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的实现路径探析

魏慧敏

关键词：数字包容;公共图书馆;数字鸿沟;数字不平等;信息通信技术（ICT）

摘 要：数字包容是在维护ICT发展进程中社会的包容性发展，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深化和拓展了数字化时代的社会包容使命。美国宽带技术计划项目和欧洲数字包容项目的实践表明，公共图书馆在促进数字包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并推动了自身的发展。我国要通过加强政策引导、明确图书馆地位、关注弱势群体、强化实施推进等途径发挥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的作用。

中图分类号：G251.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1588（2019）08-0030-04

促进社会包容是公共图书馆产生和发展的社会动力之一。于良芝教授指出，公共图书馆区别于其他社会机构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负有社会包容的重要使命，这一使命成为推动公共图书馆发展的重要政治资本[1]。数字化社会在信息通信技术（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ICT）广泛应用的背景下迅速崛起，弥合数字鸿沟（Digital Divides）或消除数字不平等（Digital Inequality），促进数字包容（Digital Inclusion），深化和拓展了公共图书馆的社会包容使命。实践表明，公共图书馆在促进数字包容方面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并发挥了重要作用。美国图书馆协会（ALA）的一项调查发现，公共图书馆在提供数字服务、消除数字鸿沟或数字不平等，进而建立数字包容社会方面发挥着引领作用[2]。笔者通过对数字包容相关文献的评述，分析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的理论与实践基础，提出我国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的实现路径。

1 理论背景与研究问题

1.1 社会包容是公共图书馆的使命

公共图书馆社会包容使命的理论和实践为理解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提供了理论基础。学术界关于公共图书馆社会包容使命的研究主要从理念、制度和公共政策三个方面展开：一是社会包容是公共图书馆的重要理念。社会包容作为一种理念为公共图书馆提供了一套话语体系，为公共图书馆生存和发展提供了正当性和合法性的辩护。谢拉（J.H.Shera）认为，图书馆要在走向分化、分裂的社会里发挥聚合作用，在社会的对立、分化、冲突中促进理解、促进凝聚[3];公共图书馆事业发展的里程碑人物爱德华兹及重要报告《麦克考文报告》，均强调公共图书馆对各类人群实行包容性开放[4]。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公共图书馆宣言》更是主张向所有的人提供平等的服务，同时增加了对特殊人群提供特殊服务，奠定了今天人们对公共图书馆公平服务、包容服务的理解基础[5]。二是社会包容是公共图书馆的制度内涵。现代政府提供公共图书馆这样一种公共产品，是其政治正当性和合法性的重要基础。公共图书馆代表的是一种通过配置知识或信息以保障社会信息利用机会平等、保障公民求知自由与求知权利的社会制度[6]。由此可见，社会包容是公共图书馆作为一种社会信息保障制度的制度基因。三是社會包容是公共图书馆的公共政策。英国、美国等国家推出了一系列促进公共图书馆社会包容，特别是数字包容的公共政策，促进社会包容从来都是现代政府设计、推出有关公共图书馆政策的重要着眼点，研究者对此进行了广泛研究[7]。以英国为例，1999年英国文化、媒体与体育部（DCMS）发布《面向全民的图书馆：公共图书馆的社会包容报告》，将解决社会排斥、促进社会包容确立为公共图书馆的重要使命与责任。此后，英国政府部门发布了一系列条例和条令，推出公共图书馆促进包括数字包容在内的社会包容的举措。2017年，DCMS发布了《英国数字化战略》，提出通过项目资助共同开发推进数字包容的新方法。

