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我国产业链现代化的思路与方略

2019-09-10 07:22盛朝迅
改革 2019年10期
关键词:产业链

内容提要:推进产业链现代化是破解我国产业基础能力不足和部分领域“卡脖子”瓶颈制约、提升产业链水平的必由之路。要在借鉴部分发达国家经验的基础上,深化对产业链现代化规律的认识,准确把握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现代化、安全和效率、政府引导和市场机制、独立自主和开放合作、超大规模市场和产业发展等之间的关系,采取有力举措加快推进产业链现代化。具体而言,应加快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夯实产业基础能力;加大产业链核心环节扶持,稳固完整产业链优势;加快培育产业生态主导企业,提升产业链控制力和主导能力;鼓励企业专业化发展,培育具有“杀手锏”的零部件供应企业;加大行业协会和中间组织建设,促进产业链联动发展;继续深化拓展国际合作,提升全球资源配置能力。

关键词:产业链;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产业链控制力

中图分类号:F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543(2019)10-0045-12

2019年8月召开的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五次会议指出,要充分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和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以夯实产业基础能力为根本,打好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的攻坚战。这是我国首次提出“产业链现代化”概念,是从长远战略角度对我国产业发展作出的重大谋划和部署,具有十分重要而又深远的战略意义。应该看到,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充分发挥比较优势切入全球产业链,经济活力充分释放,快速从一个农业国跃升为全球制造业第一大国,建立了门类齐全、体系完整、规模庞大和具有较高技术水平的产业体系,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水平实现了大幅提升,但关键核心技术缺失、产品附加值较低、产业结构不优、资源环境承载压力大等问题突出,总体处于中低端水平,与高质量发展和建设现代化产业链的要求相比还有一定差距。特别是产业链控制力不强,关键技术领域“卡脖子”瓶颈凸显,由此导致我国产业附加值偏低,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增值能力较弱,产业发展受制于人。这些问题值得引起高度关注。

一、产业链现代化的内涵界定与主要特征

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五次会议提出“打好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的攻坚战”,其中,产业基础和产业链是相互关联、相互支撑的重要概念。

产业基础能力是指产业发展的核心和基础的能力,涵盖底层技术、零部件和材料、基础设施、质量标准、政策环境、人才队伍等多要素,是对工业基础能力的一个拓展和补充,是产业发展的根本支撑条件和动力之源,直接决定了产业链水平的高低。传统而言,工业基础能力是指关键基础材料、核心基础零部件(元器件)、先进基础工艺、产业技术基础(简称工业“四基”),但近年来,随着互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发展,服务业领域的基础能力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领域的基础软件、良好的创新创业生态环境,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产业发展所需的新型基础设施等产业基础的重要性大幅上升,集成电路设计软件、操作系统、数据库、人工智能算法等基础软件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不少工业基础能力。产业基础能力的内涵和外延得到极大的拓展。

产业链是产业经济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自赫希曼在《经济发展战略》一书中从产业的前向联系和后向联系的角度论述产业链的概念以来,经济学界关于产业链的定义主要有三种观点:一是“过程论”,认为产业链是一个产业产品生产或服务提供从原材料到消费者手中的完整产业过程;二是“价值论”,认为产业链是产业价值转移和创造的过程,上下游企业之间的产品交换和信息传递,能够进一步开拓新用户、生产新产品;三是“组织论”,认为产业链是一种基于分工经济的产业组织形态,包括从供应商到制造商再到分销商和零售商所有节点企业的分工合作关系[1]。

综上,笔者认为,产业链是指各个产业部门之间基于一定的技术经济联系而客观形成的链条式关联形态,包含价值链、企业链、供需链和空间链四个维度[2],是“过程论”“价值论”“组织论”的统一,是一种介于市场与企业之间的新型产业组织结构与形态,涵盖产品生产或服务提供全过程,包括原材料生产、技术研发、中间品制造、终端产品制造乃至流通和消费等环节,是产业组织、生产過程和价值实现的统一。

产业链水平是指产业链作为一个整体的综合控制能力、绩效优化和竞争力的水平。任何一个国家在不同的产业链以及在产业链不同环节的能力上总是有高有低,产业链综合水平与产业基础能力有直接关系,如果在部分环节的基础能力弱,产业链总体水平就不高,就有可能出现受制于人的情况。产业链现代化的实质是产业链水平的现代化,包括产业基础能力提升、运行模式优化、产业链控制力增强和治理能力提升等方面的内容。

一般而言,现代化的产业链一般具有以下特征:强大的创新能力、高端的引领能力、坚实的基础能力、良好的协同能力、较强的全球产业链控制力和治理能力、较高的盈利能力、完善的要素支撑能力和可持续的绿色发展能力。从产业技术来看,产业链关键环节的核心技术能自主可控;从供应体系来看,产业供应链灵活高效,具有较强的韧性和抗冲击能力;从控制力来看,本国头部厂商具有较强垂直整合能力,能够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资源和市场网络;从盈利能力看,具有较强的价值创造能力,整体处于产业价值链的中高端;从发展的可持续性看,能够实现资源节约集约、环境友好;从要素支撑来看,产业链、技术链、资金链、人才链深度链接,能够为产业链现代化提供关键支撑[3]。

二、我国产业链现代化的基础条件与现实挑战

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风起云涌,全球产业链加速重构。受贸易保护主义影响,现有国际分工体系面临严峻挑战。在此背景下,有必要对我国产业链发展水平、基础、条件和存在的问题进行系统评估,厘清我国产业链现代化发展的新方位。

