它呈倒金字塔锥形，那一圈一圈盘旋而上的螺纹充满变幻，造型异常优美，令人思绪飘忽，溯追起那远古的时代，古人常把螺壳做成妆饰物。

螺蛳不仅是席上佳肴，也是治病良药。螺肉性大寒，善解一切热瘴，因风因燥因火者，服用见效甚速，又是解酒热、消黄疸、清火眼，利大小肠的良药。

水里生、水里长的螺蛳，在食品匮乏、生活贫困时期，水乡人视之为一道味美的荤菜。现在生活好了、菜肴丰盛了，人们还是把它当成野生食品，回归自然而享用。春日里品尝螺蛳，四季品尝河鲜，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