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农林院校口述史教学的探索与实践——以华南农业大学为例

陈志国，倪根金，杨品优

(华南农业大学，广东 广州 510642)

口述史是研究者基于对受访者的访谈口述史料，并结合文献资料，经过一定稽核的史实记录，对其生平或某一相关事件进行研究[1]。口述史不仅与历史学关系密切，而且与档案学、社会学、心理学、语言学、传播学、人类学等诸多学科也有密切的关系，在大学通识教育中更是大有用武之地[2]。口述史教学实践作为培养和锻炼大学生综合素质能力的一种教学模式，已经有不少高校开始认识到其价值，然而在大部分高等农林院校，口述史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口述史教学与实践的开展与推进仍然显得十分滞后。本文拟通过梳理华南农业大学近年来开展的口述史教学探索与实践，总结口述史教学实践的经验，分析口述史教学实践中存在的困境，为推动高等农林院校口述史教学改革提出进一步思考与建议。

一、 口述史教学与实践情况

华南农业大学开展的口述史教学与实践，主要集中在中国农业历史遗产研究所和历史系，依托所系部分专业老师来具体推进和开展。

华南农业大学中国农业历史遗产研究所与人文学院历史学专业是一套队伍、两块牌子。中国农业历史遗产研究所创立历史可追溯到1955年，由我国著名农史学家梁家勉先生创办农业历史文献特藏室，1978年发展为研究室。根据学校发展需要，农史研究室申报历史学专业获批准，2005年建立历史系，倪根金教授担任系主任，开始招收历史学本科专业。

在部分所系老师的共同努力下，口述史教学克服各种困难,一直在坚持，同时也引导学生开展了大量的口述访谈实践，在实践中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一) 口述史教学发展

华南农业大学口述史教学最早可以追溯到2007年，当时历史系建系不久，专业教学相关课程还在不断调整完善中，口述史教学没有纳入课程授课，仅是作为专业课程的部分内容讲授。在当年面向历史系本科生的专业必修课“中华人民共和国史”教学中，主讲老师开始有意地将口述史纳入到课程内容中，也开始布置口述史相关的课程论文，引导学生自觉地参与到口述史的实践中去。但这个时候的口述史教学是依附于专业课，口述史理论与方法讲解也不系统、不成体系。从2017年秋季开始，历史系面向本科生开设了“公众史学综合实验课”，尽管课程名称不是以口述史命名，但口述史教学已经成为课程的核心内容，口述史相关理论与方法开始有了比较系统的讲述。历史系本科生开始接受相对比较正规的口述史训练，为参加各类项口述史实践活动奠定了扎实的专业基础。

(二) 口述访谈实践

在开展口述史课堂教学同时，华南农业大学还注重引导学生参加各种形式的口述史实践，其中既有学生自己开展的口述访谈，也有老师组织的口述史项目专项访谈。口述访谈对象主要为本校及广东省农科院的退休老教师、老专家、老领导。口述史实践活动的主要形式是引导和鼓励学生参加全国性的口述史大赛。从2011年开始，华南农业大学每年都组织学生参加中山大学举办的全国口述史成果交流赛，获得了不错的成绩。截至目前，华南农业大学已经连续组织学生参加了八届全国口述史比赛，其中有六次进入了总决赛，有五次荣获三等奖，一次荣获二等奖(见表1)。华南农业大学作为高等农林院校新办历史学专业的代表参赛，与来自北京大学、南京大学、南开大学、四川大学等名校的老牌历史学系进行竞争并取得不俗成绩，已经成为中山大学举办历届全国口述史大赛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表1 华南农业大学参加全国口述史比赛情况

(三) 取得的成效

口述史学不仅在内容上改变了传统史学的面貌，为历史学的发展开辟新的探究领域和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研究方法，而且还是一种新的历史教育手段[3]。通过口述史教学实践，不仅提高了学生的综合素质，而且也激发了学生的专业学习兴趣，有效地达到了教书育人和培养人才的目的。

一方面，提高了学生的综合素质和能力。口述史项目是一个团队性的系统工程，涉及许多部门和人员，同时还涉及许多相关的法律法规以及有关的专业知识和历史背景知识[4]。口述史项目的开展，从访谈对象的选择、访谈主题的确定以及后期访谈内容的整理、访谈稿件的撰写，都需要访谈者做足精心的准备。例如，2018年华南农业大学农史研究所承担了“广东省农科院水稻研究所发展史”编撰项目，对水稻研究所退休的老专家、老领导进行抢救性的口述历史访谈，召集了部分历史系学生参与到口述实践。学生通过参与到口述访谈实践中，从开始面对访谈对象不知道如何开始，甚至还有胆怯的现象，到后来经过指导老师反复指导和自身的实践磨合，已经逐渐学会从容面对访谈对象，也懂得了如何去尊重对方，语言表达、组织策划、团队协作、社会交往、人际沟通等方面的能力得到明显的提高。