(一)我国产业链现代化的基础条件

经过70年的努力,我国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农业国跃升为全球第一工业制造大国,建立了世界上最完整的工业体系,多种产品产量位居世界首位,部分领域实现重大创新突破,绿色发展方式加快形成,体制机制改革取得显著成效,产业国际化水平大幅提升,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1.完整的现代工业体系基本建成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工业基础薄弱,工业部门残缺不全。经过70年的建设,我国工业行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钢铁、有色金属、电力、煤炭、石油化工、機械、建材、轻纺、食品、医药等工业部门逐步发展壮大,一些新兴的工业部门如航空航天工业、高速列车、电子信息、生物、新能源汽车、新能源、新材料等也从无到有、迅速发展,移动通信、语音识别、第三代核电“华龙一号”、掘进装备等跻身世界前列,集成电路制造、C919大型客机、高端数控机床、大型船舶制造装备等加快追赶国际先进水平,龙门五轴机床、8万吨模锻压力机等装备填补多项国内空白。目前,我国拥有41个大类、207个中类、666个小类工业行业生产能力,涵盖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知识密集型、技术密集型等全部产业类型,知识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比重日益攀升,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占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比重达到13.9%,产业配套日益完善,成为全球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所列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

2.工业规模跃居全球首位

我国工业生产能力迅猛增长,工业增加值从不足100亿元增长到突破30万亿元大关。根据世界银行数据,2010年我国制造业增加值首次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制造业大国,已连续9年稳居世界第一。2018年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高达28.6%。在500多种工业品种中有200多种产量位居全球第一,生产了全球超过50%的钢铁、水泥、电解铝、甲醇、烧碱和平板玻璃,60%的家电,70%的化纤,85%的稀土冶炼分离产品。2018年,粗钢、水泥、平板玻璃和化肥产量分别比1949年增长5799倍、3344倍、803倍和9040倍。食品、五金、玩具等数十种轻工产品全球市场占有率超过50%。我国成为全球第一信息通信产品生产国,手机、计算机等产品产量分别达到18亿部、3.1亿台,占全球总产量比重均超过70%。工业供给能力的增长,从根本上改变了长期困扰我国经济生活的工业品短缺局面,市场供应由萧条、匮乏走向繁荣和充裕。

3.部分领域实现重大创新突破

我国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创新型国家建设成果丰硕,产业各领域各环节的技术突破进一步加快,部分领域取得重大创新成果,“两弹一星”、杂交水稻、胰岛素、青蒿素、天宫、蛟龙、天眼、悟空、墨子、大飞机等重大科技成果相继问世,实现了产业技术水平由“跟跑”为主向跟跑、并跑、领跑“三跑”并存转变。以我国自主研制的复兴号为代表的高速动车整车性能及关键系统技术达到世界先进水平。5G必要性专利数量全球第一,人工智能算法不断创新迭代,具备引领全球的坚实基础。生物医药领域实现局部突破,青蒿素抗虐机理研究、抗药成因等方面取得重要进展。量子保密通信、超级计算机、载人航天、射电望远镜、北斗导航、深空深海深地深蓝探测等领域成果丰硕。智能制造发展成效显著,工业互联网迈出实质性步伐,制造业数字化网络化水平明显提升,网络化协同、服务型制造、个性化定制等“互联网+制造业”新模式不断涌现,协同研发制造在汽车、航空、航天等高端制造领域日益兴起。

4.绿色生产方式加快形成

加快建立绿色生产和消费的法律制度和政策导向,构建市场导向的绿色技术创新体系,大力发展节能环保、清洁生产、清洁能源等绿色产业,绿色生产方式加快形成。节能产业、资源循环利用产业和环保装备产业快速发展,企业创新能力大幅增强,工艺和技术装备水平稳步提升,新业态、新模式不断涌现,产值规模达到6.8万亿元。坚持绿色发展理念,使绿色发展融入产业转型升级全过程,促进工业由高消耗、高污染、高排放向绿色、低碳、循环方向发展,单位工业增加值能耗下降明显。2018年六大高耗能产业主营业务收入比2012年下降2.05万亿元,降幅达15.5%,占全部工业比重从14.2%下降至10.9%。推进能源生产和消费革命,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体系。清洁能源生产比重从2012年的15.3%上升为2018年的23.5%,我国成为全球非化石能源的积极引领者。全国首批实施《环境空气质量标准》的74个城市PM2.5平均浓度比2013年下降42%,二氧化硫平均浓度下降68%。经过多年的发展,全国上下贯彻绿色发展理念的自觉性和主动性显著增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深入人心,生态优先、绿色发展已成为全社会共同的价值追求。

5.体制机制改革取得显著成效

我国不断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坚决破除各方面体制机制弊端。改革全面发力、多点突破、纵深推进,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改革取得突破性进展,主要领域改革主体框架基本确立。近年来,国资国企改革步伐加快,支持民营企业发展的制度环境持续优化,金融和财税体制改革向纵深推进,营商环境全球排名从第78位提升至第46位。通过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优势,我国在释放市场活力的同时,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推动部分产业实现了较快发展。例如,在新型显示领域,经过政府合理规划引导和产学研协力推进,利用短短几年时间,我国发展成为全球最大的新型显示面板生产基地,在该领域具备了较强的话语权。随着“放管服”改革的不断深入,各类市场主体对经济体制改革的方向已经形成稳定的预期,全社会创造力和发展活力不断释放。

