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刚中的篆刻艺术

2019-09-21 06:39邹典飞
中华书画家 2019年9期
关键词:吴昌硕篆刻

□ 邹典飞

钟德祥 行草书扇面 纸本释文:学书之法,非口传心授不得其精。故自羲、献而下,世少善书者,惟智永能悟家法。书学中兴,至唐而盛,宋只苏子瞻、米元章,元亦子昂一人耳。书翁钟德祥。钤印:西耘(白)

钟刚中(1885-1968)

钟刚中(1885-1968),壮族,广西南宁人。字子年,号柔翁。马国权撰《钟刚中》(《近代印人传》)中有“号桴堂,晚号桴公,又号柔翁,曾自刻印曰‘榕湖客’”,“曩年金禹民先生曾以柔翁自存自署印蜕两厚册见贶,一以隶题《桴堂印稿》,一以楷题《桴堂刻印》”,可知钟刚中的号除“柔翁”外还有“桴堂、桴公”。1904年甲辰科进士,授吏部主事。次年,考取清廷官派日本留学生,为第一批出国留学七人之一,入日本早稻田大学法律系学习。民国初年,曾任湖北省通山县及直隶省成安、宁晋等县知事。之后南下广州,1937年返北平定居。1951年12月被聘任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钟刚中是20世纪京城闻名的篆刻家和书法家。其印风属于吴昌硕篆刻风格的变种之一,代表了北京印风中“高古雄伟”的一派。

钟刚中出身广西诗书世家,其父钟德祥(1835-1905),字西耘,号园公、愚翁、蛰窠翁、耘翁等。同治三年(1864)举人,光绪二年(1876)进士及第,改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十年(1884)擢侍讲衔,参与中法战争。十一年(1885)入国史馆。二十年(1894)任江南道监察御史。曾上书千言揭发大学士李鸿章卖国求荣的罪行,继而又检举四川总督刘秉璋结党营私,贪污官运盐局存银60余万的劣迹。二十一年(1895)被罢官,流放张家口沙陀军台。三十一年(1905)病逝于广州。钟德祥在广西宣化名气很大,他与其弟钟德瑞、其子钟刚中均进士出身,故当地有“一门三进士”的美誉。钟德祥擅长书法,工诗词,著有《蛰窠诗稿》《蛰窠和陶诗》《集古联句》《睡足斋词钞》等。据《钟德祥集》序中记,光绪十一年(1885)中法战争结束后,钟德祥奉令回京,全家迁到北京(《携二子熙中、刚中入都》),居城南宣武门外,号“睡足斋”。钟刚中童年即在此地度过。

钟刚中“性格内向,讷于言谈”,可能与父亲的官场经历有关。这也致使其虽然年少高中、留学日本,却很难混迹于晚清民初腐败的官场。钟刚中书法早年应科举所需习馆阁体,略受其父影响,但篆刻师从已不可考。目前可知最早的钟刚中篆刻作品,年代在1909年左右(约24岁),印风与其父也明显不同。从其父钟德祥存世书法作品所用印章上看,钟德祥的篆刻审美比较守旧,自用印为传统汉印风格。

钟刚中在清末民初经常出入京城(钟刚中治“谭延闿印”边款“讱斋先生正篆,刚中己巳年清明旧京”),与此地各界人物有直接或间接的交往。钟刚中集前清进士、留日学生、官员于一身。书法篆刻虽仅为余事,但他以卓越的资质和才华,得到了张伯苓、邢端、谭延闿、余嘉锡、寿石工等一批京津文化精英的认可和推崇。钟刚中还工于诗词,曾加入稊园诗社和蛰园诗社。居闲时,钟刚中与傅增湘、夏仁虎、吴北江、章士钊、叶恭绰、郭风惠、张伯驹、邢端往还较多。傅增湘在为同古堂张樾丞《士一居印存》书题跋中有“今樾丞得姚、钟诸公以成其志”之语,姚为画家姚华,钟即为钟刚中。傅增湘将钟刚中与姚华相提并论,可见钟刚中在旧京士人眼中的地位。