1.2 理解数字包容

数字包容也被称为电子包容（E-inclusion）、数字融合或电子融合。2000年，美国电信和信息管理局（NTIA）在名为《在网络中落伍：走向数字包容》（Falling Through the Net：Toward Digital Inclusion）的报告中首次提出“数字包容”，提出保证每一个美国人都能够获取新型经济环境中所需要的技术工具和能力。美国博物馆与图书馆服务协会（IMLS）将数字包容与所有社会成员能够充分利用可获得的教育、经济和社会机会联系起来，认为数字包容就是要所有社会成员都了解ICT的优势，可以平等地获取并负担ICT设备与网络连接及其费用[8]。数字化欧洲顾问委员会（eEurope Advisory Group）将其定义为在知识经济和数字化社会中，任何社会成员或社会组织都能够消除和打破获取信息的障碍，通过ICT有效参与并获取信息，依据自身的意愿和能力获取社会资源[9]。实际上，数字包容产生于数字鸿沟或数字不平等的背景之下，数字鸿沟被定义为拥有者和缺乏者在接入ICT的差异，这些差异包括信息素养、学习机会、利用能力、设备接入等，并进而导致基于信息资源和知识差别而形成的社会分化、社会排斥及社会不平等[10];数字不平等旨在标识一种多样化的信息差距，这一差距存在于不同的国家和地区、组织、社群及个人之间，这一差距是在ICT接入和使用以及信息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实践活动中形成的[11]。数字包容的提出旨在帮助人们跨越数字鸿沟，消除数字不平等，强调技术的接入与使用，关注弱势群体，突破社会壁垒，减小或消除数字鸿沟[12]。综上所述，数字包容旨在描述维护ICT发展进程中社会的包容性发展，让所有社会成员都能知晓ICT发展带来的机会、拥有平等利用ICT获取信息的途径、享有ICT发展中的机会和利益。

1.3 促进数字包容是公共图书馆的应有之义

数字包容是数字化浪潮中的社会包容，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深化和拓展了公共图书馆的社会包容使命。2014年5月，国际图联（IFLA）和华盛顿大学信息学院等机构联合发布的《公共获取：支持面向所有社会成员的数字包容》（Public Access：Supporting Digital Inclusion for All）提出，在许多发展中国家的社区中，公共图书馆通过ICT为各类社群特别是边缘化群体赋能，在获取教育、提高技能、就业和促进健康等方面提供帮助[13]。美国公共图书馆界的实践表明，在后金融危机时代，公共图书馆采取的一系列促进数字包容的措施逐步弥补了公众在使用信息技术和获取数字信息资源方面的差距，其促进数字包容的实践得到了社会的认可[14]。

2 公共图书馆推动数字包容的实践：两个案例

2.1 美国宽带技术计划项目（BTOP）

2009年2月17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了一项名为《复苏与再投资法案》（ARRA），ARRA中包含了宽带技术计划项目（The Broad-bandTechnologyOpportunitiesProgram，BTOP），项目金额约40亿美元。这一项目主要授权美国国家电信和信息管理局（NITO）实施，用于实现改善社区教育、跨越数字鸿沟、消除数字不平等等目标。项目实施后，大部分公共图书馆系统都参与进来，它们利用BTOP资助完成了低收入群体的ICT设备优化项目、中央图书馆的数字资源共享项目、聘任ICT专家开展公共培训等。这些新项目的实施有力地提升了公共图书馆的服务效能，推动了图书馆系统间培训项目和信息资源的互联互通。在具体推进中，NITO将BTOP项目细化为社区综合基础服务设施（CCI）、公共计算机网络中心（PCC）、可持续宽带利用（SBA）。在这些项目的推动下，公共图书馆为低收入社区成员提供了免费的ICT学习和利用机会，极大地拓展了数字包容范围。以社区综合基础服务设施（CCI）为例，其主要内容是优化升级互联网基础设施，推动学校、医院、公共部门和公共图书馆的网络连接，强化家庭互联网服务和企业互联网服务。调查表明，CCI项目弥补了美国的互联网基础设施不足的问题，为公众获取数字资源和服务提供了基础性条件，推动了更多社会机构接入互联网[15]。就公共计算机网络中心（PCC）而言，PCC项目致力于为社会公众或弱势群体提供互联网的利用。这一项目允许公共图书馆向其申请资助用于公共图书馆的优化互联网设备、资源数据库等数字服务设施，以满足社会公众的多元化需求。就可持续宽带利用项目（SBA）而言，SBA主要致力于提升弱势群体的互联网利用率，推动面向弱势群体的宽带优化、互联网利用、信息素养培育等。

