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癸,甘永萍,方世巧
(南宁师范大学 旅游与文化学院,广西 南宁530001)
在我国,旅游扶贫最早是由原贵州省旅游局在1991年提出的。此后,随着实践经验的积累,旅游扶贫在学术界的讨论越来越广泛。1996年原国家旅游局将旅游扶贫作为科研专题进行研究[1-4]。20世纪90年代末,英国国际发展署(DFID)提出PPT(Pro-poor Tourism)概念,即有利于贫困人口的旅游,强调的是贫困人口从旅游发展中获得经济、社会、文化和环境等方面的综合性收益[5-7]。2002年,在南非约翰内斯堡召开的世界可持续发展峰会上,世界旅游组织和联合国贸易与发展会议首次提出ST-EP(Sustainable Tourism and Eliminating Poverty)概念,即可持续旅游与消除贫困,明确提出可持续旅游是解决贫困问题的有效工具[8-10]。2011年至2015年,我国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虽减少了1亿多,但脱贫攻坚的任务仍很艰巨。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精准扶贫”的口号。次年,国务院颁布的《关于促进旅游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首次提出“旅游精准扶贫”的概念。随着旅游精准扶贫实践的积累,关于旅游精准扶贫的文献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但是针对旅游精准扶贫的研究综述则相当匮乏,对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研究的综述文献更是少之又少。基于此,本文回顾并述评有关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研究成果,借助CiteSpace软件分析对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研究领域的热点,厘清其研究脉络。
本文基于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进行文献检索,关于旅游精准扶贫的研究综述目前有4篇。郭剑英通过梳理旅游精准扶贫的相关理念基础,分别从旅游精准扶贫的模式、机制、实现路径、对策以及效应等方面进行归纳,发现目前对旅游精准扶贫的研究处于起步阶段,定量研究较少,并且研究内容有待深入[11]。孙文婷等就旅游精准扶贫的相关理论、运行机制及实现路径、效应和存在问题及对策进行归纳分析,另外还从“互联网+”、社会性别、社会保障和公正性等角度进行探究。除此之外对研究地域和研究方法进行分析,认为旅游精准扶贫处于研究的初期阶段、研究区域缺乏微观单位和个案研究、研究方法缺乏定量和实证分析[12]。常嘉佳等从旅游精准扶贫识别、效应和路径选择三方面进行梳理[13]。高新雨等通过梳理国内外研究动态,从缺乏定量化分析、将贫困认定与具体的扶贫模式割裂、未将权力结构治理贯穿于旅游扶贫全过程等方面进行述评,并指出未来研究要构建与检验权力结构干预生态旅游精准扶贫的理论模型,并且要推动扶贫方式的多元化[14]。综上,前面3篇文献均是针对旅游精准扶贫系统地述评,而高新雨等则通过权力结构治理的角度探讨其与乡村旅游精准扶贫的关联。由于旅游精准扶贫涉及范围广,作者在系统述评时,评述内容较多,难免会泛化,并且缺乏量化分析,导致对本学科的理论性贡献较小。而从某一角度对旅游精准扶贫进行述评可以丰富该研究领域的内容,拓宽研究深度,从而对旅游精准扶贫有较大的理论贡献。
为了正确把握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研究热点和前沿动态,丰富郭剑英、孙文婷等人的研究综述,本文基于CiteSpace软件对国内研究现状进行分析。CiteSpace软件是一种科学研究辅助文献分析可视化的工具,主要展示一个研究领域知识发展的历史现状、研究前沿和核心话题等[15]。对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文献进行“高级检索”,通过输入“旅游精准扶贫”和“机制”进行精确查询,总共获得451篇文献,进一步删除报纸、期刊目录等不相关文献,获得419篇文献。在研究话题图谱绘制过程中,设置阈值(TOPN为50,意为在每个time slices中提取N个被引次数最高的文献,N越大生成的网络更为全面)为50,经过调整字体大小、节点颜色等,绘制出旅游精准扶贫机制文献主要研究话题图谱。结合Export输出的Network Summary Table,筛选出共现频率和中心性较高的前20个关键词,分析研究话题的频率高低和中心性。