从目前印存资料看,钟刚中的交友圈范围显然不及齐白石、陈师曾、寿石工、陈半丁等艺术家,但亦涉及政界、诗词界、书画界、篆刻界等诸多领域。马国权在《近代印人传·钟刚中》中曾记:“柔翁一生不喜交际,不乐揄扬,亦从未悬例鬻印。”但《广西邕宁县志·钟刚中传》中记“抗战八年仅靠卖字和妻子摆摊为生”。因此笔者推断钟刚中以鬻书为主,是否鬻印,值得详考。

目前,关于钟刚中的篆刻资料,就笔者所见,正式出版物仅有《钟刚中艺文集》。散见的资料很多,去除重复和雷同有《高古雄浑话桴堂——钟刚中篆刻艺术简析》(附《钟刚中篆刻选》)《付大卣手拓印章集存》《中国国家博物馆藏中国古代书法》等。其中《钟刚中艺文集》刊印260方、《钟刚中篆刻选》刊印82方(与《钟刚中艺文集》基本重复)、《付大卣手拓印章集存》刊印6方、《中国国家博物馆藏中国古代书法》刊印2方。除此之外,笔者供职首都博物馆期间,得见北京市文物局藏钟刚中篆刻印蜕数种。依据这些资料,可将钟刚中篆刻风格分为两个时期,即早期取法吴昌硕、黄牧甫印风的博采众长期(1909-1920)和自身篆刻风格形成期(1920-1968)。

钟刚中 蛮语东堂(附边款)

钟刚中 匡一田间所作

通过《钟刚中艺文集》年代划分,可知钟刚中治印最早的时间约为1909年。其中1909年至1911年期间刊印7方,篆刻风格主要介乎于吴昌硕、黄牧甫两种印风之间。“刚中治印”取汉朱文铜印样式,未做过多残破处理,略有黄牧甫印风的影响;“辛亥”朱文印则体现出黟山派印风的疏密排列之法,兼得赵之谦篆刻之布局;“相牛”印对空间有了合理的运用;“钟二相牛”用刀相对洒脱,求剥蚀古朴之貌,存吴昌硕印风的影响。1911年刊印5方,接近黄牧甫印风,用刀爽劲,设计精巧,但与黄牧甫不同,对边栏有破残处理,不是完全遵循黄牧甫推崇的“赵益甫(赵之谦)仿汉,无一印不完整,无一画不光洁,如玉人治玉,绝无断续处,而古气穆然,何其速也”,而是寻求黄牧甫印风和吴昌硕印风的相互融合与借鉴。1912年刊印7方,亦是以黄牧甫的设计理念结合吴昌硕的苍茫,并参赵之谦留红之法。“马吉樟印”有明显标榜吴昌硕印风的意味,四周大面积留红。“吉樟”甚至采用单刀之法,此印下侧和齐白石篆刻略有近似。“积生”在布局上别具匠心,但边栏上却故意设计成上方下圆,并敲击使边栏破残,呈现出吴、黄结合的印风面貌。191 6年篆刻作品存世较多,此时期钟刚中篆刻面貌更加倾向于吴昌硕,破残更为大胆,对印文内部破残加大,如“喜庐”基本呈剥蚀封泥面貌,带有强烈的吴昌硕印风特点。“寒知宧”将印文左右拉近,用刀爽劲,以苍茫示人,颇得缶老篆刻之神髓,于四周亦留红。“钟刚中印”在印内设有边栏,很大程度上参照吴昌硕。“云隐”“复初”更是倾心学习吴昌硕之作品。此时期钟刚中篆刻倾向于吴昌硕印风多于黄牧甫印风,但亦有不做残破,标榜黄牧甫者,如“燕支山民”“求伪斋”等。