另一方面，激发了学生专业学习的兴趣。长期以来，高校历史专业人才培养模式主要是以课堂讲授、学术讲座和论文写作为主，学生对历史知识的学习往往处于被动接受状态，缺乏主动学习的意识。而口述史教学实践给历史系本科学生提供了与社会紧密联系的机会，使他们能够深入田野和民众之中去了解感知社会，搜集第一手资料，并调整自己对历史的认知视角，加深对历史的认识[5]。通过参加口述史教学实践活动，学生从访谈中得以接触并认识真实社会及社会中的人，了解他们经历的历史和精彩的故事，实践中“回到了历史现场”，感悟到了“真实的历史”，大大激发学生学习历史专业的兴趣。在学习兴趣的激发下，学生选择继续深造考研比例也出现明显的增长。

据统计，近年来华南农业大学历史系毕业班考取研究生10人左右，考研成功率一般只能维持在15%左右。而从近年口述史实践活动情况看，从2011年至2017年，参加并入围中山大学举办的全国口述史成果交流决赛的总共有26名学生，其中毕业后考取研究生的有15名，考研成功率达到58%，这个数据也远远超出历史系毕业班的考研成功率。2014年华南农业大学农史研究所组织了四个学生访谈已经退休的著名农史学家周肇基教授，最后提交的作品《峥嵘岁月允君子，猗郁年华痴求知——20世纪历史变迁下一位农史学家的成长》获得第四届中山大学全国大学生口述史成果交流赛三等奖。参赛的四个学生在毕业当年都选择了继续考研深造，其中有三人分别考取了南开大学、复旦大学、华南农业大学研究生;另外一个也选择了继续考研。

二、 口述史教学实践的主要经验

华南农业大学组织开展的口述史教学实践活动之所以能在全国口述史比赛中屡获嘉奖，主要得力于指导老师在长期的口述史教学实践中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做法，这些好的经验成为继续推动华南农业大学口述史教学实践继续前行的宝贵财富。

(一) 注重课堂教学与实践培训相结合

目前，我国大学本科教学基本上是以课堂教学为传播知识的主要手段，课堂教学的有效与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本科教学的质量[6]。大部分本科教学都是在完成规定的教学计划和课时授学后，就止步于课堂，课堂之外的实践培训几乎没有。华南农业大学在口述教学与实践中，特别注重课堂教学与实践培训的相结合，拓展了课堂外的教学。近年来为提升历史专业学生开展口述史的能力，华南农业大学在历史系本科生中开设了公众史学课，课程由2～3位口述史经验丰富的专业老师共同担任。课程除了讲述公众史学的一些基本概念和理论外，其主要内容就是系统讲述口述历史的发展、理论与方法。公众史学课程的开始，使口述史教学初步进入了常态化和小规模化。在课堂授课之外，针对学生在口述访谈中普遍存在的怯场、底气不足等问题，对学生进行口述访谈前的系统培训。培训的内容主要包括四个方面：一是对访谈对象生平的初步了解，要求学生通过各种途径获取到访谈对象籍贯、学历以及主要经历等基本信息；二是对访谈主题的熟悉，要求学生通过查阅文献对访谈主题涉及的相关专业知识进行补充学习；三是根据访谈主题以及访谈对象基本情况，针对性地设计出比较详细的访谈提纲；四是对口述访谈技巧的指导，尤其注重对访谈者在礼貌、语言、穿着等方面内容的培训。

(二) 课堂外老师的全方位帮助

传统教学模式中，老师一般是在课堂上倾囊相授，传授专业知识，课后的帮助和付出比较少。华南农业大学口述史教学与实践中，指导老师不仅仅是在课堂上付出，而且是从口述访谈实践开始到最后完成访谈成果的撰写，给予了学生全方位的帮助和奉献，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奉献了自己宝贵的时间。在口述史实践中尽管有很多学生对口述史感兴趣，但大部分学生对如何确定访谈对象、如何跟访谈对象邀约时间以及访谈所涉及经费如何解决等问题都心存困惑和迷茫。为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指导老师投了大量的业余时间支持学生参与口述史的比赛。一是帮助参赛学生确定访谈对象。指导老师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资源，结合口述史比赛主题，为学生提供若干访谈对象参考，并最终确定访谈对象。二是提供给参赛学生开展访谈必要经费支持。指导老师利用自己的课题经费为学生口述访谈购买录音笔、支付交通费以及购买手信礼品等支出提供帮助，解决了学生的经费困难问题。三是亲自参与学生的初次访谈。鉴于学生在口述访谈中缺乏实践经验，指导老师一般都会亲自参与学生对访谈对象开展的第一次口述访谈，缓解学生紧张不安的心里情绪。