2.2 欧洲数字包容项目

进入21世纪以来，欧洲相继推出的一系列数字化战略都包含了有关数字包容的政策措施，如数字欧洲2002行动计划：面向所有社会成员的信息化社会（e-Europe 2002 Action Plan：an Information Society for all）、数字欧洲2005：在新阶段持续推动欧洲的数字包容（e-Europe 2005：a new stage for Increasing e-Inclusion throughout Europe）、i2010——欧洲信息社会：促进经济增长和就业等，都包含了大量关于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的政策措施。当前正在实施的是EU于2010年3月公布的“数字化欧洲2020”（e-Europe 2020：The Digital Agenda for Europe2010—2020），其致力于为社会公众构建一个融在线购物、学习、研究和交流互动为一體的超级信息平台。这一项目赋予公共图书馆在其中的主要角色和作用[16]，如打造欧洲数字图书馆平台;通过简化版权许可降低数字资源获取门槛;开展国家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的馆藏资源数字化项目等。纵观20多年来的欧洲数字化政策历程，每一阶段都为公共图书馆安排部署了促进数字包容的政策内容，如“公共图书馆与自主学习者”（Public libraries and independent learners，PLAIL）项目、“公共图书馆协同行动”（Public Libraries Concerted Action，PubliCA）、“欧洲图书馆文化和遗产项目”（Heritage and Culture through Libraries in Europe，HERCULE）、“公共图书馆发展项目”（Public Libraries Development Project，PLDP）、中东欧版权利用者平台（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an Copyright User Platform，CECUP），以及英国、爱尔兰、爱沙尼亚等欧盟成员国设立了促进本国公共图书馆信息化发展的项目。这些项目的实施有力地促进了数字化社会的数字包容，推动了公共图书馆在数字包容中扮演主要角色，同时也促进了公共图书馆的发展。

3 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的启示与建议

3.1 加强政策引导

3.1.1 制定数字包容战略。通过制定和实施国家数字包容战略，为公共图书馆开展数字包容服务注入了强大动力，提供了政策和资源保障。我国要成立管理机构，明确其数字包容战略的实施者、管理者和推动者的角色;要明确中央与地方政府的职责分工，明确企事业单位、社会组织、社区的权利和义务;要明确阶段性目标、任务和步骤，确保稳步推进。

3.1.2 纳入政府预算。我国要加大政府资金投入，将数字包容服务纳入图书馆整体预算和服务体系，保障数字包容项目的资金来源，增强公共图书馆改善数字基础设施的能力。

3.1.3 加强监管和评估。我国要制定监管措施，明确政府、资助者和社会公众对公共图书馆数字包容服务的监管办法，将数字包容服务情况向社会公布，接受各方监督;制定数字包容的评价体系，定期开展数字包容绩效评估，及时修正数字包容服务中出现的问题，确保数字包容服务的正确方向和效果。

3.2 明确图书馆地位

3.2.1 明确职能。公共图书馆要作为国家数字包容战略实施的主要承担者、数字包容服务的主要提供者、数字包容调研的积极主办者，积极开展与数字包容相关的各项活动。

3.2.2 明确作用。在推动建立数字包容社会、弥合数字鸿沟和消除数字不平等等方面，公共图书馆要发挥主要作用，免费向社会公众尤其是弱势群体提供网络服务，提供相关的计算机技能培训，开展数字扫盲行动。

