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冒险行为的成因和对策分析

尹文娟 郑东辉

[摘要]青春期是一个具有特定风险和可能造成伤害性结果的时期，青少年在这一时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潜在的风险情境并参与一些冒险行为。学校环境对青少年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发展环境，教师、其他学校工作人员和同伴群体等都可以对青少年的行为和结果产生重大影响。学校联结是青少年时期的一个关键保护因素，与青少年学业、健康和行为结果有关。基于学校干预的健康促进学校模式在青少年冒险行为干预和心理健康促进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关键词]冒险行为;学校联结;健康促进学校模式

[中图分类号]G445 [文献标志码]A

一、前言

青春期是一个生理、心理、社会文化和认知环境都在快速变化的时期。青少年在向成年过渡的过程中，会争取更多的独立和自主，同时也正在经历一个身份认同的过程。在这一发展阶段，青少年参与冒险行为是较为普遍的现象。研究显示，在美国有近一半的青少年死亡率是由于各种冒险行为所致，如车祸、暴力冲突、吸毒或醉酒等。我国近年来对于青少年冒险行为如校园暴力、逃课、吸烟、酗酒、非理智的性行为等现象的报道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学者对于青少年冒险行为的影响因素提出不同的研究视角，主要包括认知发展研究视角、情绪发展研究视角、神经生物学研究视角及社会发展研究视角。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关注青少年冒险行为产生的风险情境，包括家庭环境、同伴压力、学校环境及社区环境等。其中，学校环境作为一个复杂的社会适应系统可能是青少年冒险行为产生的重要风险情境，因而学校干预成为青少年冒险行为的干预重点。Denny等对来自新西兰96所中学的学生样本（n=9056）进行了关于学校氛围和冒险行为的问卷调查（表1）。

研究结果显示，最常见的冒险行为是吸烟和危险驾驶;最不常见的是不安全的性健康行为和自杀企图。此外，不安全的性健康行为的相关系数值最高，其次是饮酒问题;而危险驾驶和自杀行为的相关系数值最低，这表明來自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之间的相关性较低，而学校差异之间的相关性较小。

二、学校联结与青少年冒险行为

学校联结类似的概念和术语还有学校参与、学校纽带、学校依恋等，这些概念在大量文献中被研究者使用。学校联结是指学生在学校的社会环境中感到被他人接受、尊重、包容和支持的程度。以往的研究表明，学校联结与青少年学校留校率、情绪健康和积极幸福感呈正相关，与青少年危险和酒后驾驶、饮酒、暴力犯罪等冒险行为呈负相关。学校联结常见的影响因素包括学生对学校的态度、学校相关活动的参与、师生关系、同伴关系以及整个学校的氛围等。学校联结主要分为三个重要成分：情感联结、认知联结和行为联结。情感联结指的是学生对自己在学校中的地位以及与学校环境中其他人的关系的感受。

（一）学校情感联结和冒险行为

与学校建立良好的情感联结可以使青少年产生良好的信任感，从而使他们渴望得到老师和其他学校工作人员的认可。Chapman等通过对澳大利亚两所高中一些教师和工作人员进行深入访谈的研究发现：那些与学校工作人员有着积极关系且更喜欢学校的学生不太可能从事违法行为，因为他们不想令学校里他们所关心的人对他们感到失望;另外，积极的师生关系和对学校的归属感能够减少青少年参与暴力、酗酒等冒险行为。归属感是人类的一个基本需求，正是这种需求可能促使学生与敢于冒险的同龄人建立密切的关系，如果学生无法满足他们与同辈亲社会群体的归属感的需要，他们可能会寻求与同龄人中的不良群体建立这种亲密关系。Costa等在一项比较中国两国青少年社会坏境中风险因素的研究中发现，拥有参与冒险行为的朋友是青少年参与冒险行为的最强预测因子之一。因此，归属感的需要可能是青少年参与冒险行为的一个重要原因，能够在积极的师生关系中体验到归属感的学生，更有可能倾听和尊重教师的意见和教诲，从而更不可能参与冒险行为。此外，根据Hirschi提出的社会控制理论，人际关系通过四种机制抑制冒险行为，包括依恋、承诺、参与和信念。其中，青少年对父母、同龄人和学校的依恋是导致其犯罪行为的根本原因。而学校依恋是指对学校的情感，对学校的喜爱，对学校工作人员的尊重和喜爱。低学校依恋水平可能是青少年参与一些危险和违法行为的促发因子。依恋理论可用以解释青少年与学校的情感联结对冒险行为的影响机制。