(三) 以科研项目带动口述史教学实践

在口述史教学活动中，华南农业大学还注重通过科研项目来带动口述史实践，既有利于课题研究任务的完成，同时也达到了培养学生的目的。通过科研项目的带动，一方面有效地解决了口述访谈所需的经费问题，另一方面也调动了课题负责人及课题组成员老师参与指导口述史实践的积极性。近年以来，华南农业大学农史研究所老师利用承担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岭南动植物农产史料集成汇考与综合研究”、中国科协老科学家学术成长资料采集工程领导小组办公室的项目“丁颖院士学术成长资料采集工程”以及广东省农科院水稻所委托项目“广东省农科院水稻研究所发展史”等课题研究的机会，先后组织学生结合课题内容需要访谈了丁颖院士子女、卢永根院士、原广东省政协副主席李金培教授、彭湃烈士三儿媳陈平女士、黄自然教授、刘福安教授以及农科院水稻所洪群英、陈德智等退休老专家近80名。

(四) 重视口述史资料后期整理

口述历史旨在以访谈方式发掘、采集、整理与保存口述者的历史记忆，呈现口述者亲历的史事。历史记忆是口述历史的基础，发掘历史记忆是口述历史的主要工作，故历史记忆成为口述历史的核心问题[7]。抢救口述者的历史记忆，保存口述史料是口述史实践活动的主要目的之一。口述资料整理是整个口述史工作程序当中的最后一个环节，也是形成最终口述成果的重要一环。华南农业大学在指导学生口述史教学实践中，尤其是重视口述史资料的后期整理工作，要求学生在整理口述访谈录音时要始终遵循“忠实于口述记录”的原则。在多数情况下，口述史访谈的原始记录资料是比较杂乱的，不具学术逻辑的，需要进行校正、拼接、编辑等等，除了明显的人名、地名、时间、地点等方面的错讹可以改正外，主访者或加工者只能在理顺文法、调理逻辑结构等“技术”层面上进行整理加工[5]。每一次的口述访谈，都要求学生按照上述原则如实地进行口述录音的整理，形成“访谈实录”。这些整理后的“访谈实录”成为后期主访者进一步研究加工，形成口述作品的“关键史料”。

三、 口述史教学实践制约因素分析

作为一种新型的教学方式，口述史教学突破了传统大学历史教学以课堂讲授和教材为中心的教学模式，在口述教学实践活动中也取得了一定成效，形成了一些有益的经验。然而，口述史教学实践在高等农林院校还是“新鲜事物”，尚处于摸索阶段，教学活动的组织和口述实践的开展受到人才、资金等多方面的制约。

(一) 专业师资人才缺乏制约了口述史教学深入发展

口述史教学是一种将课堂教学和社会实践为一体的教学模式，需要既有扎实的历史学专业知识，又具备丰富口述史经验的专业老师任教。而实际上，高等农林院校师资力量大多集中在传统的农学、畜牧、兽医、林学、水产、生物学和农业工程等学科方面，具备历史学专业素养和同时兼具口述史实践经历的教师少之又少。而且，从事口述史教学需要投入比一般教学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要有较强的责任心和足够的耐心，部分历史学专业出身的教师也都不愿意担任口述史课程的教学工作。华南农业大学的实践案例显示，口述史专业课程一直未能纳入历史系乃至学校的教学计划，也是跟专业师资力量的缺乏息息相关。由于师资力量的缺乏，口述史教学仅限于历史学专业，学校中文、哲学、行政管理、社会学等其他专业的学生无法接受到口述史的训练，每次口述史实践活动也只能限制在历史系的学生中开展。

(二) 资金的短缺限制了口述史教学的有效开展

资金短缺是口述史学发展的一个现实难题，因为口述史学是一种代价高昂的研究方法。出去采访要花钱，购买录音工具要花钱，译解磁带录音要花钱，出版资料也要花钱。随着口述史学研究中新技术的应用，摄影机、电脑和打字机等都成为必需品[3]。华南农业大学在开展口述史教学实践中同样遇到了资金短缺的困境，长期以来一直缺乏专门固定的经费支持。而实际教学实践活动的开展，又需要一定的经费来支持。每次访谈的成本开销，即使不算上电脑、录音笔、摄影机等硬件设备费，其他访谈所必需的交通费、打印费、给受访人的礼品费等等都是一笔不少的开支。由于经费的限制，口述访谈寻找的受访对象大多为校老教授、老领导，无力开展重大选题和异地题材，访谈地点也都主要在校内进行。由于经费的匮乏，导致在口述教学实践活动中总是采取“节衣缩食”办法，严重影响了口述史教学的有效开展。

