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湛江傩舞面具的符号学研究

2019-09-10 07:22陈子豪钟子莹柴丽芳
丝绸 2019年4期
关键词:符号学民俗文化

陈子豪 钟子莹 柴丽芳

摘要: 湛江傩舞是湛江地区最古老、也最具有生命力的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傩舞中的面具是湛江傩舞文化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组成部分和表现形式,也是一种充满文化符号象征意味的服饰器具。文章通过对具有代表性的麻章和雷州部分地区中的傩舞进行实地考察,以傩舞面具为研究切入点,运用符号学的系统构建方法与相关理论知识,着重分析和归纳了湛江傩舞面具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研究表明,湛江地区的傩舞面具有崇雷敬雷的符号象征,隐喻着“神”性;车、麦两将傩舞面具截然不同的造型,表明其带有氏族文化的特质,体现了湛江傩舞的多元文化特色和文化兼容性特征。

关键词: 湛江傩舞;傩舞面具;符号学;符号象征;民俗文化

中图分类号: TS941.12;TS955.1   文献标志码: B   文章编号: 1001-7003(2019)04-0098-09  引用页码: 041305

Abstract: Zhanjiang Nuo dance is one of the oldest and most vital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in Zhanjiang area. The Nuo dance mask is the most representative part and expression form of Zhanjiang Nuo dance, and is also a kind of costume full of cultural symbolism. Through field investigation of Nuo dances in typical areas of Mazhang and Leizhou, this paper combined system construction methods and relevant theories of semiology to especially analyze the signifier and signified of Zhanjiang Nuo dance masks. The study shows that the Nuo dance masks in Zhanjiang area have the symbolic symbol of respecting thunder and metaphorical “divinity”. In addition, Che and Mai Nuo dance masks are totally different in shape, which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lan culture, reflecting the multi-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and cultural compatibility of Zhanjiang Nuo dance.

Key words: Zhanjiang Nuo dance; Nuo mask; semiology; symbolism; folk culture

湛江的儺舞是由中原及闽南传入的,其文化内涵主要来源于古代雷州半岛先民敬天崇雷的一种独特民俗[1]。湛江地处中国大陆最南端,炎海滨圻,春、夏、冬三季多有暴风骤雨,期间电闪雷鸣、霹雳之声使人心惊胆战,这使得雷州半岛先民对自然的雷产生了深深的畏惧,由此产生了“雷傩舞”[2]。“雷傩舞”的驱傩主体为雷公与东、南、西、北、中五方雷公将,在傩舞仪式中,当地村民戴着傩舞面具来扮演驱傩主体,并以游行的方式到村里的各家各户驱邪谴灾,这种形式成为了目前湛江大部分地区沿袭的一种主要傩舞形式。而傩舞面具是先民在充满巫术信仰的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下,与强大的自然力量和不可知的命运抗争的产物[3]。

在文明社会中,人类的一切活动都与符号密切相关,正如德国哲学家卡西尔认为:“人是创造符号的动物,人类不是生活在单纯的物质世界之中,而是生活在一个符号世界里……语言、神话、艺术和宗教是这个符号宇宙的各部分。”[4]服饰作为人类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一种符号,是人与文化相结合的产物[5],通过非语言代码符号,服饰呈现出了多重动因结构与象征意义[6]。罗兰·巴特研究“书写服装”符号的能指结构和所指结构,开启用符号学研究服饰之风。近年来也有不少国内学者通过分析中国的图腾[7]、色彩、地区服饰符号化元素[8]等,研究民族、地区的服饰符号特征。湛江傩舞面具符号是湛江傩舞文化的重要载体,也是湛江当地民俗文化的一面镜子,深刻体现了湛江地区特有的地理和文化特色。因此,研究湛江傩舞面具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特征,是对特定族群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中社会情境较好的建构。