（二）学校认知联结和冒险行为

青少年与学校的认知联结是学生对其学校环境和学校里的人的看法，包括学生的规则公平感、教师支持感以及对学校纪律实践的感知等。学校公平感较强的学生、教师支持感、被重视感较强的学生参与冒险行为的可能性较小。学校通过让学生感到公平让学生体会纪律的重要性，从而促进师生之间产生相互尊重的关系以及积极的信任关系。通过师生之间信任关系的发展，使学生意识到一些冒险行为的潜在危险后果。根据社会控制理论，学生对学校产生的信任感和承诺能够导致学生更加尊重和服从学校规则和规范，从而有助于减少消极冒险行为的参与。同时，学生对教师支持的感知是学校认知联结的重要因素，对学生的行为结果尤为重要。Goode-now的一项研究表明，学生对教师支持的感知是六年级至八年级学生与学校联系度的最显著的预测因子。参与冒险行为的学生往往是那些缺乏支持的青少年。当学生在学校感到自己的价值并得到有效支持时，他们就不太可能卷入风险情境之中。因此，如果老师能给予学生关怀和尊重，学生可能会考虑老师的意见，不太可能参与冒险行为。Mc-Neely和Falci探讨了教师支持水平和青少年吸烟、大麻和酒精使用、自杀、初次性行为和暴力等冒险行为的关系，结果发现高水平的教师支持有助于预防青少年参与这些冒险行为，但是如果青少年一旦开始参与这些冒险行为，教师支持则对减少除暴力行为之外的其他冒险行为没有影响。以上研究结果说明，对教师支持的感知能够有效预测青少年冒险行为。

（三）学校行为联结和冒险行为

与学校联结更为紧密的学生更可能积极地参加与学校相关的活动及更多的课外活动，如上课、做家庭作业、参加培训项目等。青少年对这些活动的参与程度越高，一些消极冒险行为的参与可能越少。根据社会控制理论，积极参与学校活动会减少犯罪或冒险行为的可用时间。Pascal等。的一项研究表明，旷课或缺勤学生的吸烟、饮酒和吸毒等冒险行为发生率明显高于其他在校生。另一项研究以南卡罗莱纳的一名公立高中学生为样本，研究了青少年放学后、周末就业和性行为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在高中每周工作超过10小时的年轻人可能会增加意外怀孕和包括艾滋病毒在内的性传播感染的风险。

不积极参与学校活动的学生通常自我价值感较低，通过让他们在一些有意义的、积极的学校活动和课外活动中获得成功的体验可以提高他们的自我价值感和成就感，从而减少他们通过冒险行为寻求自我价值感和成就感的机会。此外，有学者认为，学校活动的参与可能会减少一些冒险行为的时间，但是学校活动参与并不能显著预测冒险行为的参与。以往有研究发现，体育活动参与是青少年饮酒的风险因素，参加体育活动与青少年更高水平的饮酒行为有关。一种假设认为，喜欢冒险的青少年会自主选择参加体育活动，从而加入同伴社交网络，以寻找同样喜欢冒险的同伴。综上，目前关于学校行为联结与冒险行为的关系尚不明确，与学校联结的情感联结和认知联结这两个维度相比，行为联结维度可能是冒险行为较弱的预测因子。