钟刚中 堞庐

钟刚中 怀瑾握瑜(附原石)

钟刚中 万玉楼(附原石)

钟刚中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曼(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20世纪20年代起,钟刚中逐渐确立了以吴昌硕印风为主,借鉴黄牧甫、赵之谦印风的创作方向,并逐渐形成个人风格。

1921年,钟刚中为乔大壮治“蛮语东堂”印,此印风与陈师曾印风呈现相似之处,甚至后来书法家潘伯鹰、篆刻家方去疾将署款“桴堂辛酉三月”印误认为陈师曾所刻,并加长跋把“桴堂”之号冠于陈师曾,后为茅子良、王家葵等学人撰文纠正了这个错误。潘伯鹰、方去疾从印风推断此印为陈师曾所刻,可知钟、陈二人印风的确有相似之处。钟刚中见到陈师曾《染仓室印存》时谓:“陈印甚佳,然亦有非佳者;有比吾胜,亦有逊于吾也。”寿石工在《杂忆当代印人,得十九绝句,又附录一首,盖自况也》中云:“头白虫鱼忏昔狂,桴堂或者逊槐堂(陈师曾)。心肝镂尽浑无那,奇气纵横意可降。”

1922年,钟刚中为寿石工治“辟支尊者”印,已显示出他对朱文印的成功把握,在外表残破的面貌下充盈着黟山派的布局理念,篆刻风格倔强雄肆,自成一家风度。1920年之前治“匡一田间所作”完全封泥化处理,并参已己意,是吴昌硕印风的演变风格。此印印文取字考究,看得出钟刚中已缓带轻裘,无需刻意经营而法度自成,亦与吴昌硕印风呈现出细微的变化。

1924年至1929年间,钟刚中处于篆刻创作巅峰期,印风面貌基本确立。1927年他为收藏家陶北溟治“陶隐居”“北溟珍爱”二印。“陶隐居”亦大胆排列空间,用疏密弥补线条的不足。“北溟珍爱”的封泥边和印文照应得体,体现出钟刚中篆刻的独有面貌——通过融合吴昌硕、黄牧甫印风蜕变成雄强刚劲的自家风貌。

1927年冬,钟刚中为吴桐渊治“怀瑾握玉”“万玉楼”二印,堪称精心之作。“怀瑾握玉”印,深度领悟吴昌硕印风的特点,并对古拙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此印看似布局紧凑,未留有一定的空间,但于四周留红,印文整体顾盼生情,用刀冲切结合,线条跌宕顿挫,体现出钟刚中篆刻的阳刚雄健之美。“万玉楼”印取封泥印式,边栏虚化处理,使印文呈现出极大的张力,且线条挺拔,内蕴刚强,设计独具匠心,整体面貌标榜吴昌硕,但别具苍劲郁勃之气,故为时人赞为高古雄浑。

1929年,钟刚中为“同年”谭延闿治印7方,方寸之间穷尽变化,代表了钟刚中篆刻的较高水平。这批印章整体风貌以吴昌硕印风为主体,追求残破剥蚀,借鉴封泥、瓦当,印文内紧凑而雄肆,虽脱胎于缶翁,但内蕴法度,展现出南方印人的细腻和北方倔强印风的融合,正如寿石工所评“奇气纵横意可降”,确属师法吴昌硕印风成功者。

钟刚中 讱斋五十后所书

钟刚中 辟支尊者(附边款)

钟刚中 画初(附边款)

钟刚中 王道元印

钟刚中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钟刚中 谭延闿印(附边款)

钟刚中 苏东坡《题山公启事》 纸本释文:此卷有山公启事,使人爱玩,尤不与他书比。然吾尝怪山公荐阮咸之清正寡欲,咸之所为,可谓不然。意以为心迹不相一关,最晋人之病。钟刚中。钤印:钟刚中印(白)

