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伊刚
这首诗歌是戴望舒的成名作和前期的代表作,他曾因此而赢得了“雨巷诗人”的雅号。这首诗在艺术上的称道之处甚多,如叶圣陶先生一看到这首诗,就称许它“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在此,就诗歌的结尾谈谈自己的看法。
回到诗歌中去,诗歌的最后一节和第一节除将“逢着”改为“飘过”之外,其他语句完全一样,为此,大多评论者认为最后一节的作用就是首尾呼应,加强了全诗的音乐感,增强了诗歌的抒情色彩。我认为这样评说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可以,若要也以此来评说戴望舒的这首诗,那就显得单薄了些——重了形而略了神。
我们看,若将诗歌的最后一节去掉,诗歌其实也是完整的。讲了一个完整的事情——“我”希望遇见丁香姑娘、遇见丁香姑娘、丁香姑娘消失;此外,也表现了相对完整的情感历程。但它一定不能去掉,为什么?我们逐一来说。
去掉诗歌的最后一节,诗歌在艺术手法上将大打折扣。有了最后一节,使诗歌除了在结构上首尾呼应,同时加强了全诗的音乐感,增强了诗歌的抒情色彩。这是诗歌这种文体本身的一种需要。
最重要的是,若去掉诗歌的最后一节,这首诗歌就是一个悲剧,它就预示着诗人希望的消失、理想的破灭,叫人感到可怕和残酷。必须有最后一节的出现!
我们再回到诗歌中去。“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果然,梦幻般的姑娘出现了。她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像“我”一样撑着油纸伞,“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中。走近时,“我”看到她是那样地哀怨、忧愁,投出的目光“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她没有停下来,而是“像梦中飘过/一枝丁香”一般,飘过“我”的身旁。姑娘最终消失在雨巷尽头“颓圮的篱墙”边。“在雨的哀曲里”,姑娘的“颜色”“芬芳”全都消散,甚至消散了“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雨巷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地彳亍着,继续渺茫地希望着、期待着……
诗歌所写,似乎是一个圆,终点又回到起点——由希望而求,求而不得,希望再求。得不得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之火不灭!但我们将诗歌的最后一节去掉,那希望也就随之而去了——一去不返!
再看第6节,“在雨的哀曲里”,姑娘的“颜色”“芬芳”全都消散。读到此,我们感到可悲,怎么“姑娘”那美好的东西都消散了呢?本就有将好的东西撕毁给人看的感觉。可是,这些不足以让人感到残酷和可怕,当诗歌写到“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就让人感到震撼,如乌云压顶,没有一丝光亮,如世界末日就要降临,太可怕了你!亟待一丝光亮出现,我说感谢第7节!终于来了——“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诗歌虽由第一节的“逢着”变为“飘过”,显得更为虚无缥缈,但毕竟如乌云中有了那么一丝亮光,使人不致绝望!
那么,为什么说当诗歌写到“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就讓人感到震撼和可怕呢?我们不妨想想“希望”这东西。记得在《肖申克的救赎》这部影片中,瑞德曾有一句经典的台词——希望是件危险的事。他认为希望只能让自己更痛苦,甚至认为希望便是痛苦的根源。所以,他认为不想再痛苦的途径就是放弃希望。
我们再回到诗人戴望舒生活的那个时代,了解一下诗人的写作背景。《雨巷》产生的1927年夏天,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最黑暗的时代,反动派对革命者的血腥屠杀,造成了笼罩全国的白色恐怖。原来热烈响应了革命的青年,一下子从火的高潮堕入了夜的深渊。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找不到革命的前途。他们在痛苦中陷于彷徨迷惘,他们在失望中渴求着新的希望的出现,在阴霾中盼望飘起绚丽的彩虹。他们为什么痛苦、惆怅,因为他们怀揣理想,心中有希望!这一点我们从鲁迅先生的小说集《呐喊》、《彷徨》也可找到答案。
到此,我们就会感受到诗人的“哀怨”“彷徨”“惆怅”是那么的可爱与可贵了。正如我们大家,你没了什么追求,你也不会痛苦,你付出而不得或有所求而不知路怎么走时你才痛苦。像诗中写道“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若没有最后一节诗歌出现,那是什么概念,那是颓废与死亡呀!诗歌不能让人看到一丝希望,只在传达怎样有希望走向死亡,它的意义又何在!何况是亟待渴望革命的年代!
我们或许不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但我们不可丢掉追求美好之心。这首诗歌最后一节最可贵的地方就是再次点燃了希望之火。弥足珍贵,绝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