6.产业国际化水平大幅提升

产业开放领域不断拓展,吸引外资大幅增加,实现了由局部开放到全方位、多层次开放的转变。1979~2018年累计吸引非金融类外商直接投资超过2万亿美元,成为吸引全球投资的热土。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加快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全面落实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管理制度,吸引外商直接投资领域不断拓展、质量稳步提高。对外投资层次和水平不断提升,参与国际分工能力明显增强,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贸易和产业合作水平稳步提升。通过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深度融入经济全球化,我国工业体系的开放性和全球产业链的关联不断增强,我国工业正在进入全面开放、全面融入全球经济体系的新时期,既快速推进了自身的经济增长和工业化进程,又对全球产业链的构建作出了巨大贡献。我国贸易大国地位日益巩固,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从1950年的11.3亿美元快速增长到2018年的4.6万亿美元。

(二)我国产业链现代化面临的现实挑战

我国产业发展虽取得巨大的成就,但就产业基础能力、关键环节控制能力、产业链现代化等方面而言,我国产业发展水平较美国和欧洲还有一定差距。

1.核心部件材料和技术存在短板

根据工业和信息化部对全国30多家大型企业130多种关键基础材料的调研,我国32%的关键材料仍为空白,52%依赖进口。根据《科技日报》梳理的35项“卡脖子”技术清单,“卡脖子”技术主要集中在基础零部件、关键材料、先进工艺、产业技术等基础领域[4]。高端射频器件、高端电容电阻、大型工程机械高端液压件等基础零部件以及高纯度光刻胶、高纯度溅射靶材、压电陶瓷和晶体、纳米材料等关键材料主要依赖进口。高端芯片制造工艺落后国际先进水平2代以上,95%的高端专用芯片、70%以上智能终端处理器以及绝大多数存储芯片依赖进口。

2.底层工业数据、装备和研发测试工具缺乏

长期以来,我国忽视工业互联网和工业软件建设,由此导致工业软件、设计软件等被国外厂商垄断,工业软件特别是本土电子设计自动化(EDA)企业和国外EDA三大巨头之间的技术差距较大,80%的规划软件、50%的制作软件被外企占据,我国企业获取工业生产数据的能力相对较弱。研发投入“重硬轻软”矛盾突出,工业软件研发投入不足。近年来,国家大力推动创新驱动发展,很多地方加大研发投入,建设了各种研发中心、工程实验室、制造业创新中心等创新平台,但是研发设备、测试仪器、高端科学实验仪器等多需要进口。在装备制造领域,高档数控机床、高档装备仪器、运载火箭、大飞机、航空发动机、汽车等关键件精加工生产线上逾95%制造及检测设备依赖进口。质量标准和检验检测体系不健全,标准修订不及时,配套协调性较差,部分产品质量的可靠性和一致性差、试验验证能力弱,应用市场环境、产业基础发展滞后,在国际标准制定方面的话语权不足。

3.新型基础设施服务水平比较落后

一方面,物联网推动万物互联,全球范围的网络连接终端数量大幅增加,数字技术与网络技术相融合,生成的数据呈现指数型增长,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区块链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发展对新型基础设施的建设提出新的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背景下,我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将以数字化为核心的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为依托。例如,传统制造业的数字化转型和智能制造的发展需要工业互联网的支撑;新能源汽车和智能网联汽车的发展需要能源互联网、车联网和智能化交通基础设施的支撑;水、电、气等城市公共基础设施的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需要城市物联网的支撑;智慧农业的建设需要农业物联网的支撑;等等[5]。但目前我国未来宽带网络、工业互联网、数据库、新兴产业发展试验场所等建设不足,制造业关键工序数字化率偏低,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与产业发展融合程度还不深,急需加快提升。

4.产业控制力和全球话语权相对较弱

受原始创新能力、关键核心技术、品牌、全球营销网络、产业标准制定等方面的影响,我国部分产业和领域存在核心技术缺失、产业转移导致产业链空心化的风险增大、产业链不健全及产业链掌控能力不强等问题。很多产业处在价值链中低端,高端产业低端化现象明显,多数制造企业在国际产业链分工中仍处于“制造-加工-组装”低技术含量和低附加值环节,创新体系技术创新能力与发达国家相比依然存在较大差距,部分关键核心技术及装备主要依赖进口,导致我国产业发展在全球产业体系中的话语权相对较弱,国际竞争力亟待提升[6]。从产业链条的角度看,当前困扰我国产业发展的最大障碍就是制造业产业链没有形成一条完整、循环、互动的产业链,制造业产业链上游或下游环节被外资控制,在面对内外部风险和挑战时,产业链各环节所表现出的维持自身系统稳定、防止断裂和缺失的能力有待提升[7]。

三、推进产业链现代化的国际经验借鉴

发达国家和地区较早认识到产业链的重要作用,将产业链水平提升上升为国家战略和全球治理的宏观层面,产业链政策被视作提升产业竞争力和经济实力的重要手段、推进多边合作的战略工具,其主要做法和经验值得我国参考借鉴。