(三) 学生积极性不高制约了口述史实践活动的开展

作为教学的主体，学生是否能够积极主动参与和融入到教学实践中去，直接影响了口述史教学的效果。大部分高等农林院校在人文社会科学方面都比较薄弱，拥有历史学专业学生也很少，其他非历史学专业对口述史教学认识也不足，缺乏积极主动参与的兴趣。即使在有历史学专业的高等农林院校，由于口述史历史教学相比其他课程增加了口述访谈实践环节，课程教学的周期比较长，很多学生都不愿意选修口述史课程。即使选修了课程的，在参与口述史事件活动中，有些学生也积极性不高，态度不端正。华南农业大学在口述史教学实践中，也同样遇到了学生积极性不高的问题，很多学生选修了口述史课，但到了访谈实践环节就有不少学生敷衍了事，出发点仅是为了完成课程作业，而没有真正融入到口述史访谈实践中去。

四、 高等农林院校推动口述史教学的思考

从华南农业大学的实践来看，以农林学科为主的高等农林院校，由于人文学科底蕴相对不足，口述史教学实践在推进中依然是困难重重。而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些困境，高等农林院校应该积极行动起来，从培养口述史专业人才、提升教师口述史教学能力等方面入手，将口述史教学纳入学校的整体人才培养体系中。

(一) 挖掘和培养口述史教师队伍

教师是开展口述史课堂教学的关键，也是口述访谈实践的组织和实施者。因此，要保证口述史教学实践能够顺利进行，高等农林院校应该积极挖掘和培养口述史专业教师队伍，为口述史教学实践的顺利开展提供后备人才。首先，要注意充分挖掘学校现有历史、中文等人文社会科学专业中对口述史感兴趣，而且具备一定专业素养和实践经验的老师。通过对校内相关专业教师的整合，逐步形成一支稳定的教师队伍。其次，要加大专业人才引进力度，通过公开招聘的方式引进国内外在口述史研究方向具有一定学术造诣的老师，充实口述史教师队伍。第三，还要加大对校内口述史研究感兴趣的学生培养，通过引导其继续读研深造，提高其教学与学术研究能力，最后培育为口述史教学的人才。

(二) 提升教师口述史教学能力

教师教学能力的强弱，直接影响了教学行为和教学质量。为了使口述史教学能够得到长远的发展，应该着力提升专任教师的口述史教学能力。首先，需要学校领导提高对口述史教学的重视程度，充分了解和认识口述史教学作为一种新型教学方法的对人才培养的意义，加强对口述史教学在全校教师中的推广和宣传。其次，学校应开展关于口述史教学实践的相关专题培训，邀请国内外口述史研究领域权威专家学者进行系统培训，全面系统地提升口述史专任教师的教学能力。最后，要加强口述史教学实践与学术研究的结合，在现有口述史教师队伍中培育口述史研究的学术带头人，形成一支既具备优秀的教学能力，又能够在科研上有所作为的教师队伍。

(三) 成立专门的口述史研究机构

口述史研究机构不仅仅是推动口述史教学实践的单位，也是开展口述历史资料搜集、编辑、出版、研究等工作的重要平台。鉴于国内部分文科综合性大学已经成立口述史研究机构，高等农林院校亦可以整合校内相关人文社科专业师资力量，建立具有农林院校特色的口述历史研究机构。研究机构可以挂靠文科学院，既是一个教学单位，亦是一家相对独立的研究单位。口述史研究机构的成立，将为高等农林院校开展口述史教学实践提供更有力的保障，也让部分老师开展的口述史教学实践工作有了“家”的归属。研究机构成立后，对口述史有兴趣的学生将获得更多的实践锻炼，也能够得到更多参与国内外口述史研究学术研讨会的机会。

(四) 完善学校教学与绩效考核机制

教师和学生作为整个教学中的两大主体，如何调动双方的积极性参与到口述史教学实践中，成为推动口述史教学深入发展的核心问题。首先，要完善学校对教师的工作考核机制，对于积极引导学生参与口述史教学实践活动，并获得全国各类口述史竞赛名次的指导老师，应充分肯定其付出的辛勤劳动，将其工作量纳入学校的年终绩效考核。其次，要考虑将学生参加口述访谈实践纳入到本科专业实习的范畴，对有一定工作量的口述访谈实践学生，可以认定为完成专业实习，从而达到调动学生参与口述史访谈实践的积极性。

总体来说，口述史教学实践作为一条可以有效提高学生学习兴趣和综合素质的路径，高等农林院校应该在“双一流”大学建设的大背景下，积极推动口述史课程教学改革，将口述史教学纳入学校的整体人才培养体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