国内有关湛江傩舞的文献资料,从社会人类学[9]、文化保护和传承[10]及舞蹈学[11]角度研究的居多,从服饰符号学角度研究的尚少,对傩舞面具符号背后蕴含的民俗文化内涵方面的研究更是缺乏。本研究以湛江傩舞面具为切入点,构建湛江傩舞面具符号体系,并在此框架基础上对其符号表现特征中的材质、色彩和造型特点进行详细分析与归纳,初步剖析其中所体现出的人们的观念、情感、审美等精神特点,最后结合符号学的相关理论来探讨湛江傩舞中的符号象征特色,以挖掘其背后的民俗文化内涵。湛江傩舞目前主要分布在湛江市麻章区湖光、太平镇,雷州的南兴、松竹镇,吴川的黄坡和博铺镇,以及廉江的石角、清平等镇,傩舞的内容形式则因区域间氏族迁居带来不同地域的民俗文化而各有殊异。本研究选取较具有代表性的麻章湖光镇、雷州松竹镇和南兴镇的傩舞面具为主要调研对象,并到部分村落进行实地考察,结合符号学理论对傩舞面具进行探讨。

1 湛江傩舞面具的符号体系构建

1.1 服饰符号系统

完整的服饰符号系统把服饰符号的构建与使用联系起来,主要包括服饰的符号化和指示行为两个部分[12]。服饰的符号化是指服饰符号被构建的过程,是服饰的物质属性(能指)和社会属性(所指)共同作用的结果。服饰符号的“能指”是指服饰的外在物质形态,包括款式、面料、颜色、装饰等,属于象征表皮层,形成符号最直观的视觉识别形式。“所指”是指服饰在被不同人群穿着时所象征的职业、地位、性格、爱好等,以及所体现出来的心理、审美、情感等意识形态,属于象征核心层,是人们识别其理念的核心。

指示行为是指通过一个表达方式来表示一个内容意义的过程,简单来说是指人们如何去使用一个服饰符号的过程。它是连接服饰的“能指”和“所指”的一种纽带形态,属于象征肌体层,是使符号被鲜活展示的行为识别形式。通过这个行为识别纽带,服饰符号的物质形态与意识形态互相映衬,互为表征,服饰的“能指”与“所指”关系也最终得以实现[13]。缺少任何一个形态,服饰符号系统都不能形成。

1.2 湛江傩舞面具的符号构成体系

湛江傩舞面具作为湛江傩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既有在材质、造型、色彩上独特表现形象的能指表征,又有使用特殊的艺术动作语言来进行文化显示的所指表意。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和湛江傩文化的不断传承与完善,湛江傩舞面具形成了一个完整、丰富的符号体系(图1)。

2 湛江傩舞面具的能指特征

2.1 制作材质多样

湛江地区流传下来的傩舞面具大多是用樟木来制作的,如保存在雷州松竹镇塘仔村的“走清将”(图2(a))和麻章湖光旧县村的“考兵”傩舞面具(图2(b))等。这些用樟木制作的面具,人物神态逼真,风格突出,形象鲜明。也有一些新仿制的傩舞面具选用了较为轻便且成本低廉的塑料来制作,如雷州南兴下田村在2016年从海南新订购的一套“走清将”傩舞面具(图2(c))。与传统木制带给人的历史庄严感不同,塑料材质的傩舞面具经着色上漆后看上去表面光滑,立体感强,人物造型层次凸显,总体更趋向于现代化。另外,雷州南兴镇存有一些采用当地“橹罟头”来刻制的傩舞面具,如南兴四境村现尚保存的八个三天雷公将傩舞面具(图2(d)),至今已有570多年历史[14]。橹罟属于露兜树科植物,生长在较偏僻和潮湿的地方,所以这种材质的傩舞面具质地坚韧耐磨,可防潮湿和虫咬,能较完好地被保存。另据说橹罟是雷州民间用以辟邪的一种野生植物,雷州人民把这种民间习俗融入传统敬雷傩舞仪式中,为了加大驱赶邪恶的力度。除了以上材质,还有少部分傩舞面具采用牛皮来制作,如雷州附城镇东门外关村保存的五个傩舞面具(图2(e))。这些用牛皮制成的傩舞面具,虽造型立体感不强,但经过加工呈现出来的人物主体感较鲜明,加上制作方法简单,所以一直被人们沿用。