1.美国:产业链现代化先行者,高度重视产业链安全和控制力提升

美国是最先提出并系统实施供应链国家战略的国家。美国极为关注国防安全、民生安全、国际贸易等重要领域关键产品和物料的供应。为防止产品或服务供应链被侵入,美国国防部建立了十分严格和详细的军事物资和服务供应链手册,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制定了《药品供应链安全法》,美国交通部、能源部、商务部、农业部等推行了大量关于供应链的战略和政策。2012年,美国制定了《全球供应链安全国家战略》。2017年美国总统签署了《评估和强化制造与国防工业基础及供应链弹性》的报告,在飞机、造船、太空等9个国防领域和制造业网络安全、电子、机床等7个先进制造业领域提出加强供应链弹性的计划。

归纳而言,美国供应链战略的核心有两点:一是安全,二是效率,其所要建立的全球供应链系统是稳定、安全、高效、有弹性的,与之相伴而来的是囯际经济的治理权和话语权。为实现全球供应链安全国家战略要求,美国不断强化全球供應链系统风险识别与评估,加强运输基础设施建设与运输透明化技术研究,推进信息共享与智慧供应链发展,强化囯内标准与法律规范,推进全球供应链治理结构改造,特别是贸易便利化与区域经济合作,加强全球资源整合[8]。

2.日本:牢牢占据产业链上游环节,重视工业基础能力提升

受丰田公司JIT(Just in time,及时生产)制度影响,日本早期供应链战略偏重于“效率”,即通过加快流动速度、缩短生产和交货周期、降低库存,最终实现“零库存”来提高产业链效率,提升产业链竞争力。2011年日本大地震导致电子信息、汽车零部件等供应链断裂,下游生产企业大规模减产或停滞,日本开始反思这一模式的缺陷并积极改进。

日本产业链的另一个特点是强调长期合作伙伴关系,供应链合作关系相对稳定,供应商数量较少,追求最小化的库存成本。日本供应链体系完整、合作紧密,即使是对外转移加工制造环节,与之配套的供应商也大部分都是日资企业,从而形成日本制造的整体优势。这种产业链关系虽然能够极大程度地提升供应链运行效率、降低成本,但也直接导致了供应链弹性不足,灵活性有待增强,在全球供应链调整中的应变能力不足。

近年来,日本产业链的一个重要趋势是逐步退出利润微薄的终端消费品生产制造环节和总集成加工组装环节,向关键中间产品、核心零部件和材料等产业链上游延伸,如半导体硅片、液晶显示器、光刻胶、光学组件等。事实上,就半导体产业而言,越是产业链上游环节,核心技术越密集,也越高端。日本的优势主要集中在上游的材料和设备上。日本企业在硅晶圆、模压树脂、键合引线、光刻胶等全球半导体重要原材料市场上占据了52%的全球市场份额,在芯片制造的15类关键设备中平均占据40%的全球市场份额,最高的达到98%,涌现信越、日立化学、住友电木等一批领军企业。

3.德国和英国:构建绿色可持续和柔性智能的制造业供应链,促进产业链竞争力提升

德国高度重视经济可持续发展,其产业链优化政策的重点是构建以环境保护和资源节约为导向的绿色供应链。1994年,德国制定了《循环经济和废弃物管理法》,明确了生产者对产品生产、消费、回收直至最终无害化处理的全生命周期管理责任。在《德国采购法》《电子电气设备法》等法律法规中,德国通过环境標志认证、信息公开制度等推进本国供应链绿色化。2016年德国出台了《德国可持续发展战略》,推动设立可持续发展专项基金,构建绿色可持续的供应链。此外,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现代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德国积极推动工业供应链的智能化和信息化。比如,德国工业4.0战略提出在制造业中实施物联网和服务,通过构造横向集成、垂直集成和数字化集成的系统创新体系,满足用户的个性化需求,提升工作流程的灵活性,促进决策优化并创造新的价值,提升产业链的柔性化、智能化、网络化水平。

英国将供应链竞争力视为本国制造业发展不可缺少的关键要素。在英国实施的《英国先进制造业战略》《英国工业2050》等国家战略中,供应链都是其中的重要内容。2015年,英国发布《加强英国制造业供应链政府和产业行动计划》,将提升制造业供应链的竞争力上升为国家战略,在供应链协作、创新、融资、弹性安全等方面均形成了有针对性的政策措施。比如,在流程创新方面,帮助制造业研发并应用新的供应链生产线,推进供应链上下游企业协同研发,支持制造咨询服务企业和制造企业密切合作;在技术创新方面,持续推进数字化、智能化技术在供应链不同环节的应用,通过物联网、互联网等现代信息技术实现上下游企业的信息共享[9]。

四、推进我国产业链现代化的总体思路与重点任务

推进产业链现代化是一项任务艰巨的系统工程,要深刻认识加快产业基础能力提升、促进产业链升级、提高全球产业分工地位的紧迫性,深化对产业链现代化规律的认识,厘清思路,夯实产业基础能力,加快培育产业生态主导企业和具有“杀手锏”的零部件供应企业,提升产业链控制力和主导能力,促进产业链联动发展,打好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攻坚战。

(一)我国产业链现代化的总体思路和基本认识

关于产业链现代化的总体思路,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五次会议已经明确,即:要充分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和超大规模的市场优势,以夯实产业基础能力为根本,以自主可控、安全高效为目标,以企业和企业家为主体,以政策协同为保障,坚持应用牵引、问题导向,坚持政府引导和市场机制相结合,坚持独立自主和开放合作相促进,打好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的攻坚战[10]。对此,我们理解如下:

一是准确把握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现代化的关系,充分认识产业基础高级化的重要性。应该看到,产业基础和产业链是相互关联、相互支撑的重要概念。产业链现代化为产业基础能力提升提供丰富的应用需求,产业基础高级化则为产业链现代化提供必要的技术保障。产业基础高级化是点的突破,产业链现代化则是面的提升,两者相辅相成,共同构成我国产业升级发展的重要基石。但是,也要看到,产业基础能力是产业发展的根本支撑条件和动力之源,是实现产业链现代化过程中最为基础性和更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直接决定了产业链水平的高低。如果没有产业基础的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就无从谈起,因此,打好产业链现代化攻坚战必须以夯实产业基础能力为根本。

二是在产业链安全和效率两个目标中,现阶段供应链稳定、安全比效率更重要。在市场竞争、全球化分工的背景下,产业链战略目标更多追求效率提升以及最大程度促进专业化分工,反之,在贸易战纷争、竞争大于合作,甚至一方不惜采取手段制裁别国时,确保供应链安全则上升为首要目标。在当前的经济发展阶段,我国面临着综合成本上升、比较优势变化导致的渐进产业转移和贸易摩擦冲击下产能被动外迁的双重叠加效应,稳定产业链,提高产业链韧性和抗风险能力,在低端转出去的同时实现向产业链高端跃升显得尤为重要[11]。与此同时,从长期来看,推进产业链现代化是构筑新的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提升产业可持续发展能力和国际竞争力的战略选择。因此,我国产业链现代化以自主可控、安全高效为目标,这既是在当前国际经济背景下应对中美贸易摩擦追求供应链稳定、安全、有弹性的精准定位,又是促进我国产业链长期效率提升的必然举措。

三是在政府和市场关系上要明确坚持以企业和企业家为主体,促进政府引导和市场机制相结合。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是新时代推进产业链现代化建设必须遵循的重要原则。必须坚持以企业和企业家为主体,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但是在“市场失灵”和面临发达国家掣肘的“卡脖子”领域,仅仅依靠市场创新和固有的资源禀赋,企业自主创新很难取得成功,政府必须予以支持,发挥新形势下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举国体制的制度优势,集中力量予以攻克。政府要聚焦有限领域、有限目标,防止把“卡脖子”领域任意扩大、泛化的倾向,在实现既定目标后,政府要适时退出。同时,改进对企业的支持方式,改革科研项目扶持方式,调整以往倾斜性选择性的支持方式,改为更加普惠性功能性的支持方式,对大中小企业、国有民营外资企业一视同仁[12]。加大新兴产业发展基础设施建设以及面向中小企业的普惠性创新平台、政府数据资源开放、标准制定、教育和人才培养、国际合作等方面的投资力度,通过完善基础环境,强化平台保障,提升产业发展能力。探索“揭榜挂帅”等项目组织新模式,更多采取后补助或奖补等方式发放,促进产业政策从“选马”向“赛马”转变。

四是坚持独立自主和开放合作相促进,深度参与全球科技经济分工。必须承认和牢记,真正的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只有把关键核心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从根本上保障国家经济安全、国防安全和其他安全。要增强“四个自信”,以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创新为突破口,努力实现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13]。与此同时,也要看到,美国、德国、日本、法国、韩国、以色列等当今世界科技创新强国仍然是我国学习和合作的对象,美国单方面挑起的贸易和科技争端不会打乱我国科技、创新和产业领域开放合作的进程。越是在部分先发优势国家和地区鼓吹逆全球化浪潮、大行霸权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的当下,我国越是要以开放的胸襟、虚心包容的态度积极拓展深化与美国产业界、科学界以及欧盟、日韩等全世界一切科技创新强国的产业和技术合作交流。

五是牢牢把握中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力争掌握在全球产业链竞争中的主动权。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指的是在国土辽阔、人口众多的基础上,通过不断推进国内市场容量、规模和结构的成长,来实现某些重要的国家战略目标的有利条件。当前,规模庞大、体系完整且日益升级的中国市场让很多跨国企业在考虑供应链重构时更加谨慎。这是因为,“替代中国”的成本之高和放弃中国市场损失之大,让很多有远见的外资企业看好中国市场机遇,继续加大在华投资。未来,我国可以继续发挥超大规模市场在拉动现代经济增长、促进专业化分工、虹吸生产要素和资源等方面的功能和作用,以我为主构建全球化产业链分工格局,增强产业链的粘性和韧性。

(二)我国产业链现代化的重点任务

推进我国产业链现代化,应抓好四方面的重点任务,具体如下:

第一,夯实产业基础能力,补齐产业链的短板环节。当前,我国产业链水平和欧美国家的差距主要集中在产业基础能力方面,具体包括底层工业数据和设计软件、研发设备、测试仪器、关键零部件和材料等。为此,应重点加大对基础零部件、关键材料、工业软件、检验检测平台和新型基础设施等领域的投入力度,积极探索新型举国体制,进一步调动国内产业力量,强化协同,组织实施产业基础能力攻关工程,推动重大示范工程实施,加快补齐产业基础短板。适应5G、人工智能、智能网联汽车、量子通信、数字经济、基因检测、电子商务、在线医疗、远程教育等产业发展需求,加快建设信息网络基础设施、智能应用场景、工业互联网平台、大数据中心、新能源汽车充电桩、智慧化交通基础设施、生物种植资源库等基础设施,加快构建以新一代信息技术和以数字化为核心的新型基础设施,支撑制造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

