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服饰的符号功能与伦理秩序的建构

2019-09-10 07:22安丽哲
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 2019年5期
关键词:民族服饰社会秩序伦理

摘 要:通过梳理民族服饰之各项功能及当代演变,揭示民族服饰视觉符号的关键内核,为当代民族服饰的发展与设计思路提供理论依据,从而进一步发挥其社会功能,建构伦理秩序,促进社会发展。

关键词:民族服饰;艺术符号;伦理;社会秩序;艺术人类学

中图分类号:J5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444X(2019)05-0056-06

国际DOI编码:10.15958/j.cnki.gdxbysb.2019.05.009

Abstract:This essay reveals the core of national costume as visual symbol by classifying the functions of national costumes and their contemporary evolutions to offer theoretical bases for its development and design concept. Thus, it can exert the social functions of national costume by constructing ethical order and promoting the social development.

Key words:national costume; artistic symbol; ethics; social order; art anthropology

服饰,泛指服装与配饰的总和,最早见于《周礼·春宫篇》中,“辩其名物,与其用事,设其服饰”[1]。 民族服饰是最能体现民族文化特色与情感内涵的服装与配饰。传统意义上的服饰主要分为以下四类:第一是衣服,有主服、首服、足服等;第二是佩饰,指全身起装饰作用而不具有遮覆功能的饰品;第三是化妆,既指带有原始性的文身、割痕等,也指当今的美容;第四是随件,如包、伞、佩刀等。[2]服饰是人类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必需品,它的发展亦是人类社会物质文明的显著标志。就服饰的起源看,人类穿戴首先为了满足御寒遮体的需要,这是服饰最主要的物理属性与基本功能。以梭戛长角苗为例,他们生活在平均海拔1750米的山顶,相对阴湿寒冷。与居住环境海拔相对较低的黔东南苗族女性服饰相比,她们多了厚厚的羊毛毡围以及羊毛毡裹腿。可以说民族服饰从款式到材料都能适应当地的气候条件与生产方式,这也是民族服饰差异性出现的主要原因之一。服饰的“饰”字本身就说明了服装具有装饰的功能,这是审美的体现。人类在满足基本需求的基础上,对美有了追求,就如同普列汉诺夫认为的那样:“那些为原始民族用来做装饰品的东西,最初被认为是有用的东西,或者是一种表明这种装饰品所有者拥有一些对部落有益的品质的标记。而只是后来才开始显得美丽的。使用价值是先于审美价值。”[3]不可否认,民族服饰首先产生于实用的目的,进而又产生于审美观赏的目的。无论是民族服饰的实用性还是其审美艺术性,人类都是可以通过视觉或者知觉直接感知的,不过,民族服饰还具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并不具备人类通用性,但是具有地方性或者区域性文化特征的特性,就是民族性,而这个民族性则是通过其符号作用实现的。德国著名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曾提到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类文化的全部发展都依赖于这些条件。[4]服饰所代表的符号功能在人类所有的符号创造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针对21世纪以来,中国社会里围绕着“民族服装”所展开的多种社会与文化实践,如“唐装”的流行、“汉服”的讨论以及“汉服运动”的方兴未艾等现象,爱知大学人类学学者周星教授就曾就该现象的时代背景以及人们的心理需求进行了探讨。[5]这些现象的产生也正体现了人类对服饰符号的需要而进行的必然建构,而人类这种对于服饰符号的建构反过来促进了人类对社会的发展和建构。探讨民族服饰的传统功能与价值可以为我们当今社会与生活提供参考。

服饰是记录人类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历史文化符号,而服饰的创造和传承又是以符号为媒介的。服饰符号系统是由服装的物理属性所构成,并被人所感知理解的,尽管在通常意义上,服饰符号也是一种艺术符号,然而这与西方的艺术符号有着一定意义上的区别。如苏珊·朗格在《情感与形式》中从艺术观赏者角度谈到艺术符号的意味,她认为:“‘理解’一个艺术品是从关于整个被表现的情感之直觉开始的。通过沉思,渐渐地对作品的复杂性有了了解,并揭示出其意。”[6]我们可以看到苏珊·朗格所说的艺术符号,是通过观赏者的情感直觉,到沉思,再到揭示其意义的过程中建构起来的,这往往指的是架上艺术品,如油画。然而民族服饰符号常常不需要通过沉思,而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知识体系,生活在同一地域的社会人可以依据服饰的视觉符号,从而获知符号背后所暗示的各种约定俗成的知识与信息。所以作为地方性视觉艺术符号往往形成一个符号体系。以梭戛苗族的民族服饰个案为例,我们经过分析后发现,民族服饰符号体系主要包括民族身份识别、族内支系识别、民族记忆、民族认同象征物、性别符号、过渡仪式标识六个部分。随着全球化的发展,这个符号体系发生了演变。

