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邪
《知中》特集书是中信出版集团近几年陆续推出的介绍中国文化的书籍。这套书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精选了中国文化的典型主题进行介绍,一个主题对应一个关键词,一个关键词对应一本书。这些关键词包括山水、民谣、苏东坡、侠、禅、围棋、宋版书、山海经等,并还在陆续增加中。所有的关键词串起一幅宏大的文化图景,共同呈现出一个立体多维而充满魅力的中国形象。正如其扉页所介绍的,这是一个“有关东方中国的一切、探索中国首选”的内容品牌,它因应了整个世界迫切了解中国的时代性需求,为东西方文化沟通提供了诸多可能。
不同于很多文化类书籍,“知中”系列在内容和形式上都蕴藏着浓厚的审美意蕴与人文关怀特质。每读完一本,便如同穿越了苏式园林的一个回廊,或是绕过了一座山岭的拐角,不仅收获了不同的风景,也讓人对即将看到的新的风景充满了期待。“知中”规避了高深玄妙的宏大叙事,从细部着手,辅以比较的视野,将每一种文化的历史渊源娓娓道来,既有动人的故事,又有多样的文化图谱,精妙的文字与插图相得益彰,这对于想了解中国文化的读者来说,可谓莫大的福音。
一、文化长卷之多维审视
“知中”的每一本书在编辑结构上都大致遵循了相似的体例。首先是“言论”版块。由“知中”围绕文化主题提出问题,然后“邀请”古今中外知名人士对此谈论自己的认知。如在《知中·以侠之名》中,编辑提出了关于侠的5个问题:“你最欣赏的侠人物是谁?他的哪些品格吸引了你?你觉得侠有哪些特质和品格?当今社会是否存在侠?侠义精神在当今社会的意义是什么?”该书访谈了重庆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林必忠、武侠作家凤歌、微博历史博主吴运杰、商业插画师夏阿等人,同时又从文史资料中精心摘录了司马迁、苏轼、张潮、龚自珍、谭嗣同、梁启超、金庸、古龙、林语堂、余英时、泷川龟太郎等人关于“侠”的言论。通过记录不同人物对侠的多角度诠释,“知中”帮助读者对“侠”这个关键概念的内涵和外延达成了较为清晰的认知。
“知中”在编辑上遵循了自然的思维逻辑,在帮助读者了解了一个概念之后,“知中”接着会以图谱的方式对文化主题的历史发展及所涉人物关系进行梳理。如《知中·山水》就推出了“山水地图绘”,把全国著名的山水景观在地图上予以清晰的标识。此外,还以图表的形式推出“分释‘山水’:流向、流变、流派”,把中国自古以来对“山水”的认知及相关艺术流派梳理得非常清晰。接着,又推出“青绿山水画家谱”和“水墨山水画家谱”,把画家之间的传承关系也展示得一目了然。这就相当于给了读者一个独特的认知地图,当需要了解某一个细部时,随时都可以将其置于历史的坐标系中进行审视,如此,则对“山水”文化的理解更加通透。
有了认知地图,“知中”接着会将主题分切成更小的叙事单元,移步换景,逐渐呈现出主题文化的起源、流变、传承、融合及影响。在梳理的过程中,尽量规避宏大叙事,以人带史,取精用宏,既从细部着手讲故事,又深入到历史场景中去理解,如同画一幅画,既有背景的勾勒,又有细部的特写。如《知中·山水》就呈现出山水文化在自然景致、山水画、山水诗词、山水盆景、园林建筑、风水以及音乐等不同维度的具体投射;《知中·民谣啊民谣》不仅纵向梳理了民谣文化的诗乐之源、民国时期的民谣转型、上世纪80年代台湾民歌运动、90年代民谣从“校园”走向“城市”、00年代城市民谣的兴盛,还从横向层面阐释了民谣中的母亲形象、民谣与影像的关系以及中国民谣和欧美民间音乐的对比。尤为难得的是,其间还有“知中”对老狼、周云蓬、宋冬野、莫西子诗、尧十三、程璧、李元胜等民谣音乐人的访谈,将读者的距离不断拉近,使其获得对民谣文化更多维更可感的体验。
二、以人带史之浓郁情怀
大抵文学艺术的经典都是以关注人性为第一要义,这种浓郁的人文关怀特质往往能够抵御时间的侵蚀,在不同时代的读者那里获得共鸣,从而彰显出强大的生命力。“知中”系列同样是把“人”放在首位,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可鉴——“人是一切的尺度”。
“知中”系列的众多文化主题本身就是“人”,如苏东坡、竹林七贤、李小龙、侠等,即便不是“人”,也是“人”行为的结果,如民谣、围棋、宋版书、孙子兵法、山海经等。而《知中·山水》特集,看似与“人”无关,也以“山是信仰,水是生活”为逻辑展开叙述,山是人的山,水是人的水,山水之中是人的世界。
如此,则“知中”有了浓浓的人情味。《知中·民谣啊民谣》中,每一首民谣都是一个人间故事,都关涉多个歌者和创作者,都是人的情绪的表达;在《知中·竹林七贤》中,有道不尽的“七贤逸事”,嵇康的柳下锻铁、阮籍的青白眼、阮咸的晒衣和与猪共饮、刘玲的酒德颂与一醉三年、向秀的闻笛而悲、山涛的山公启事、王戎的神童传说等,无不引人入胜。同时,这种介绍并非刻意的哗众取宠,而是有着严谨的史学依据。“知中”在叙事中辅以详尽的文史资料,对于尚无定论的轶闻,采取辩证的态度,呈现各方意见。如,关于阮咸饮酒的记载——“时有群豕,来饮其酒,咸直接去其上,便共饮之”,“知中”提醒读者,不同的史学家对此有不同的理解,有的认为是阮咸与猪共饮,有的认为是阮咸嫌猪弄脏了酒,把表面一层酒水“去”掉了,然后与友共饮。可见,“知中”自有它的叙事态度,不是以猎奇的心态去博人眼球,而是以批判的眼光来审视,这在“流量”至上的当今社会尤为可贵。此外,在每一本特集书的最后,“知中”都逐条列出了中外参考文献,这也说明“知中”是以学术态度来对待中国文化的阐释,并试图寻找出一条既具可读性又具科学性的平衡叙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