第二,提升产业链控制力和主导能力。产业链控制的基本形态有三种:全产业链控制、关键环节控制、标准和核心技术控制。全产业链控制的企业一般为产业链主导企业,主要通过契约方式组建产业链合作联盟,通过优化联盟内协作机制提升产业链绩效,或者通过核心能力培育,增强对产业链上下游其他产业的影响力,构建动态的产业链合作关系。关键环节控制更多地植根于自身核心能力的培育,利用自身更好的成本控制能力和竞争优势掌握话语权。标准和核心技术控制则通过技术创新和产业发展之间的“互补互促效应”,在提升产业发展层次过程中进行市场控制和利润获取。由此可见,产业生态主导企业和具有“杀手锏”的零部件供应企业是决定产业链控制能力的关键。

提升产业链控制力的核心是以企业和企业家为主体,培育产业生态主导企业和核心零部件企业,增强全产业链、关键环节、标准和核心技术的控制力,实现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的目标。要着力弘扬敢于进取、创新创业的企业家精神,积极营造有利于企业家创新创业的良好环境,调动企业家干事创业的积极性,增強企业家投身实体经济的信心,支持实体经济企业做大做强。要激发国有企业、现代科研院所和新型研发机构创新活力,建立适应重大技术攻关和产业链主导企业培育的考核评价体系,加快提升核心竞争力。同时,加大对“专精特新”中小企业的支持力度,鼓励中小企业参与产业关键共性技术研究开发,持续提升企业创新能力,加快培育若干“单项冠军”企业。强化创新企业培育,把发展培育壮大创新型企业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打造数量多、质量优、潜力大、成长快的创新型企业集群[14]。

第三,促进产业链联动发展。一是促进产业链上下游联动发展,支持上下游企业加强产业协同和技术合作攻关,促进服务业和制造业深度融合发展,增强产业链韧性,提升产业链水平。二是促进供需联动发展,围绕“巩固、增强、提升、畅通”八字方针,提高供给质量和效率,打造具有战略性和全局性的产业链,注重发挥人口和超大规模市场规模优势,以庞大的国内需求倒逼产业转型升级。三是促进内外联动发展,坚持独立自主和开放合作相促进,促进国内标准和国际标准衔接,推动全球创新成果在我国孵化转化和应用,在开放合作中形成更强创新力、更高附加值的产业链。四是促进产业链、价值链、创新链联动发展,加强产业化、市场化的联动,建立共性技术平台,促进成果转化应用,打造“政产学研资”紧密合作的创新生态,解决跨行业、跨领域的关键共性技术问题。五是促进要素协同联动发展,坚持政府引导和市场机制相结合,强化实体经济发展导向,以产业政策、财政政策、金融政策、人才政策、贸易政策等协同为保障,促进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等要素资源顺畅流动,加快构建以信息、技术、知识、人才等新要素为支撑的新优势。六是促进中央与地方的联动,充分调动地方积极性,聚焦5G、人工智能、高端装备、汽车、家电、纺织服装等重点领域,建设一批有影响力的世界级产业集群,将产业链现代化攻坚战的决策部署落到实处[15]。

第四,提升产业链整体效率。当前,我国产业特别是制造业体量规模已经全球领先,下一步产业发展的重点是提升质量和效率。进一步完善产业链生态体系,重点是促进产业链上下游和基础材料、核心零部件、关键设备、研发设计、生产制造和市场应用的协同。积极利用信息技术改造传统产业,推广应用智慧供应链管理和工业互联网平台,推动工业全产业链、全价值链的信息交叉和智能协作,促进上下游供应链灵活高效配置和低成本的资源协同。鼓励企业应用大数据技术提升研发制造、供应链管理、营销服务等环节的智能决策水平和经营效率,实现产业转型升级,促进形成具有更高生产率的现代产业体系[16]。

五、推动我国产业链现代化的具体措施与政策建议

针对“十四五”及未来一个时期我国促进产业链现代化面临的薄弱环节、难点痛点和瓶颈制约,应该加快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加大产业链核心环节扶持、加快培育产业生态主导企业、鼓励企业专业化发展、加大行业协会中间组织和机构建设、继续深化拓展国际合作,努力保障我国产业链安全、提升产业链水平、促进产业链现代化,提升参与全球产业分工的地位。

(一)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

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的主要目的是加快补齐产业基础短板。因此,有必要聚焦我国受制于人的集成电路、元器件、生物医药、工业软件、重大装备等领域,统筹利用中央和地方资金,引导社会资本加大对基础领域的投入力度,加快补齐制造业产业链条上的基础零部件、关键材料、先进工艺和产业技术等短板。如加快发展药物新产品、生物菌种、提高医疗器械的创新能力和产业化水平,突破关系国家信息与网络安全及电子整机产业发展的核心通用芯片,提升国产芯片和操作系统应用适配能力等。在重视传统工业基础能力提升的基础上,更加重视基础软件等生产性服务业领域基础能力的提升,加大扶持工业云服务平台建设和大数据示范应用,鼓励发展基于互联网的众包设计、柔性制造、个性化定制、智慧物流等新型制造模式。

要积极探索新型举国体制,持续加大创新研发投入,依托企业建设国家技术创新中心,开展关键核心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和颠覆性技术创新。在云计算、大数据、储能技术、新能源汽车、信息安全、生物育种等领域,以新体制和新模式组建一批国家级创新中心,集中一批多领域、跨学科的科学家和技术专家,形成高度集成、协同创新的研究团队,努力取得一批原创性的科研成果。