2.2 面具色彩丰富,寓意广泛

傩舞面具的人物形象在一定程度上是依赖色彩来体现的,面具的着色可以刻画出人物的性格与特征。湛江傩舞面具色彩大多以黑、红、黄、蓝(青)、白为主,主要代表着英雄神将的威猛刚烈和忠勇正义形象(表1)。其中雷州“走清将”中的马、郭、方、邓、田五方雷将的形象一般是以红、黄、蓝(青)、白、黑来代表的,这些颜色有的被对比应用来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有的被单一强调来凸显人物形象特征。如南兴镇东市村的“走清将”傩舞面具(图3(a)),面具的主体颜色为黑、红、蓝、黄、白色,每个傩舞面具在主体颜色的基础上又采用了与之对比鲜明的颜色用在眉毛、纹样和冠帽上,刺激强烈的色彩碰撞对比之下将神将人物的威猛、煞气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与之相比的南兴镇下田村最新仿制的“走清将”傩舞面具(图3(b)),以黑、红、蓝、黄、橙为主体色,没有过多纹样色彩的修饰,单一颜色的大面积运用反而使得人物角色更加鲜明可辨,带给观众一种更为直观的印象。

在湛江不同村落的傩舞面具中,同一个英雄人物的形象可能会用不同的颜色来代表,如雷州南兴镇下田村的雷首面具主体为蓝色(图4(a)),而松竹镇塘仔村的雷首面具主体为黑色(图4(b)),但表达的都是雷神英气威猛的形象,体现了不同村落人们对雷神形象的理解及色彩审美的差异。而同一种颜色的运用也可能会有不同的含义,如“走清将”傩舞中田将军面具主体为白色(图5(a)),代表的是年轻少将的形象;旧县“考兵”傩舞和吴川“舞六真”傩舞中的土地公(图5(b)(c)),面具主体也是白色,但表达的却是温和慈祥的人物形象特征,表明了湛江傩舞面具颜色寓意的广泛性。

2.3 写实与夸张抽象的造型风格并存

湛江傩舞面具的神将形象主要分为正神和凶神两类。其中,正神形象的面相大都是十分端庄清秀的,造型手法以写实为主,呈现出来的是一种“似人”的世俗形態和民间的质朴美感。如麻章旧县“考兵”中的土地公婆面具和吴川“舞六将”的土地公面具(图6(a)),均为看起来像友善可亲的老翁面孔。飘拂的长须,亲切的微笑,加上额间皱纹的勾勒,透露出一种慈祥善良、和蔼可亲的神情。又如廉江石角傩戏中的帅将神面具形象(图6(b)),人物表情或面带微笑,或亲切凝视,给人一种朴素亲近的感觉,加上朴实的着色显得整个面具造型更加写实。这类慈祥和蔼的正神面具体现出的是湛江人们对于保护自己的神灵的一种崇敬爱戴的心理,以及人们对于美的淳朴追求。

而湛江傩舞面具中的凶神形象,面部表情多为狰狞粗犷,严肃威武,面相造型既有中原傩舞面具巨目、撩牙、巨鼻的明显特点,又有在人的面部构造基础上融合动物形象的特征,造型局部表现得夸张和抽象化。如松竹镇塘仔村的“走清将”傩舞面具形象(图7(a)),六位神将基本造型为方形脸(这是历代人们对男子正气凌然的认可),脸上肌肉凸出,带有浓密上翘的红色双眉,凸圆目,高勾鼻,大垂耳,额头、鼻梁、脸部及下巴处均有彩绘的纹样,头上带尖角,以凸显人物的震慑力。神将面相形态不一,有的口含木藤结(表示獠牙),龇牙咧嘴,凸显英气勇猛神态。有的嘴巴抿起,眉毛倒竖,散发出一种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威严气息。而雷神略作夸张的鸟嘴和额上之眼为其增添了几分神话色彩,同时凸显了雷神特有的威严与神力。南兴下田村“走清将”的傩舞面具形象(图7(b)),虽同样有头上长角、巨圆目、巨鼻、獠牙突出的特点,但不同在于六位神将均有额上之眼,且额头上镶有一面小圆镜。据当地庙宇管理人员周培成师傅描述,这种镜子相当于“照妖镜”,是为了方便“神将们”在驱傩时能更好地看清“妖魔鬼怪”。此外,每个神将面具都带有烈焰眉形和木质“獠牙”,眉宇间的神态透露出森冷与严肃,凸出嘴角的长獠牙则着意刻画了凶猛与震慑的形象。雷神的鼻头、脸颊和下巴处均有标示性的金色花纹,彰显了其身份的神圣和尊贵。整套面具造型线条起伏鲜明,立体感较强,夸张的五官和神情,加上鲜明的主色调使得神将的人物特征被重点突出。