三、青少年冒险行为的学校干预模式

在青少年冒险行为的干预项目中设计以学校为基础的干预策略对于防止青少年冒险行为具有重要作用。健康促进学校干预模式是基于学校为基础的用以帮助学校制定针对学校环境的干预措施，以促进儿童和青少年健康行为的干预模式。健康促进学校模式包括三个主要特征：（1）通过正规的学校课程来推广健康教育主题。（2）通过心理健康教育课程以及学校环境的设置和改善来提升学生的健康行为。（3）学校与家庭、卫生部门等社会群体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以为学生提供更好的健康服务和支持。以往的一些研究证明了健康促进学校模式的有效性。Patton等基于健康促进学校模式，制定了建立包容性的课堂环境，为学生在课堂之外参与学校生活创造机会，开设人际沟通和情绪管理的课程等干预措施;研究发现，健康促进学校模式对于促进中学的社会包容与联系，从而减少学生的冒险行为具有一定的效果。

（一）教学策略和课程设计

在课堂上，教师除了传授学术知识外，还应强调社交和情感学习的重要性，这对于加强学生的学校联结程度具有重要作用。Vidourek等通过对美国俄亥俄州中小学教师进行问卷调查的研究表明，小学教师使用加强学生学校联结的教学策略的频率明显高于初中教师;另外，某些教学策略，如对学生寄予厚望、让学生多参与课堂互动、表扬学生、尊重学生、直呼学生的名字以及在学生说话时积极倾听等教学策略和教学技巧是加强学校联结的有效方法;而合作学习、小组活动和打破僵局等教学策略往往能增进同学之间的联系，在学生之间建立尊重，改善学生对学校的态度，提高社交技能，增强学生的自尊（表2）。以上这些教學策略时增加学生学校联结和减少冒险行为的有效方法，应鼓励教师使用这些技术。

此外，根据健康促进学校模式实施的预防青少年伤害技能项目以课程设计为基础，通过一些有针对性的课程教育提高学生对风险承担和伤害预防方面的认识，从而通过减少冒险行为来减少伤害。在一项SPIY项目研究中，研究者让接受过项目培训的教师对13-14岁青少年进行为期8周的冒险行为和相关伤害方面知识的授课;课程的主题单元包括危险驾驶、暴力行为和饮酒等一些有针对性的冒险行为，研究结果表明，参与SPIY项目的学生报告的冒险行为少于对照组学生。

（二）教师专业发展与培训

教师和其他学校工作人员是学校社会环境的关键推动者，因为他们可以通过课堂管理和纪律策略，以及加强他们与学生的关系，来鼓励学生加强与学校的联结。Garet等对教师专业发展和培训活动的有效性进行研究，研究结果表明，教师专业发展与培训活动的三个核心特征对教师的知识技能增长和课堂实践变化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1）活动注重重点内容的程度;（2）活动为教师积极学习提供机会的程度;（3）活动鼓励教师之间继续进行专业交流的程度。其中，教师是否能获得主动学习和反思教学实践的机会是对教师专业和发展影响最大的因素。此外，该研究发现，教师专业发展和培训活动采用集体参与形式（参加培训的教师来自同一学校、系或年级，而不是来自很多学校）及支持性小组网络形式（教师可以在其中分享想法）是鼓励教师积极学习的有效途径。目前，很多研究者将教师专业发展与培训作为学校联结项目中经常使用的一种干预措施。如西雅图社会发展项目和Gate-house项目都将教师培训纳入课堂管理、教学方法和学生互动中，同时鼓励家长参与，旨在预防青少年健康风险行为。