同时,要为基础材料、基础零部件、基础软件的成长提供应用机会,推动应用自主创新产品。一些新材料、新产品、零部件在推向市场之初难以获得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机会越少,就越难以通过试错完善、提升高端产品。为此,要引导和支持大型下游企业,通过分散采购的方式为新产品提供一定的发展空间。面向党政和金融、能源、通信等重要领域,推动核心芯片、基础软件等自主产品加速应用成熟,在更多领域和更大范围形成完整的自主产业生态。

(二)保持巩固完整产业链

完整的产业链优势、高素质的劳动力资源、配套齐全的产业基础优势、便捷高效的基础设施网络、较好的营商环境和服务效率是我国制造业产业链比较优势的重要源泉。但近年来,受成本上升、资源环境约束加大等因素叠加影响,我国制造业出现加速外迁现象,部分行业甚至发生供应链集群式外迁,因此,保持巩固完整产业链势在必行。首先,落实好减税降费各项政策,切实减轻企业负担。灵活运用各种政策,减少减缓加征关税对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必要时对关键行业基础领域的中小企业予以救助。其次,鼓励产业向中西部地区转移,实施国家“新工业基地建设”行动计划,选择发展基础较好、交通条件便利、环境承载力较高的中等城市积极打造一批先进制造业基地,并在资金、技术、土地供应、税收等方面加大支持力度,形成要素成本相对低廉的洼地,积极承接国内外产业转移,着力推动以创新驱动、智慧高效、绿色低碳为主题的新型工业化,逐步形成一批新的制造业集聚中心。最后,强化产业链核心环节管控。建立完善国家技术安全管理清单制度,健全外资并购审查机制,进一步明确外资安全审查的范围领域,避免外商恶意并购或者试图控制我国产业链核心环节,给我国产业链安全造成一定的损害或者带来风险。构建国家产业链安全防控体系,加强核心环节、敏感技术和高端装备“走出去”的管理和控制[17]。强化对技术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企业“走出去”的引导,在积极拓展“一带一路”合作空间的同时,适度维持国内产业发展规模和速度,防止国内产业“空心化”风险。

(三)加快培育壮大产业生态主导企业

领军企业是一个行业中劳动生产率、经济总量、技术水平、发展态势、社会影响力等方面均具有领先地位的企业,是一个行业发展的标杆。在全球产业一体化发展的大潮下,领军企业更体现出特殊的战略意义。大量事实表明,世界上一些重要产业都是由少数跨国公司或寡头垄断企业所把控。这些企业掌握着重要产品的核心生产技术,决定着行业的技术规则,控制着行业的定价权,引领着行业的未来发展方向。如微软、谷歌、苹果等都十分注重技术研发与产业创新,聚集了一大批来自全球的各类创新人才,将大量创新资源持续投入企业的创新活动,产生了一批又一批影响世界和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科技创新产品,塑造着产业竞争优势。现代产业发展的事实深刻表明,没有在全球同业中具有重要影响的企业,就不可能有行业发展的领先地位。为此,要突出弘扬企业家精神、发挥企业家作用两个关键,引导企业家预期,激发企业家活力,保护企业家财富,促进企业家健康成长,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切实鼓励企业家通过建立新企业、创造新模式、运用新技术、制造新产品、开拓新市场,培育壮大一批产业生态中具有重要影响力和主导作用的领军企业。同时,借助全球产业体系重构契机,推动企业在研发设计、技术创新、生产管理、品牌建设等方面取得突破,加快提升本土企业竞争力,培育以我国企业为主导的国家价值链,并促进优势企业利用创新、标准、专利等优势开展对外直接投资和海外并购,有效整合全球资源,形成全球生产网络的治理能力,加快向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跨国公司轉变[18]。

(四)鼓励企业专业化发展

长期以来,我国产业发展形成低水平恶性竞争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缺乏扎根于一个领域的专业精神,“不专、不精、不细”,不少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以后就会向多元化方向发展,有的立足本产业链纵向延伸,向上游研发环节、零部件供应或者下游终端产品生产、销售等环节延伸,拓展设计、研发、品牌等价值链高端环节,有的开展跨界经营,进入新领域,投资房地产、酒店、商贸、农业等与主业无关的行业。这固然有利于实现企业规模化发展、增强企业多元化竞争能力、降低单一领域市场风险,但也导致产业发展主业不聚焦、注意力不集中,产业发展满足于“低水平重复、简单数量扩张、铺摊子”,质量水平上不去,难以形成“百年老店”,在产品精密性、稳定性、耐用性等方面与国际领先企业差距较大。为此,应树立支持企业专业化发展的价值导向,加快培育一大批主营业务突出、竞争力强的“专精特新”中小微企业,打造一批专注于细分市场、技术或服务出色、市场占有率高的“单项冠军”。集中力量表彰一批坚守本领域、长期开展技术攻关和产业发展的“单项冠军”“隐形冠军”或“独角兽”企业,形成鼓励企业专业化发展的良好风尚。约束国有企业行为,使其尽快退出竞争性领域,并通过市场采购方式给予坚守制造业的专业化企业持续稳定的订单支持。鼓励中小微企业以专业化分工、服务外包、订单生产等方式与大企业、龙头骨干企业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