钟刚中 偶逢收拾七言联语 纸本释文:偶逢名酒辄径醉;收拾万卷以自娱。

1929年至1942年,钟刚中的篆刻风格进一步成熟。“慈卫室”印文内出现了很多几何的造型,将内部撑满,边栏精整,整体张力十足,个人风格明显。“老兵”中“老”字以斜线取势,整体呼应,空间运用合理,气度博大。此时期,钟刚中治白文小印倾向于黄牧甫印风,每方印文变化出奇,令人耳目一新。1942年治“李鼎遦”印,将印文中字体重心下移,“遦”字走之部大胆弯曲,增添了些许灵动和自由。同年治“张伯健印”,“伯”字下侧留大片红,布局灵活,神采非常。1942年钟刚中为“同年”邢端治“邢端冕之”印,体现出他设计的胆识和魄力。“邢”字开阔,“端”字大方,“冕”字饱满而不局促,整体相互照应,堪称匠心独具。1942年为寿石工治“辟支尊者”印,边款云:“倦眼抛书剩仰天,余悲作篆意绵绵。更无顽石能言语,昼静斋空绝可怜。人书阅世今俱老,甓碎丛残剩此庐。欲镂心肝应语尽,真成头白篆虫鱼。务喜先生正荷,甑,壬戌腊月。”此印外实内虚,印文虚而不散,气息凝重,质地清澈,参吴昌硕印风、黄牧甫印风两家之长,体现出篆刻的错落虚实相应之美。

1942年至1943年,钟刚中所治印存世较多。此时期,钟刚中篆刻设计感增强。1943年为王任之父王道元治“王道元印”“画初”,一改早年的残破面貌而径取黟山派的光洁,印风古朴而整饬。“瓦壶州”设计生动而寓趣味,将几何造型运用得从容自如。

1943年至1961年,钟刚中篆刻风格相对平稳。1955年为友人郭风惠治“堞庐”印,是其晚年篆刻中的精品,足见钟刚中篆刻在中年的雄肆博大中增添了一分圆融和坦荡。1961年治“瘿陶长”印,更是强化了其自身印风的特点,标志着钟刚中印风的成熟。1964年,钟刚中治“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二印,则处理得相对草率,非其佳作,这可能是其渐入老境,力不能逮之故。

总体而言,钟刚中篆刻在融合吴昌硕、黄牧甫、赵之谦印风之后,形成了独有的面貌。其中,受吴昌硕印风的影响可占到六成以上,故此应属于吴昌硕印风的变种之一;但其受黄牧甫印风的影响亦能存三成左右。此观点,与之前诸多研究钟刚中学者不同。研究钟刚中的学者多认为钟刚中篆刻得力黄牧甫为多,像马国权认为“柔翁余印除远师秦汉外,名家独推崇牧甫”,即是这种观点的有力提倡者。但笔者通过比对钟刚中篆刻,认为钟刚中篆刻如其名一样,以“刚”见长,追求格调高古、气势雄健,在旧京中应与陈师曾、陈半丁共同归入吴昌硕印风范围之内。他以缶老篆刻为基,对黄牧甫的“光洁”及赵之谦的留红法有所借鉴,进而上溯秦汉,苍茫虽不及吴昌硕,但细腻刚劲中有自己的思想,故能破茧而出,颉颃于旧京诸多篆刻名家。用王北岳的话讲:“后来桴堂先生越刻越好,真是大家面目。”

钟刚中 致克臣书札 纸本释文:克臣大兄鉴:前得二月廿五日书,时正拟南行,旋因汉上风云又起,迟延至今,兹定于旧四月初一日乘车赴南京,惟时事变幻无常,盖届时津浦路通畅,当不致改期也。祠堂题记共十四张,外附清单一纸,昨日始陆续收齐,写撰者皆戊戌甲辰两科人物,诗文悉平易通达之作,当不致贻人笑柄耳!又则生脱险记已改好,属友人书之,因弟不惯细书,现京汉路不收包裹,故附上请转交,又附旧扇一柄,书画皆佳,徐、夏两君已作古,墨迹不易得(以上共作一包,今日付邮),兹以奉赠,可裱作两镜肚也,到后即望示复,仍寄北京寓转交。弟由北平启程时,当另有书奉闻。骐甫所云漆屏不知何事,请转询见告为荷,手颂旅安,弟刚中顿首,三月廿日。四月十五到家。

