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鉴定那些事

2019-09-10 07:22何国森
收藏家 2019年5期
关键词:器物康熙景德镇

何国森

明清两代近600年的时间,中国江西景德镇之所以被称为世界陶瓷的生产中心,享有“瓷都”的美名,就在于烧制青花瓷器的成功。元代中晚期,全国多个地区相继烧制出了青花瓷,但只有景德镇烧制的最为成功,并从此改变了陶瓷发展的历史。究其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改变了瓷土的配方。在原来的成份单一瓷土中,先后加入了瑶里地区的麻仓土和高岭山中的高岭土,这种配方被称为“二元配方”。新矿料中富含三氧化二铝,仅将少量的矿料掺入瓷土中,便可以明显增加成坯的硬度,所以有“高岭土为骨,瓷土为肉”的说法,也因此大件器物得以出现。瓷器的生产从小件日用器向中大件观赏器物发展。随着制瓷业的进步,在二元配方的基础上又出现了多元配方,能够适应更高的窑温,使得瓷器更坚硬、瓷化程度更高。第二,是改变了烧制瓷器的窑型。将南方多用的龙窑与北方多用的馒头窑相结合,创造出了能够烧制更高窑温、富有更多窑位的槎窑。这种窑炉在适合烧制青花瓷器的同时,又可烧制多种高温颜色釉瓷器。此窑型从元代晚期出现一直使用到明代末期,约300年的时间,景德镇的制瓷工匠们将此窑型统称为明代槎窑。清代,随着制瓷业的发展,景德镇的匠人们又在明代槎窑的基础上,创造出了更大的蛋型窑。在此窑型最宽最高的位置,一排所烧制瓷器的数量就可超过一整个槎窑烧制的数量。窑炉容积的增加,使得窑位更加的丰富。蛋型窑自问世以来,一直使用到上世纪50年代左右,到了80年代才彻底消失。这种窑型是传统砖土结构中最合理、最节能、最高效,又是景德镇独有的,因此称为镇窑。

清康熙郎窑红釉瓷器的出现,就是以上两项改革创新的进一步成果。

“郎窑红”一词,来自清康熙时期朝廷委派负责督陶的官员郎廷极。相传在康熙四十一年他为了讨康熙帝的欢心,烧制了一个以自己姓名命名的新品种,称为郎窑红。在景德镇又有另一个版本,传说郎廷极要再次创烧铜红釉瓷器,但不敢在御窑厂试烧,便委托民间的朋友进行烧造,由于是第一次烧制红釉大件(生坯约45厘米高)器物(图1),且铜红釉又难以把控,最终合格品极少,虽然名义上是为皇帝家烧制,但民窑烧制又不允许落款,这一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民间便有了“要想穷.烧郎红”的说法, “郎红”一词就此诞生。

其实郎窑红是因镇窑的出现而出现的品种。镇窑容积大,窑位温差可区分得更细。这样,明代所流传下来的釉料品种无法占满新窑炉的全部窑位温区,也就是说必须要创新,需要更多的釉色品种来充实不同温区的窑位,才不会浪费寸窑寸金的窑位。郎窑红釉只是众多创新出的颜色釉中的一种。

郎窑红器物整体呈现为红色,但颜色之间有差别。就同品种上看,从鲜嫩的淡红色至如牛血的深红色都有表现;就同一件器物来说,从口至底的颜色也可有所不同(图2)。口沿处呈现不规则的脱口现象,从而露出胎体的白色,越往底部积釉现象越发明显,红色越深(图3);圈足为台痕底,一般称为“二层台”圈足,其外部有严重的积釉现象釉质晶莹剔透(图4)。古玩行将以上这些现象归纳为“脱口垂足郎不流”。

从制作工艺来说,郎窑红的坯胎要略厚于其他品类器物,这是为了抵抗高温中流淌的铜红釉造成的强大拉力。在釉料配比上,郎窑红釉中所含的铜元素低于豇豆红釉、霁红釉,所以发色温度也就要相对低于这两个品种,约在1230℃上下;为了使铜含量低的釉水发出红色,便在釉中加入大量的石英类矿物,并且反复多次施釉,最终釉层的厚度可以达到一般瓷器的数倍;至于器物内部以及底部所施的釉料,是有别于一般青白釉的纹片釉,是为应对郎窑红釉的拉力而专门调配的一种釉料,可使内外以及底部的拉力保持相互平衡,不会塌陷和开裂。

郎窑红的釉水呈现类似水泥的青灰色,第一遍施釉较稀,采用浇釉的方法,待釉晾干后,再用喷壶吹上较稠的釉水(图5),待晾干后再吹,直至达到要求的厚度(图6)。

由于郎窑红发色温度要低于釉里红、豇豆红、霁红品种,窑内放置在中温区。出窑后,若红色纯正,且表面鲜亮莹润,内部及底部纹片釉发青绿色且透亮,说明此郎窑红烧成气氛佳,为上品;若器物的红色发黑,且釉面不清澈光亮,内部及底部的纹片釉呈现“米汤黄”,说明在烧制过程中气氛出现问题,古玩行将这种现象称为“串烟”,景德镇叫“吸烟”。以上两种郎窑红在传世品中都可见到。

