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流泉

2019-09-17 07:04符浩勇
小说林 2019年5期
关键词:汲水水桶泉水

战火前沿阵地最大的难处是供应中断。双方都断了水,但是水就在眼皮底下。在双方交界处右侧的小山沟里就有股清泉,它日夜流淌,无人敢去汲水。那里暴露在双方的火力网下,一旦有人去汲水,只会白白牺牲而不会搞到水,所以断水三天来没有人打过它的主意。

前沿阵地断水后,最为心焦的是炊事员老苏,他认为前沿的同志吃喝不上是他的失职。战争年代没有比失职更可怕的了.他虽然是个炊事员,但他有独特的见解:“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在前沿断水三天之后,他带了一筐萝ト在敌人炮火封锁区前等待了一天一夜。第五天清晨,无名高地漫了一层浓雾,他安全地通过了敌人的封锁区,来到前沿阵地。只是萝卜太少,每人分了两个,轻伤员三个,战士们拿到萝卜后,连泥也顾不上擦,就吃了起来。他找到连长,连长正闭着眼睛休息,这个壮汉子听见动静睁开眼对他笑笑,算是对老苏送萝ト的表扬。

“连长,我想到下边山沟里提桶泉水来。”老苏在连长面前蹲下说。

“什么?“连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到下边提桶泉水来。”老苏要求着。

“不行!”连长忽地坐起来,“不行,对面敌人的几挺重机枪不是吃素的,你看——”他拉老苏来到一个狭小的道口,在地上拾了一个废罐头盒,装上土,用力向山坡上甩去,霎时,招来了敌人轻重机枪的密集射击,连长说:“听见了吧!你就是铁人也休想取回水来。”

“让我试试吧!”老苏还是要求去。

“不行,我要对你的生命负责!”连长恼火了。

“你对我负责,我也要对全连负责,五天了没有喝上水,谁能受得了,你知道不少人渴得喝尿吗?”老苏和连长争论起来。

“我们没有水,敌人也没有水,他能忍受,我们为什么不能忍受?”

“我们不是和敌人比赛谁耐渴,帝国主义要喝水,无产阶级也要喝水,两家都到了快要渴死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够去取水?”老苏继续争辩。

“小心敌人打你的冷枪。”连长说。

“他不让我们喝,他自己也喝不上,他让我们喝,我们也让他们喝,现在就看谁能主动采取行动。”老苏发表了见解。

连长觉得老苏讲得有些道理,向他点头,意思是可以去试试。

经过周密的布置,老苏开始行动了,在坑道里找了一只S国加仑桶(一种手提汽油桶),站在交通沟里,中午十二点钟,双方阵地都停止了射击,沉寂得连对面敌人的咳嗽声都能听见。他把水桶举过头顶,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用石块“当当……”敲了五下,然后又把水桶放下,过了四五分钟,他又把水桶举到交通沟上部,暴露给敌人,又敲了十来响,S国兵没有丝毫动静,他们既没有射击,也没有投弹,好像装着没有看见一样。老苏心里有底了,他对连长笑笑,连长对机枪班长命令:“如果敌人开枪,你们轻重机枪一起掩护。”老苏冒着生命危险爬上交通壕,他高举着水桶,弯着腰观察地下可能埋下的地雷,顺着山坡向泉水走去,他步子稳健,没有丝毫惊慌,好像经常去汲水一样。对面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常行动惊呆了,他们“叽里呱啦”地喊叫起来。一会儿,也从交通壕里爬出来一个黑人士兵,提着水桶向山泉走去。

从此以后,想不到在敌我接壤地带竟出现了没有经过谈判就达成的停火地段。每天中午十二时,双方各派一人去泉边汲水。据说老苏曾送给那个黑人士兵两包大前门香烟,对方也回贈了两包马蹄牌S国烟。连里怕敌人在烟里施放细菌,送到团部化验去了,老苏觉得没有抽到S国烟实在是一种遗憾哩!

作者简介:符浩勇,系中国作家協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人民文学》《当代》《小说界》《北京文学》《天涯》等发表小说散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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