图1展示的是旅游精准扶贫机制主要文献研究话题图谱,图中节点越大表示该话题越热门,关注度高,各个节点之间的距离越短表明各个话题之间的联系越紧密。经在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检索发现,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文献主要聚集于2014—2018年,这也与国家政策大方向吻合,2014年国务院首次提出“旅游精准扶贫”的概念。由此可得,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研究起步较晚。结合表1可以看出,“精准扶贫”“旅游扶贫”“乡村旅游”等关键词共现频率和中心性很高,其中“精准扶贫”的词频达到146,中心性为1.26,首位度最高。但是“旅游精准扶贫”的词频只有12,中心性为0.02,“作用机制”和“运行机理”的词频均小于5,表明学者对“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关注程度不够,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研究基础相对比较薄弱。结合图1和表1观察主要研究的区域是“民族地区”“四川藏区”“广西”“武陵山片区”等贫困地区。再根据Timeliness View呈现的旅游精准扶贫机制文献时间轴可视化图谱(见图2),可以看出,2016年和2017年对于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研究文献最多,2018年的关键词是“贫困新时代”“发展路径”“减贫效应”且主要集中于“可持续发展”和“民族地区”等聚类网络。综上,可以得出如下结论:旅游精准扶贫研究机制起步较晚,而且研究基础比较薄弱,研究区域主要集中于民族地区和革命老区、山区等贫困地区,整个研究领域的文献数量正在逐步增长,学者越来越关注民族地区旅游精准扶贫的可持续发展问题。基于此分析,本文就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研究进展进行述评。
表1 旅游精准扶贫机制文献信息可视化主关键词及词频
2.1.1 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内容评估分析
我国的旅游精准扶贫工作是在国家政策的指引下开展的,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体系。一般而言,由政府为旅游精准扶贫工作提供政策和资金支持,营造发展旅游业的大环境。所以,大多数学者主要从政府、社区、企业、非政府组织和贫困人口等五个方面研究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第一,政府在旅游精准扶贫中主要起主导与协调作用,给予贫困户、社区和企业等参与旅游业的政策支持,同时要协调好各方利益。第二,社区作为贫困户的基层组织,能够引导贫困户参与旅游业,弥补政府、企业和贫困人口在旅游精准扶贫方面的局限性。第三,企业也是旅游精准扶贫的参与者,通过政府的政策支持,吸收贫困人口参与旅游业,开发旅游产品与市场。第四,非政府组织是旅游精准扶贫的重要支持者,能为旅游精准扶贫提供物质、技术、资源等保障,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提供资金保障和舆论支持,为贫困户参与旅游提供更加便利的条件。第五,贫困人口在旅游精准扶贫过程中既是扶贫的对象,又是扶贫的主体。政府、社区、企业和非政府组织在旅游精准扶贫过程中所有的政策、资金、项目和措施都以贫困人口为中心。贫困人口要实现脱贫除了对帮扶主体进行帮扶,还需要贫困人口自我帮扶,立勤脱贫。