一、民族身份符号与民族关系

在多民族聚居区,我们发现一个常见的现象,人们常用服饰装扮特征来称呼一个族群,如梭戛苗族,由于其发髻上佩戴的长长的木质弯角而被当地其他民族称呼为“长角苗”。其他苗族支系,同样根据服饰特征被称为“花背苗”(大花苗)、“歪梳苗”等。再如彝族,其周边民族及汉族对彝族的称呼有黑彝、白彝、红彝等,[7]还有广西百色的壮族被称为“黑衣壮”[8]等等,皆是基于服饰的某种特征而来。究其原因,民族服饰,作为最直接的视觉符号,可以有效作为识别民族身份信息的工具。在多民族聚集区,各个民族长期在共同的地域中生产生活,难免会有所交集,况且有时候因为资源或者其他原因会引起争斗。在这种情况下,民族服饰成为重要的区分你我的标识。笔者在梭戛苗族考察时,听到当地的苗族老者讲起一段历史,水西(即当今贵州西北部息烽、修文二县以西、普定县以北、水城县以东、大方县以南地区)[9]当年是彝族人的地盘,当初苗家人的祖先初到水西的时候,彝族人隔著水望见对岸来了许多人,以为是朝廷派军队攻打自己,然而,彝族土司从这些人的衣着服饰上判断,他们是少数民族而不是官兵,于是将一众人接过河,并划拨了土地,自此苗家人就在此地安家了。这种识别民族身份的功能,在过去生活资源匮乏,战争频繁的时期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然而在今天发生了变化,由于生产方式的改进,各种生活资料相对充足,国家安定,民族团结,并且在全球化的进程中,媒体日益发达,民族的概念也出现了变化,在这种情况下,民族不再是地方性的小概念,而成为一种全球化下的民族概念,许多民族服饰也逐渐由日常穿着转变为特殊场合的穿着。

二、族内支系识别标识与通婚

由于历史的原因,有的民族由于天灾或者人祸经历了多次大规模的迁徙,从而造成了分布地域广阔,居住分散的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散居在各地的民族支系根据当地的自然地理条件以及文化环境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服饰与方言。苗族即是如此,清代流传下来的《百苗图》《百苗图谱》等就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这一点。民间传说《苗族花衣的由来》中则提到了服饰演变的具体过程:苗族刚开始西迁的时候,还都是同样的服饰装扮。然而在迁徙过程中,由于人数量太多,不利于找到合适的居住地,于是,众人议定各自带一支儿女去寻找生路,13年后再来“条溪”这个地方相会。然而在13年后,由于儿孙众多,服饰相同,出现了两家抢一个小孩的状况,闹出了人命。于是众人又议定每个支系各制一套服装,各饰一种花色,确保以后相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去高坡生活的奶奶,为了爬坡上坎方便,就将裙子做成短的;去平地生活的就做成长裙;去不高不矮的那支奶奶则把裙子做得只齐膝盖。[10]现在的苗族支系的服饰种类繁多,头饰发髻也各有特点,相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另外一个关于苗族支系服饰差异由来的传说《苗族妇女服饰差别的由来》中提到,苗族姑娘榜香,生长在黔东南地区的乌颖地方。…榜香出嫁以后生产了九男七女,七个女儿陆续长大要出嫁了,榜香为她们做了七种花色不同的出嫁衣裙,并嘱咐女儿们出嫁以后,将来生儿育女,也必须按照阿婆给阿妈做的衣裙花色传下去。……七个女儿出嫁以后,不忘母训,如法给女儿们制作衣裙,并代代沿袭下去。于是,就形成了各地苗族妇女衣裙的明显差异。[11]以上两个苗族传说体现了三个方面的信息,首先是各个苗族支系服饰的变化皆因地制宜;其次是各支系的服装款式源头一致,并不是完全不同,仍然存在着纵向的和横向的联系;第三就是苗族服饰各个支系不同服饰的起源可能是因为需要识别不同支系的后代。