3 湛江傩舞面具的所指特征

3.1 图腾象征符号

卡西尔说过:“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有代表性的特征。”[4]一个群体中的人们通过象征的符号创造一种文化精神,借以表达一个民族集体精神的内在需求。雷州半岛先民在傩舞面具色彩、造型和图案中潜藏着其特殊的图腾符号标示,用一种感观化的象征符号来表达对雷神崇拜的纪念意义,将这些精神和情感转换成一种视觉和行为上的识别形态,从而使崇雷的意识植根于后代人们心中。

雷州半岛是古越族人的聚居之地,而古越族人崇敬雷神,他们认为自己是皇帝的亲族、雷公的后代。原始思维和对自然物及祖先的崇拜使雷州半岛先民创造了雷神的形象:牛头人身,黑面勾鼻,鸟嘴高勾鼻,凸圆目竖耳威仪,脸鼻绘云纹,额中雕目纹,双眉上翘雕火纹,头戴帝冠,左手持凿,右手举斧,刚烈而威武[2]。从“走清将”中的雷首公傩舞面具造型来看,鸟嘴勾鼻、凸圆目、烈焰般的双眉及脸鼻的彩绘花纹等造型特点,均是先民们心中雷神形象的凸显。从色彩和人物称谓上看,雷州“走清将”傩舞中的五方雷将的傩舞面具和道教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及东、南、西、北、中的五方相比附和相联系[1]。且《雷司本院官将》中记载:“天雷在吾头,地雷在吾足,春雷在吾左,东雷在吾后。”亦按五行论分为“东方甲乙木雷主,南方丙丁火雷神,西方庚辛金雷位,北方壬癸水雷天,中央戊己黄雷族”[1]。可见傩舞面具人物形象的方位、颜色、称谓同样传承着雷州半岛先民的崇雷文化意向。

此外,傩舞中的一些动作也具有崇雷的形意纹动态。例如傩舞中戴着雷公面具的表演者一般左手持凿,右手举斧来驱邪谴灾,舞傩时手上的斧凿相击可迸发出“火花”,象征雷电[8]。在雷公指挥各神将“比武”过后的“犟桥”仪式阶段,一些青壮年村民会抬着三顶分别载着三尊雷神宝像的神桥,在沙地上穿梭迂回并猛烈抖动,动作激烈威猛,形似“雷霆震荡”“风云翻滚”之势,这是村民们模仿云雷翻滚而演绎的原始崇雷动作,体现出人们崇雷的原始淳朴情感。

3.2 神祗象征符号

“艺术符号是一种终极的形象——一种非理性的不可用言语表达的意象”[15]。在苏珊·朗格看来,艺术之所以采用象征的形式,是因为艺术所要表达的意义往往是“不可用言语传达”的,故而只得转而求助于“象”的暗喻性。傩舞面具作为一种能使人与“神”沟通的艺术符号,它的神祗象征因素主要表现在其暗喻性的意义层次上。

在湛江傩舞仪式中,“戴上面具即神”的意识在表演者及观看者的心里是十分强烈的。据麻章旧县“考兵”傩舞传承人彭秋生师傅描述,戴上面具后的表演者,他们的身份已经不再是“人”,而是成为了“神”。此时的他们肩负着为村民除灾保平安的重任,他们表演傩舞时的动作,口中发出的声音,都是在传达“神”的旨意。仪式开始,戴着傩舞面具的扮演者从庙堂出发,到各家香火宅逐一进行谴灾。而戴着土地公婆傩舞面具的扮演者会在谴灾过后说一些吉利的话,为人们赐福,整个过程中扮演者们的言行丝毫不懈怠。而对于被赐福的村民,他们真切地相信着来自这些神灵的保佑,也会由此心生感激,相信自己在接下来的一年会平平安安,有好的收成和运气。

从以上可以看出,不管是戴着傩舞面具的扮演者,还是被赐福的村民们,对于傩舞面具所隐喻的“神”的象征意义和整个傩舞过程中显露出的“神”性是毫无疑问地相信着的,并且对此带有一种强烈的虔诚之心和敬畏之情。凡是经过这些“神”传递出来的旨意,人们普遍流露出一种异常尊重的心态。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湛江傩舞面具营造出了一种神祗象征的精神意境,这种意境以人的精神为依据,注入了人们对于“神”的强烈情感和意识,以及对美好愿望的追求等。