李佳等根据贫困人口的生计资本、能力和权力的机理分析,构建了旅游精准扶贫机制,主要包括启动激励机制、目标导向机制、参与共享机制和监测调控机制,并且认为应该激励多主体参与旅游精准扶贫,推动政府、旅游企业、科研院所以及社会组织等主体共同参与,引导贫困人口参与旅游业,建立政府职能部门对旅游精准扶贫的监测调控机制[16]118。李小民等通过对少数民族居民旅游增权感知进行实证研究,得出政府未曾注重维护居民在旅游发展中应有的权利,导致居民对旅游发展政治权利认知不高的结论,并且给出政府和旅游机构应该重视旅游发展调研,应该重视旅游业对当地居民的影响,应该重视与社会组织的合作等建议[17]。邓小海则认为旅游精准扶贫主要是由旅游精准识别、旅游精准帮扶和旅游精准管理三个部分构成的系统,旅游精准扶贫识别的主体主要由政府部门、企业、社会公众和贫困人口等构成,而在旅游精准帮扶过程中,社区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与此同时,旅游精准扶贫管理的主体同样离不开政府部门、旅游企业和社会公众[18]。耿宝江等从微观视角入手,认为四川藏区旅游精准扶贫的驱动机制主要由贫困人口行为驱动和扶贫主体行为驱动构成,并认为贫困人口通过分享、匹配和学习的方式实现旅游脱贫,从而设计出四川藏区旅游精准扶贫微观作用机制[19]。除此之外,何星等基于ST-EP模式从政府部门、旅游企业、旅游者和贫困村民四方面分析旅游精准扶贫驱动机制[8]88;罗章等以重庆市的“木根模式”为例,通过“政府—村民—市场”三元主体联动机制,实现主体“角色—行动”的转变,从而激发旅游精准扶贫的内生动力[20];林丹等从旅游增权理论角度研究贫困人口收益机制[21];王新歌等从旅游精准扶贫的开发条件、旅游开发项目和帮扶的目标人群三个方面构建了旅游精准扶贫识别机制[22];陈秋华等、吴忠军等、杨建从旅游精准扶贫识别、帮扶、管理、考核以及监督保障等方面构建旅游精准扶贫机制[23-25]。
2.1.2 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影响因子与建议
针对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影响因子的研究,由于研究对象、研究区域的不同,学者研究的影响因子也就不同,但纵观国内近几年文献,主要还是集中于对贫困人口和政府部门这两方面的研究。
(1)根据贫困人口分析。李佳等认为影响贫困人口受益的主要因素是贫困人口的资本、能力和权力等方面的限制。因为伴随着旅游经济高效持续增长,贫困人口要适应旅游业的发展,达到脱贫致富的目的,其自我发展能力亟待提升[16]121;李雪丽等从微观角度探讨民族地区旅游精准扶贫的主要问题,认为贫困人口先天存在困境,在参与旅游业时旅游利益分配机制不健全、参与不均衡。因而,在旅游开发过程中政府主导要更有针对性,要创新旅游发展方式,强调旅游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构建旅游扶贫开发的本地化产业链,完善利益分配机制[26]。张春美等从农村居民对乡村旅游精准扶贫政策的满意度角度来分析影响因素,研究结果表明,年龄、文化程度、贫困特征、农村居民对政策的了解程度以及收入对旅游精准扶贫政策的满意度具有正向显著影响[27]。
(2)根据政府部门分析。张春美等提出政府相关部门要加强对旅游精准扶贫政策的宣传,对于贫困户要进行土地补偿、现金补偿等[28]。吴靖南认为制约贫困户的主要因素有环境约束型、能力约束型和权利约束型三类。根据限制因素,政府应加强调控拉动,发挥关键性作用[29]。毛峰认为政府要进行科学规划,制定旅游精准扶贫的相关政策,联合多部门合作,创新体制机制,实现“造血扶贫”[30]。邢慧斌等认为燕山—太行山片区旅游精准扶贫面临的主要问题是:政府扶贫资金使用效率和管理效用较低,利益分配机制存在问题,旅游扶贫项目缺乏科学规划和论证。因此,旅游主管机构亟须加强对社区领导和贫困人口的教育培训,打破行政区划和条块分割,推进全域旅游发展,并构建科学的旅游项目评审制度[31]。
(3)其他方面的研究。除了对贫困人口和政府两个主体的研究,有学者还对社区、旅游企业等主体进行探索。冯伟林等以西南民族地区为例,分析其社区参与存在的不足之处,并针对不足构建了西南民族地区社区参与旅游扶贫的赋权机制、收益分配机制、生态环境与民族文化保护机制和精准帮扶机制[32]。彭宗兰以扎坝走婚大峡谷为例,成立旅游开发公司以保护当地的乡村民俗旅游资源,针对不同的客户群体开发不同类型的旅游产品,打造差异化区域旅游品牌[33]。