在实地调查中我们发现,苗族族内各个支系运用服饰来进行互相识别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识别后代,更主要的目的是通婚。能否通婚的一个重要前提是语言能够相通。我们知道,苗族经过千百年来的迁徙,各个支系互相隔绝,形成了 湘 西(即东部)、黔东(即中部)、川黔滇(即西部)三大方言,在三大方言中又有7个次方言和18种土语。[12]苗语三大方言在语音、词汇上差别较大,语法上也有一定差异,因而各个方言之间通话十分困难。[13]由于贵州当地的苗族支系经常呈现出大杂居,小聚居的特征,小聚居的苗族支系往往需要与周边的其他苗族支系进行通婚,然而互相毗邻的苗族支系之间并不一定语言相通,习俗相近,民族服饰的亲疏就成为他们识别与判断的标准,凡是服饰式样与纹样接近的必然分流历史较近,语言相通,而服饰差异较大的则语言差异较大。在田野调查中,我们将长角苗人的服饰纹样与居住在其附近的弯角苗人的服饰纹样做对比,发现弯角苗的大部分的服饰纹样造型与长角苗人相同或者相似,例如狗耳朵纹、牙齿纹、锯齿纹、羊角纹等,在随后的调查中也证实了两个苗族支系确实有通婚的状况,同样,当我们将长角苗人与附近大花苗的服饰进行对比后,发现相似元素较少,后来经过考察证实了二者确实语言不通,且没有通婚史。这些实际案例证明了苗族服饰符号所具有的别亲疏、辨流源的功能。

三、民族记忆与历史记录符号

我们知道文字在人类历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文字将语言从听觉符号变成了视觉符号,可以有效积累和传播历史与知识。然而很多民族由于与世隔绝,生产生活的形式相对初级,并未使用文字,这时民族服饰的记载功能尤为重要。关于苗族文字,据清代《宝庆府志》《城步县志》和《清代前期苗民起义档案史料》等文献记载,在乾隆四年(1739年)7月的城步苗族大起义中,苗军运用了仅本民族能识别的“形似蝌蚪,似篆非篆,毫无句读可寻”的苗文印制了大量的文告、手札、书信等。在起义被剿灭后,乾隆皇帝特意下旨对苗文进行销毁,永禁学习。[14]解放后,无论是国家还是苗族个人都有过创立苗文的尝试,然而苗族居住得过于分散,多在高山崇岭之中,这些后创的苗文多未推广大范围使用。作为无文字的苗族人,在漫长的历史迁徙和生活中,仍然希望记住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于是他们把迁徙的历史,生产生活的场景编成酒令歌,或者抽象成纹样用就地取材的蜡染画在身上,将自己迁徙的历史,自己的生产生活中的动物、植物、工具都转化为抽象的纹样穿在身上。[15]黔东南凯里、黄平、台江、施秉等地苗族女性的披肩和褶裙裙沿的图案中,都绣着两条彩色镶边,一条代表黄河,一条代表长江,记载的是苗族南迁的路线。湖南湘西地区女性民族服饰的花带上有两条白色横带仍然代表黄河与长江。云南文山、红河地区的苗族女性裙装上同样有代表长江与黄河的彩条纹。[16]正因为承担着记录本族历史的功能,苗族服饰的款式与纹样很少发生变化,然而这并没有束缚苗族妇女智慧的发挥,她们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将这些几何花纹进行组合、配色,在布料上进行改进,在审美上进行探索,使得服饰图案跟随时代产生微妙的变化。这些长期流传下来的特定纹饰以及特殊的服饰,也就成为一本记载苗族历史的史书。这或许是无文字民族符号功能中最为特殊、最为重要的意义。