(五)加大行业协会、中间组织和机构建设

从国际经验来看,在产业链的协调和稳健产业体系构建的过程中,行业协会、产业联盟、中间组织和机构的作用非常明显。它们熟悉产业链中每家企业的优势和劣势,能够积极帮助对接企业成长所需要的各种资源,引导企业、高校、科研院所等产学研主体通过建立资源共享交流平台,开展共性技术和关键技术研发,推动科技成果转移转化,组织制定各类标准,开展人才引进和培养,提供市场拓展和信息咨询,积极对接各项政策资源等,为产业链的稳固和提升发挥重要作用。而目前我国各种层面的行业协会、产业联盟和各类中间组织作用发挥还不够,一方面在沟通企业与政府、企业与公众、企业与企业之间的平台作用不足,难以对企业行为有较强的约束力;另一方面,也难以给予企业实际的帮助,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水平的能力有限[19]。为此,应加强国家层面的组织引导,赋予相关机构一定职能,支持从宏观层面统筹协调和整合资源,提供更好的信息交流平台,促进企业和科研院所之间加强合作、沟通信息,充分利用这些新技术实现基础能力的突破;建立共性技术平台,引导产业链上下游之间、产学研用之间形成联动,共同开展技术攻关,集中力量突破一批关键瓶颈[20];形成标准制定和行业秩序规范平台,密切产业链上下游关系,形成支撑产业链现代化发展的协调平台。

(六)继续深化拓展国际合作

面对国际产业竞争格局的战略性调整,应把握经济全球化新趋势新特点,对标国际先进规则,积极探索国际合作新模式,通过全球资源利用、业务流程再造、产业链整合等方式,不断提升我国产业发展全球位势和分工地位,以高水平开放推动产业链现代化发展[21]。要继续大力推动我国企业、机构、高校与美国、欧盟、日本、韩国等在科技、金融、人才等领域的合作,稳住在华外资企业,促进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以“一带一路”建设为契机,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理念,全方位深化与创新大国和世界各国的合作,构建坚实稳固、内外循环的供应链体系。深化现代服务业对外开放,在金融、医疗、健康、电信等重点领域加大开放力度,取消制造业重点领域外资准入限制。充分利用巨大的国内市场优势,积极引进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节能环保等领域企业,促进形成新一轮跨国公司和科技型企业对华投资热潮[22]。

参考文献

[1]盛朝迅.大型零售商主导产业链:中国产业转型升级新方向[M].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2014.

[2]吴金明.产业链形成机制研究——“4+4+4”模型[J].中国工业经济,2006(4):36-43.

[3]李燕.夯实产业基础能力 打好产业链现代化攻坚战[N].中国工业报,2019-09-12(002).

[4]盘点“亟待攻克的核心技术”[N].北京科技报,2018-07-02(030).

[5]王晓明,刘昌新.“新基建”为经济增长提供新动力[N].经济日报,2019-03-01(012).

[6]赵福军.在构建开放经济格局中提升产业链安全[J].国际财会月刊,2019(4):3-11.

[7]赵磊.中国制造业产业链存在的问题及对策研究[D].长春:吉林大学,2011.

[8]丁俊发.美国全球供应链安全国家战略与中国对策[J].中国流通经济,2016(9):5-9.

[9]李子文.国际视野下的供应链政策及启示[N].经济日报,2019-05-22(012).

[10]習近平主持召开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五次会议[EB/OL].(2019-08-26)[2019-09-17].http://www.gov.cn/xinwen/2019-08/26/content_5424679.htm.

[11]周子勋.提升产业链水平重在突破“卡脖子”技术[N].中国经济时报,2019-09-05(003).

[12]陈昭,刘映曼.政府补贴、企业创新与制造业企业高质量发展[J].改革,2019(8):140-151.

[13]习近平.在中国科学院第十九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十四次院士大会上的讲话[EB/OL].(2018-05-28)[2019-09-17].http://www.globalview.cn/html/societies/info_24847.html.

[14]盛朝迅.制造立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

[15]盛朝迅.打好产业链现代化攻坚战[N].经济日报,2019-09-10(013).

[16]王一鸣.适应变革趋势提升产业链水平[N].北京日报,2019-07-08(014).

[17]尹训飞.制造业产业链安全现状与对策[J].中国工业和信息化,2019(7):54-59.

[18]芮明杰.构建现代产业体系的战略思路、目标与路径[J].中国工业经济,2018(9):24-40.

[19]高照军,张宏如.企业成长与创新视角下的产业链升级研究[J].科研管理,2019(5):24-34.

[20]张路.区块链技术应用对产业链协同创新的作用机理[J].学习与实践,2019(4):16-23.

[21]盛朝迅.构建现代产业体系的瓶颈制约与破除策略[J].改革,2019(3):38-49.

[22]王昌林,盛朝迅.特朗普“制造业回流政策”对我国产业的影响及应对[J].全球化,2017(8):62-68.

(责任编辑:罗重谱)

猜你喜欢
产业链
FDI的异质性与工资水平的空间溢出
渝北:建设产业链上的经济大区
农业产业链组织与规模农户正规信贷可得性
推进内蒙古产业链现代化的思路和举措
汽车集团财务公司的产业链金融风险管理研究
长三角人工智能产业链联盟成立
智能电视产业链
清徐醋产业发展研究
我国都市工业园的家具产业发展模式研究
毕节地区电子商务发展模式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