近年的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研究,由最初的贫困人口和政府部门的机制路径设计,到现在的多元主体的研究范围,其研究方法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通过梳理文献发现,目前对于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研究仍以定性分析为主,定量分析为辅,头脑风暴法、图表法、问卷调查法、访谈法和SWOT分析法成为目前研究的主要方法,而相对较为科学、规范的定量分析成果较少。李佳和邓小海使用定量分析研究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成果相对较为系统、规范,理论体系较为完善[34][9]。本文汇总了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研究的方法(详见表2)。
表2 旅游精准扶贫机制文献信息可视化主关键词及词频
2014年国务院颁布的《关于促进旅游业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首次提出“旅游精准扶贫”的概念,所以其研究目前仍处于初步发展阶段,理论体系较为薄弱,主要集中于以贫困人口、政府为主体的机制路径设计等方面,缺乏科学、系统、全面的研究。
(1)研究内容上,主要包括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内容评估分析和影响因子。通过文献梳理,按照帮扶主体分为政府、社区、企业和非政府组织以及贫困人口五个主体,而文献主要集中于构建理论体系,对于贫困人口的研究较多,从贫困人口的旅游增权感知、生计资本、利益驱动等方面进行探究。除此之外,在政府主体方面研究也比较多,政府在旅游精准扶贫中发挥的主导协调作用,为旅游精准扶贫提供政策保障、资金保障,营造大环境。但对于旅游企业、社区、非政府组织和旅游者等主体参与旅游精准扶贫的机制研究则较为匮乏。从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影响因子角度来分析,学者对于贫困人口和政府的研究较多。针对贫困户,从贫困人口收益、利益分配、满意度以及参与旅游业等方面探究影响贫困人口脱贫致富的影响因子;对于政府,主要从利益分配机制、旅游项目管理、资金使用和贫困人口教育培训等方面入手。此外,还有部分学者探索影响社区、旅游企业等主体参与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影响因子。
(2)研究方法上,以定性分析为主,定量分析为辅,图表法、问卷调查法、访谈法等方法居多,缺乏系统化、规范化的定量研究,针对贫困人口的微观机制路径研究严重缺乏,并且在研究方法上缺少创新性。
今后对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研究,应从研究内容、研究方法、研究区域入手,趋于科学化、规范化、合理化。
(1)拓宽研究内容。应加强对社区、旅游企业、非政府组织等主体的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研究,丰富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的研究内容,提高理论贡献性。另外,由于在2020年要完成脱贫攻坚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所以针对贫困户的研究可以由旅游精准扶贫转向因旅游脱贫的农户以后的可持续生计问题,如何保障这些依靠旅游脱贫的农户能够继续依靠旅游业致富将成为一个重要议题。其二,旅游精准扶贫也要扶志、扶智,更要扶德。在旅游精准扶贫过程中,贫困人口过度依赖政府救济金,缺乏自力更生意识,甚至以评选贫困户为荣,贫困人口的德行出现问题,如何利用旅游产业扶德也将会是一个重要研究主题。
(2)综合运用研究方法。在研究方法上,加强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综合分析,重视微观主体的数据收集以及处理工作,推进研究模型的构建,创新性应用多学科的研究方法,丰富旅游精准扶贫机制研究方法。
(3)扩大研究区域。可以研究以村屯为单位的微观区域,注重贫困户等微观群体的利益分配、旅游权利、满意度等方面的研究,或者针对样本追踪研究,通过时空差异分析,评估贫困户经济收益、社会收益等方面的绩效,从微观角度来设计微观旅游精准扶贫机制。除此之外,也可以从时空角度分析旅游精准扶贫的政策变化,深入研究旅游精准扶贫宏观和微观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