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杰
近日,再次阅读《大染房》这本书,也再次被感动,特别是描写少年乞讨时的陈六子(陈寿亭)吃完锁子叔给他留下的小半碗剩菜汤,见碗底还有一个晶莹透亮的虾皮,他怎么也舔不着,于是就用筷子拨,可虾皮就是不肯就范。他急了,放下筷子,用两个指头捏起来……
我儿时也曾有过为了吃到贴在碗底的虾皮而舔碗底的经历。儿时,条件困难,虽然我们老家靠近沿海,但虾皮也不是随意能吃到的,平时捣蒜、捣烧辣椒用来相拌的大多数是虾糠(虾糠就是生产海米时,摔打下来的,又不知筛过几遍后剩余的碎虾皮、虾须、虾针)。在麦收的劳碌时节,娘都会赶集买上一斤虾皮用来改善寡淡的生活。为防止我们偷吃,娘都是把虾皮高高藏起来,但我们却总能想办法偷得一小撮,空口吃了解解馋。
记得娘说过,他们年少时,粮食短缺,曾吃过用杨树芽儿拌虾皮做的团子。摘下来杨树芽儿清水洗净,开水锅里烫个翻身儿,笊篱捞上来挤干了水,拌上虾皮作馅,用混合着榆树皮面的玉米面擀薄皮儿,包成大馅儿团子吃,可这也省不了多少粮食。摘杨树芽儿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太嫩或者太老,嫩了浸到开水锅里一烫会化成一锅黄汤绿水,吃不到嘴里;摘老了,又苦又澀,难以下咽。
虾皮不是虾的皮,而是中国毛虾被晾晒至干而成的食品。毛虾个体小,一般只有三厘米,因此不为人注意。毛虾产量大,群体集中,一网捕上来往往都是清一色的毛虾。一般都就地晒干加工成虾皮,因虾小,肉坚实,干制品很易使人感觉似虾皮,因此得名。
最难忘的是母亲用韭菜、虾皮、鸡蛋烙制的菜饼。母亲把掺有虾皮儿的韭菜馅慢慢在一层薄薄的面饼上摊开,用筷子或小勺分配均匀,洒上鸡蛋液,再盖上一层面饼,周边压实,最后用小盘子滚边,去掉多余的面皮,在自制土灶上放置一顶鏊子烙,周遭有小火苗不时窜出,随着母亲手中的刮子(用一个长一百厘米,宽五厘米,厚一厘米的木质专用工具)与鏊子的不断碰撞,菜饼也逐渐由松软的面白色变成均匀的金黄色,每烙好一个,就用笼布盖起,确保吃到嘴里时是松软可口的。早已等待多时的我和妹妹,总是忍不住先大快朵颐一番,边吃边跑,饼里的油变成菜绿色,顺着手和胳膊流下来,那快乐无以言表。
现在条件好了,平时不论是去酒店聚餐,还是在家,吃饭时我经常煮熟几个鸡蛋捣碎再加点虾皮,用蒜泥加点盐、香油搅拌均匀,挖一勺满口香气充盈,滋味无穷。
我爱吃馄饨,为此,妻子专门学会了包馄饨,平时总是多包一些馄饨冷藏于冰柜中。每当吃时,取出放入锅中加水煮熟,捞入早已放好虾皮、香菜、紫菜、榨菜、香油、鸡精等调料于碗中,浇上一大勺汤,便是一道诱人的美食。碗中的白里透红的馄饨、黑色的紫菜、绿色的香菜、黄色的榨菜块还有碗底那少许透明的虾皮,如同一幅动人的美图。随着热气,香香的味道已让人垂涎。此时再不把这一个个馄饨放到嘴里,那肚里的馋虫都要跑出来了。有时会聊发少年狂,特意留下虾皮,待最后把它们一个个地夹起来慢慢地咀嚼,以寻找儿时地记忆。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