3.2.3 明确行业组织角色。在美国，ALA和IMLS等图书馆行业组织为公共图书馆开展数字包容服务提供了政策、资金和人力等方面的支持，这是公共图书馆与图书馆行业组织在促进数字包容方面协同行动的重要经验。在促进数字包容实践中，我国要持续发挥中国图书馆学会和地方图书馆学会的作用，开展调查研究，设置公共议程，经过授权组织实施数字包容项目，协同推进数字包容。

3.3 关注弱势群体

弱势地区和群体的数字服务需求是公共图书馆促进数字包容的主战场，要通过精准化和差异化服务促进数字包容。就地区差异而言，公共图书馆要正视并重视区域之间特别是城乡之间的现状和需求差异，根据经济社会发展情况制定实施数字包容的具体策略。一般而言，贫困偏远的农村地区同外界的互联互通少、ICT基础设施落后，因而公共图书馆增加和优化ICT基础设施、开展ICT培训较为迫切;城市地区ICT基础设施相对较为完善，公共图书馆需要在公众数字素养提升和网络设备的升级方面着重加以改善，在数字化服务中满足公众的专业化、个性化需求。就群体而言，公共图书馆要为无法参与数字生活的群体提供平等的机会：对于残障人士，公共图书馆要为其配备必要的辅助设备;对于少年儿童，公共图书馆可以通过讲座、培训等提高其数字素养;对于老年群体，公共图书馆要帮助其通过互联网获取健康信息、网上购物和保持与家人的沟通。对于偏远地区的居民、低学历者、低收入者等弱势群体，公共图书馆要针对其特点开发培训课程，帮助他们了解各种技术，掌握ICT技术的使用方法。

3.4 强化实施推进

3.4.1 完善公共图书馆基础设施。政府要进一步加大公共图书馆的发展投入，加快完善数字包容基础设施建设，推动公共图书馆提高网络访问速度、增加网络访问渠道、保障网络的可用性、强化网络安全与保护用户隐私，不断完善计算机、扫描仪、电子阅读器、3D打印设备以及专用视听产品等数字设备，充实主题数据库，丰富数字资源。

3.4.2 提供数字化服务项目。公共图书馆要通过调研了解特定人群的数字化需求，针对不同年龄、性别和身份的用户，特别是弱势群体提供精准化服务，或向政府提出申请，或向合作伙伴提出邀约，把数字包容服务做成项目，通过项目化运作提高数字包容服务的精准性和时效性。

3.4.3 建立可持续的合作机制。政府要积极探索利益相关者资源共享、风险共担、互利共赢的合作机制，鼓励公共图书馆、企业、非营利组织、社区和志愿者等通过合作推动数字包容，强化公共图书馆的数字包容服务能力，拓展数字包容服务的深度与广度。

参考文献：

[1]于良芝.图书馆情报学概论[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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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于良芝.图书馆学导论[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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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Institute of Museum and Library Services，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Technology&Social Change Group，International City/County Management Association.Proposed Framework for Digitally Inclusive Communities：Final Report[R].Washington，DC：Institute of Museum and Library Services，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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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闫慧，孙立立.1989年以来国内外数字鸿沟研究回顾：内涵、表现维度及影响因素综述[J].中国图书馆学报，2012（5）：8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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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闫慧，张鑫灿，殷宪斌.数字包容研究进展：内涵、影响因素与公共政策[J].图书与情报，2018（3）：80-89.

[13]IFLA.Public Access：Supporting Digital Inclusion for All[EB/OL].[2019-04-03].https：//www.ifla.org/files/assets/hq/topics/libraries-development/documents/ifla-apc-tascha_english_20140509.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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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014 Digital Inclusion Survey：finding and results[R].College Park，MD：Information Policy&Access Center，University of Maryland College Park，2015.

[16]Commission.Communication from the Commission.Europe 2020：A strategy for smart，sustainable and inclusive growth.COM（2010）2020，Brussels， 03.03.2010[EB/OL].[2019-04-03].http：//eunec.vlor.be/detail_bestanden/doc014%20Europe%202020.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