钟刚中主体篆刻风格之外,还有以隶书、楷书入印者,取法汉隶碑版、六朝石刻和元押风格。此类作品在他的印存中偶有出现,最早者为1909年至1911年间治“玦”印,1911年“钟押”。20世纪40年代之后,钟刚中逐渐将原本易板滞的此类篆刻作品进行艺术化处理,如1942年治“阿禅”印,1943年治“睇向斋”“甘簃过眼”“双石鱼斋”“宣泽清印”。其中,“双石鱼斋”印为钟刚中自用印,整体灵动活泼,字体隶楷相参,于不稳中求变化,并非一味将空间均分,中间加边栏外,左侧印文上下排列欹侧,右侧稳健,整体搭配古意十足,兼富文人之趣。1961年治“邢其华印”“东莞张次溪藏”印;1963年治“陈维清”印;此外,还有无年款的“南宁钟子年所得本”“钟仉”“慰苍手钞”等印。其中,“慰苍手钞”以隶书入印,内侧加以边栏,将空间合理分割,别具意味。

钟刚中 祠堂记题词者官历略 纸本释文:祠堂记题词者官历略。刘春霖,甲辰状元。李景纲,甲辰进士。许承尧,甲辰翰林,官甘肃政务厅长。林世焘,甲辰翰林。白葆端,甲辰进士。邢端,甲辰翰林,前农商部司长。傅增湘,戊戌翰林,前官教育部总长。龚元凯,癸卯翰林。张诒,甲辰进士。袁永廉,甲辰进士,前财政部司长。戴宝辉,甲辰进士。陈赓虞,甲辰进士,前热河财政厅长。陈嘉言,己丑翰林,御史,前福建漳州府知府。以上共祠堂记十四首,又祠堂对联一首,每首润笔十六元,共润笔二百四十元。前欠香港鸣泰堂百七十七元七毛五毫。两抵,计结存六十二元九毛。以上计数如有错误,请更正。抵销之款并请通知五孙为荷。

钟刚中 致五楼书札 纸本释文:五楼仁丈阁下:前奉惠书,敬悉颐养康娱,至以为慰。绢二幅兹写□呈上,文中火灭,犹言熄灯;火灭修容,谓在昏夜亦不敢自暇逸也。此正合吾丈耋年敬慎之意,足徵寿无量矣。侄闭门人海,倏又两年,因久赋闲,殊苦生事。今正为稻粱之谋,如有定向,当再奉闻。克臣兄想侍养左右,不知□拟为汉芜之行否?五孙到暹有书来,五孙干材,此行必足光大旧物慰老眼也。旧京尚平谧,惟目即萧索耳,手复即颂颐安。侄钟刚中顿首,十月八日十五到,十八复。

《钟刚中艺文集》收录有钟刚中隶书、楷书、行书三体作品。从风格上看,钟刚中楷书导源于颜真卿,后受清人何绍基影响甚深。从其诗文中亦可知,钟刚中一生服膺清代碑派大师何绍基,遵循着传统的书学方式,且对清代擅颜书的书家比较推崇。但他的书法,不像其篆刻具有很强的独创性,更多的停留于一种形式上的追摹,科举馆阁体烙印很深。他虽对碑派书法有所涉猎,但也是从何绍基入手,略显局限和单一。但钟刚中的传统书法功力不低,其楷书代表清末民初颜书的一种常见面貌。他对何绍基的隶书也很推崇,在《题张迁碑》二首之一中云:“竹垞翁覃溪桂未谷皆能隶,犹带真书面目来。天遣老猿存绝学,始知韩蔡是凡胎。何猿叟临此碑至数十通,当为清隶第一。”钟刚中的隶书也是取法何绍基,只是其体势无何紧凑,略有开张之势,面貌不甚突出。其行书有颜真卿、何绍基两种面貌:一种为颜真卿式行书,体态丰盈,厚重典雅;一种为何绍基式行书,无论从气息还是形神看都是何的翻版。