在郎窑红瓷器的造型中小件器物较少,多为中大件器物,尤其以瓶罐类器物居多。原因可能是豇豆红以及霁红品种多以烧造小件器物为主,另外郎窑红品种的胎、釉都厚于其它品种,若烧造小件器物会显得笨拙许多。瓶罐类器物的圈足大都是二层台圈足底。这种圈足流行于明末至民国时期,康熙时期使用为多,圈足的台面与外足墙呈约90度角,整体不施釉。其目的应是避免红釉流动后与垫饼相粘连,如今则成为鉴定康熙时期器物的一个依据。

康熙时期的郎窑红并不多见。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称“郎窑绿”或称“绿郎”的器物,更是少见(图7)。文物界有“绿郎”的价值是郎红十倍的说法,可称得上是弥足珍贵。观察传世的绿郎器物,周身呈现绿色,且布满清晰的细碎开片,釉质光亮,内部及底部呈现“米汤黄”或青绿色。虽然研究者、欣赏者、收藏者趋之若鹜,但对其釉色的来历却知之甚少。笔者2005年与景德镇配釉大师李瑞祥探讨过此事,李瑞祥直言不讳地说绿郎就是郎窑红,是同一种原料,只是在烧制时最终的还原阶段发生意外,整体停留在了氧化阶段,所以本应表现出还原的红铜色,变成了氧化的绿色,后人称为“绿郎”,实为郎红的失败产品。在传世的器物中,也有并未全部还原成红色的器物,也充分证明了绿郎与郎红之间的关系(图8)。

郎窑红和绿郎在清代只有康熙时期以及晚清时期烧制过,中间一段时间销声匿迹,原因是雍正时期在郎窑红的配方上,又研究出适应窑温更加宽泛、可参与窑位更多、产量更大、成功率更高的窑变红釉,而郎红被其取代。晚清民国时期有仿郎窑红、绿郎的产品,其中仿康熙绿郎的圆罐在市场流通很多,但两个时期即使在釉料、窑型、窑温、窑位相同的前提下,也有所不同。原因是不同时期对于瓷土的提炼技术有所不同,导致坯胎硬度不同,而最終在釉面呈现出的状态不同。康熙时期胎体细密,釉吸胎而贴骨,沉稳油润;而晚清民国时期胎体坚硬,釉不入胎骨,表面呈现浮光,这是区分康熙与民国时期郎窑红瓷器的重要依据之一。

郎窑红釉瓷器起源于清康熙一朝,但能够到达本朝的传世品却非常少,且多数在各大博物馆收藏,民间能够看到的少之又少。其造型主要是高约30厘米左右的一百件瓶,或高约38厘米左右的一百五十件瓶居多,小件器物少见。

郎窑红瓷器的瓷胎为白色,且胎骨紧密,明显感觉器物下半部有坠手感,这一点为康熙时期器物所独有。釉色方面,郎窑红通体为上浅下深的红色,流淌感明显,并均伴有细碎如蜻蜒翅膀般的开片。但红色的区间比较大,从如桃花般的淡红色到如牛血般的深红色都会出现。最佳的郎红釉色红色浓烈,且釉质透亮紧实,玻璃光感强烈。

郎窑红釉大量出现的第二个时期是清末民国时期。此时的郎红多为仿康熙郎窑红的器物,数量明显增多。最常见的器型为仿康熙时期的凤尾尊以及观音瓶。如今市场上能够看到的清代郎窑红,多为此时期的器物。这~时期的郎红在造型上与康熙时期相近,但因时代背景不同,失去了康熙时期坚毅挺拔的神韵。比如这一时期多见的凤尾尊,较康熙时期的器型在颈部直径稍有增大,肩部变得圆润而显得溜肩,下部收腰不够明显,接近直筒状,显得粗笨。胎体上整体变厚,胎质变得坚硬却较康熙时期粗糙,由于烧制技术的提高,釉的呈色比康熙时期稳定得多,红色变化少,流淌感不足。由于胎骨、釉质与康熙时期皆有不同,这一时期釉面给人以不吸胎的飘浮感,且显得不透彻,感觉上不如康熙时的釉色沉稳。

康熙时绿郎属于偶尔烧成,或明确而言是烧坏了的颜色,存世量稀少。在清末民国时期仿制烧造了大量的绿郎器物,且以各类小罐多见,造型也多为晚清时期常见器型,与康熙时期不同。晚清至民国时期的绿郎瓷器,胎骨如郎红一般,坚硬且粗糙;绿色呈色稳定,透亮而耐看;开片清澈透底。

郎窑红或郎窑绿釉瓷器均无款识,器物内侧及底部施纹片釉,开片细碎繁密;正色为淡青或月白色,串烟后为米黄色。

(责任编辑:尹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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