四、民族情感认同与象征物

涂尔干在《宗教生活的初级形式》中提到了象征物的作用:即它把社会的统一以一种具体的形式表现出来,它能使所有的人都明显地感觉到这种统一,因为这种原因,观念一旦产生,利用标志性象征物的做法就迅速得到了普及。此外,这种观念应该自发地产生于人们共同生活的环境中;因为象征物不仅仅是使社会本身具有的感情比较明显地表现出来的简便方法,它还产生这种感情,象征物本身也是社会感情的一个组成部分。[17]如果社会感情没有象征物,那么其存在就缺少了稳定的基础。在一个族群内部,统一的服饰能在人们的心理上造成一种认同感,激发彼此的情感,并增进本民族的凝聚力,共同面对并战胜困难。民族服饰就是对增强民族认同感起到强化作用的象征物。举例来说,在梭戛苗族的服饰纹样中,无论是动物纹还是植物纹等都是从现实中抽象出来的一个物项,这个物项可以在这个群体中被还原成为整体,例如服饰上的牛眼睛纹能直接让他们联系到牛这种对于苗族非常重要的动物,继而脑中会有相关联的生产生活情境,甚至包括隆重的“打嘎”丧葬仪式。在喪葬仪式中,所有该支系的苗寨成员全体参加,表达对亡者的追思以及祖先的尊重。这个仪式本身具有增强民族凝聚力的作用,但这个仪式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民族情感可能会淡化减弱,而长角苗服饰纹样作为他们独特的符号记录工具,女性身上天天穿着带有这些能够唤醒内心情感以及信仰的动物纹样的服饰,还原并呈现了一个属于他们生活的,不同于其他民族的视觉场景,这种场景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起到延续各种仪式对于增强民族感情以及凝聚力的作用。某种服饰或者某类纹样就达到了涂尔干所描述的象征物的功能,增强集体认同,并能够强化民族情感。

五、性别符号功能与社会角色

据考古发现与史料记载,早期的人类服饰并无性别区别,然而随着生产生活的发展,不同性别的分工,社会生活的进步,用服饰来区分性别成为普遍的现象。性别区分是大多数民族服饰的通用特征,不过也有特殊的服饰性别弱化现象,不过这种现象仅仅出现在特殊场合,如月亮山一带的苗族在过鼓藏节或其他重大节日时,男女老少都身穿以绿色蚕锦为底,五彩丝线刺绣的对襟上衣和帘裙,上衣下摆、肩绣和帘裙的每根飘带上都缀满了白色的鸡毛,俗称“百鸟衣”。[18]

哲学家亚蒙·波娃认为,人类用服装作为性别符号,反映了人类心灵世界中两性心理需要互补的天性,是两性之间寻找相互性的一种文化形式。由社会文化期待建构的两性着装规范,在传统社会有严格的要求,因为服装被视为维系社会架构的一项重要条件。[19]从服饰形式上来说,民族服饰的性别区别主要是因为社会分工,后来逐渐发展成一种对于男女社会角色的自我认同与区分。由于生理的差异,“女主内,男主外”成为最常见的家庭模式,女性负责照顾家庭,生儿育女,纺线织布,男性则负责强度较大的劳动,如耕种田地,捕杀猎物等。反映在服饰上就是男性穿着简洁方便的裤装较多,而女性的裙装较多。如梭戛苗族男性的传统服饰是宽腿裤,而女性则是层层叠叠的百褶裙。

服饰上对性别的区分也反映了人类社会对于性别角色的诸多定位观念。以梭戛苗族为例,在实地考察中我们发现,青年男性上衣口袋的刺绣纹样多为老虎爪造型,预示着男性威武勇猛的形象,而在女性服饰中,最常见的一类则是花的纹样,例如粉红色的弯瓜花,经常出现在少女的蜡染服饰上,在靛蓝中点亮明艳的色彩,寓意是少女如花一样美丽。男性与女性服饰不能互换,有着各自的形制与装饰纹样,分别体现了该民族对于男女不同性别角色的定位和希望。