《钟刚中艺文集》还收录有他抄录其父钟德祥的《集古联句》,小字行楷,整体清新秀丽,劲道不失雍容,与他的大字相比,又呈现出一种迥然不同的面貌。

钟刚中篆刻上取得的成就得益于他对篆刻的痴迷与独立探索。从他成熟期篆刻作品来看,其理念具有前瞻性。据马国权所记,钟刚中治印强调“刀法”必须服从“笔法”,要先有“笔味”,再求“刀味”;治印时需用锐刀,虽然薄而略小,但要纵横驰骋,刀痕陡直利落,像以尖笔写浑厚之线条;主张印人不要做匠人,要做文人,治印不能成匠人印,要成文人印。从他的印论来看,钟刚中治印主张印从书出,要刀中见笔,笔中见刀,以文人襟度驾驭铁笔。钟刚中篆刻颇具文人雅驯之气,这也是其篆刻风格中不可或缺的因素。

纵观钟刚中篆刻,他融会了吴昌硕、黄牧甫、赵之谦印风,广泛汲取鼎彝、玺印、封泥、碑额、砖瓦、古陶、镜铭、权量、泉币,得吴昌硕之古拙劲健、黄牧甫之工致光洁、赵之谦之布局,形成一种坚实跌宕、生辣倔强的印风。这种风格不以支离破碎为能事,亦不求印面的斑驳陆离,而是自抒胸臆,以铁笔刻出作者独有的胸中丘壑。能博大,亦能精深,体现出他名字中的“刚”“中”二字,是民国时期北京印风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钟刚中 致克臣书札 纸本释文:克臣大哥:九月中曾得惠书,□从,即赴芜湖,故未奉复。顷得来函,并汇票陆拾贰元,均已妥收,勿念。七月间曾由同泰转寄上两联并一格言中堂,未知收到否,并有骐甫所属书之寿屏(并许允叔之寿屏),至今未得覆一字,邮件系挂号,想无不到之理也。五丈属画梅花本应早缴卷,因兴致不佳,久未动笔。作画与作书不同,无兴致,则全不足观矣。今定一月内画成寄上,决不再延,并请恕其以前稽迟之咎。吾兄今年想不出门,何时北行,随时示知。弟二三月或须至南京一行,若能会晤,何快如之。五丈想聪强胜常,拜别以来,遂又一年,此函即祈呈阅,恕不另启。敝处已迁,赐书请寄新居,手复敬颂侍安。上叩五丈福安。弟刚中顿首。一月十一日。历完月廿五到,廿六日复。

钟刚中 录陆游诗 27×33cm 纸本 中央文史研究馆藏释文:灵府不摇神泰定,病根已去脉和平。金丹妙处无多子,只要先生两眼明。心明始信原无佛,气驻何曾别有仙。领取三山安乐法,蒲团纸帐过年年。四十馀年学养生,谁知所得亦平平。体孱不犯寒时出,路湿常寻干处行。一枝筇杖一山童,买酒行歌小市中。莫笑摧颓今至此,当年万里看春风。放翁。甲午立夏,京师。柔翁钟刚中。钤印:柔翁(白)

猜你喜欢
吴昌硕篆刻
金石力 草木心
——吴昌硕与上海
那人不值得(外一则)
篆刻作品
篆刻
用劲刻
吴昌硕真迹换“真迹”
吴昌硕真迹换“真迹”
吴昌硕真迹换“真迹”
养生八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