（三）建立合作伙伴关系

在健康促进学校模式中，学校需要与家庭、社区、健康和教育服务及卫生部门等社会群体建立广泛的合作关系，学生、学校工作人员、父母及当地社区组织等多种人员共同参与，彼此合作，共同促进学校的健康服务工作。其中，家长参与尤为重要。因为功能良好的健康家庭常常有强烈的育儿意识，从而能够对儿童和青少年提供良好的支持。Wyn等的研究表明，家长参与的干预措施会影响家长的思维方式、沟通方式及行为方式，这可以增强父母对青少年心理需求的理解，从而加强针对家庭的干预措施的有效性。此外，学校需要和医疗服务机构加强合作，拓宽视野，全面了解学生的健康状况。在芬兰的一项参与式行动研究中，研究者以工作坊的形式探讨了在一所综合性学校发展心理健康促进的专业实践模式。在该模式中，学校雇佣当地卫生部门的心理卫生护理人员作为学校干预措施的操作人员，并联合学校工作人员、学生和家长共同参与心理健康促进工作坊，目的是加强青少年保护因素，减少与心理健康问题有关的危险因素，及早查明心理健康问题，以及迅速提供支助或转介到专门的医疗服务机构。该研究指出，通过预防校园欺凌、增加学生的相关知识、改善学校和课堂环境，学校社区和群体层面的干预在改善学生心理健康方面更为有效。

除以上干预策略外，健康促进学校模式还可以为学生提供健康服务和支持，如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服务和综合学生保健服务，成立心理健康服务站，宣传有关心理健康的相关知识并提供测试等。这些干预措施都有助于建立积极的学校氛围和支持性的社会环境，从而减少青少年的冒险行为。

四、对青少年冒险行为干预研究的评价和展望

目前，基于健康促进学校模式的青少年冒险行为的干预研究获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一些被确定为影响学生学校联结的相关因素，也在以学校为基础的干预中得到了实施和成功的评估，干预策略包括整个学校氛围的变化以及教师培训，通过课堂管理和互动来改变课堂环境等。针对学校社会环境的干预措施可以有效地减少青少年的冒险行为，但其过程非常复杂，以往的研究仍存在不少争议和不足。

首先，在研究方法上，关于青少年冒险行为的干预研究主要是基于学生和教师的调查数据，很少关于教师对学校联系及其与学生冒险行为的关系的研究报告。而通过自我报告的调查研究可能与实际情况有所出入，一些教师在调查中可能基于社会期望进行回答。比如在调查研究中，绝大多数教师报告说，他们每周或每天都在使用积极的教学策略促进学生的学校联结。如此广泛而频繁地使用教学策略，应该会使大多数学生感到与学校有积极的联系;然而实际上，有很多中学生会感到学校联结越来越少，甚至感到与学校脱节。未来的研究应改进研究方法以获得更加真实有效的数据，丰富这一方面的研究资料。

其次，在干预的有效性方面，虽然目前国外一些学校正尝试开展各种干预项目以解决青少年冒险行为及健康方面的问题，但是青少年这些行为表现在多大程度上达到了预期的干预效果还值得怀疑。有研究指出，目前在以学校为基础的干预中只有四分之一的干预项目按预期实施，大多数学校通过减少课程的数量或持续时间来降低项目的强度;这可能与学校面临时间和资源的限制有关。因此，未来的研究应考虑项目执行的影响因素，如使用标准化的材料、加强对项目的监督、高质量的教师培训及以师范学校为试点进行干预等以加强项目实施的有效性。

最后，从研究领域上来看，目前以学校为基础的干预项目只针对冒险行为，而没有评估冒险行为对伤害性结果造成的潜在影响。此外，但在某些情况下，青少年尽管暴露于多种风险情境中，但仍然具有复原力，而没有参与冒险行为。在这种情况下，降低冒险行为可能性的保护性因素来自于家庭、同伴群体、学校和社区领域等更广泛的社会环境，这些保护因素可能会缓冲风险情境的影响，并减少出现伤害性后果的可能性。因此，未来的研究应侧重于建立更广泛的合作伙伴关系，联合各方社会团体一起制定针对青少年冒险行为的干预措施和促进心理健康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