六、过渡仪式标识与社会伦理秩序

人的一生要经历出生、成长、结婚、生育、衰老,再到死亡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会因为生命的进程而转换角色,这种角色的转换是需要外界社会与个体内在世界同时进行的。这些临界点需要仪式的举行,从而辅助个体以及社会人一起完成人生角色的过渡与转换。公认的人生四大仪礼有:诞生仪礼、成年仪礼、婚姻仪礼和丧葬仪礼。尽管仪式习俗各不相同,但几乎所有的民族服饰对人生的这四个节点或者分期有所标记。以成人礼来说,仪式的举行就意味着青年男女已经长大成人,可以进行大人的活动了,最主要的一个目的是告诉他们可以开始挑选喜欢的伴侣,并承担起种族繁衍的任务。普列汉诺夫在《论艺术》一书中提到:“在原始氏族中间存在着一定两性间相互关系的复杂的规矩。要是破坏了这些规矩,就要进行严格的追究。如为了避免婚配的错误,就在达到性成熟时期的人的皮肤上做一定的记号。”[20]服饰是人的第二皮肤,在服饰上做记号是非常直观简便的一种方式。本民族的青年男女可以根据服饰判断该男性或者女性是否在进行婚配的时间节点,太小,或者已经生育过的男性女性都是排除在外的。以梭戛苗族为例,没有成人的女童与男童,是不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婚恋行为的,只有当他们在新一年的婚恋习俗——走寨的时候穿上母亲与姐妹准备的成人衣物,才能去参加真正的婚恋活动。就女童来说,尽管服装款式与成人非常接近,然而她们没有标志性的羊毛毡围以及羊毛毡裹腿,而就男童来说,他们的服饰则从简单的对襟到了复杂的全套带刺绣围裙的民族裝饰。[21]也就是说他们用服饰标识了具体的婚恋行为,用相关的服饰禁忌,构建了伦理以及秩序。

七、民族服饰与社会秩序的构建

经济的发展,交通的便捷,网络的普及,使得民族与民族之间的交流更加容易,民族服饰穿着的条件和状况也发生了很多变化。第一,相应的民族服饰的一些传统功能在不同的空间与全新的领域下发生了转换。通过服饰识别民族身份也不再是一个地域性的视觉符号知识,而是随着网络,随着新媒体走向世界,成为全球共享的视觉符号。可能一位来自欧洲的游客在北京见到一位身穿民族服饰的人大代表,游客就可以根据网络查询判断该代表的民族常识。第二,随着民族地区双语教育的普及,语言不再是通婚的障碍,民族服饰仍然可以作为溯本追源,辨别亲疏的符号依据,然而不再成为苗族支系是否通婚的符号依据。第三,随着义务教育的普及,中国的各个民族的新历史已经能够用文字记录和传播,所以民族服饰对今后本民族的记录功能很可能会逐渐消失。第四,在全球化的今天,保护文化多样性在全球内达到共识,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重新审视自己的文化,对于能够唤醒民族情感与认同的象征物——民族服饰——会有重新的认识和需要。第五,性别符号功能与社会角色。能够区分性别,并彰显不同性别风采,寄予社会对于男女性别的不同期待,这既是我国民族服饰的功能,也是民族服饰的特征,在当代的民族服饰设计中也应体现这点。第六,服饰的各种禁忌,能够有效规范人类行为,从而建立健康的伦理以及社会秩序。例如对于已婚与未婚的区别,过去我们有着一整套的服饰规则来用视觉符号标识个体身份,从而对社会稳定发展发挥着作用,然而在文化转型的过程中丢掉了太多的传统与规范,而又没将服饰的伦理功能补齐,如区分未婚与已婚。在工业社会下,很多服饰都是工业产品,大批量生产,作为商品当然是受众越多越好,所以在设计上很难做到对人生阶段的区分,在西方已婚与未婚有着严格的区别,这个符号就是戒指,已婚的男女必须佩戴戒指,显示自己已婚身份,而不能继续与他人进行婚恋。然而在我国城市中,衣服也同样是工业产品,而戒指的规矩并没有树立起来,在采访中,大多数的佩戴者仅仅是因为好看,起装饰性作用。从史料或者访谈中我们都可以得知过去我们的服饰对于人生阶段也都有着严格的区分,因为服饰符号在社会秩序的建构上是非常重要的。

综上所述,民族服饰也是一个历史范畴,伴随着人类的发展,在每个历史阶段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有的功能可能会不再适应时代的发展而远去,而另外一些功能则能够在当前社会发挥出重要的作用,如作为增强民族自信心与自豪感的象征物,再如社会伦理秩序的建构等。民族服饰的制作者与设计者应把握民族服饰的时代功能内核,制作出顺应时代发展,传承民族智慧,发扬民族精神的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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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涂 艳 杨 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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