3.3 氏族象征符号

“族群的核心是神话、记忆、价值和符号”[16]。在湛江傩舞面具及整个傩舞文化中可以看到湛江不同氏族的族群记忆和氏族间文化的差异。这些来自不同地域的人们将自己宗族的历史记忆、精神追求特质、对祖先的纪念情感等痕迹,通过傩舞面具的象征符号塑造和民俗技艺形式的世代相传,从而将氏族的观念刻入每個族人的心中。

据湛江市博物馆原馆长陈志坚的相关考证,麻章旧县的“考兵”傩舞应同属于雷州“走清将”的雷傩舞形式。从傩舞面具色彩上看,旧县“考兵”中五将的色彩是以黑、红、黄、青、白为主色,与雷州松竹塘仔村和南兴下田村中的“走清将”五雷公将颜色一致,同样传承了雷州半岛先民崇雷文化的特质。但从傩舞内容上看,“考兵”中的英雄人物形象为北宋抗辽元帅康保裔手下的车、麦、李、刘、洪五将,这种傩舞形式是由当地彭氏宗族始祖从江西传入[5],后来在不断传承的过程中又结合了当地居民的崇雷傩舞特质。而“走清将”中的马、郭、方、邓、田五雷公将,与“考兵”中的神将人物截然不同。雷州松竹镇塘仔村保管傩舞面具的传承人认为,当地的“走清将”傩舞面具是他们从福建莆田迁居到雷州的祖先带来的[5]。再从傩舞面具造型上看,“走清将”中的英雄神獠牙凸出,表情威猛狰狞,神色夸张,可看出面具造型整体对雷神形象的演绎较为突出。而“考兵”中的神将形象,带有“人”性化的胡须,头上戴着颜色鲜艳的能彰显人物身份的冠帽,无獠牙,表情柔和,面具形象更多的是凸显英雄人物的真实特征,这体现出了不同地域间氏族文化的融合痕迹及差异。

此外,吴川黄坡镇大岸村的“舞二真”傩舞,虽傩舞主角同是宋代抗辽元帅康保裔的部将车伦和麦必烈两将,但傩舞面具的造型、傩舞的内容形式及崇拜的英雄人物背后潜藏着的民俗文化特征,又和旧县“考兵”中的车、麦两将不同。据“舞二真”傩舞传承人黄太宇介绍,此舞是由他们的一世祖黄伸义于明洪八年(公元1375年)从吴阳岭头街授连后传入大岸村的,后来在黄氏宗族里世代相传,至今已20代[2]。对比“舞二真”和“考兵”中的车、麦两将傩舞面具由图8(a)(b)可以看出,“考兵”中的造型融合了崇雷的图腾符号,如头上带有的“牛角”和烈焰眉型等。而“舞二真”中的造型,嘴上布满胡子,头上戴着与“旧县”中车、麦二将完全不同风格的金色头巾状的装饰,且头上无角,整个造型已经找不到任何与崇雷敬雷相关的痕迹了。

4 结 语

湛江傩舞在隋唐至明清时期随着中原及闽南的族群迁移而来,而后又融合了当地雷州半岛先民的崇雷文化特色不断发展及演变,成为了湛江地区文化意蕴深厚的一种民间艺术,是一项亟待挖掘、传承与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本研究总结出了湛江傩舞民俗文化内涵的三部分特征:一是麻章旧县的“考兵”和雷州的“走清将”傩舞同属于古代雷州半岛先民崇雷傩舞的形式,其面具造型的刻画和傩舞技艺动作等特点充满了湛江人们崇雷敬雷的符号象征。二是湛江人们对于傩舞面具中所隐喻的“神”性普遍带有强烈的虔诚之心与敬畏之情,充分体现出湛江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淳朴追求与精神支配力。三是吴川的“舞二真”傩舞与旧县考兵“舞二真”中的车、麦两将傩舞面具造型截然不同,带有氏族文化的特质,体现出了湛江傩舞的多元文化特色和文化兼容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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