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艳
荒诞是极具现代性的审美范畴,是可以包含比悲剧勾起的悲伤更难以平复的情愫,因为它无处恸哭。寒郁的《纸婚祭》,便埋藏了一种深刻的荒诞叙事手法。他试图在还原一对现代都市平民小夫妻的生活本相:结婚、买房、升职、加薪、开公司……还有要如何将生活继续下去的思考。如果说贝克特或尤奈斯库的荒诞偏向于贵族式的“饱暖思荒诞”的思考,卡夫卡的荒诞则毕现了穷人饥饿式的荒诞思考。那么寒郁的《纸婚祭》在这两者之间做了回荡性的思考。他一头系着都市小人物生存的不易与抗争,一头又系着所谓上层社会“金碧辉煌”的手腕与算计,而这两头都触不到的众多现实中的“郑一介”和“林碧微”们注定会成为荒诞的主角。
寒郁的《纸婚祭》可看作一则现代都市的寓言小说,但通篇的“荒诞”感却比比皆是。
比如标题用的“纸婚”,饱含著新婚燕尔的甜蜜,却又藏着小心翼翼地脆弱呵护。而两个不再为爱情而激情的人儿结合,注定了那份“甜蜜”里充斥着虚妄,这一纸婚姻被生活利剪做成了满地碎屑;这故事的悲剧也就做了祭奠爱情的挽歌,只是荒诞做了这挽歌的基调。
比如郑一介的初恋,寒郁巧妙地做了“麦琪礼物”的故事翻版。初恋的清纯里含着一份底层小民的心酸:一台相机原是初恋沈虹意欲送给郑一介作为定情的信物,却因此中了别人算计自己的圈套;而麦琪只失了长发,沈虹失了女性最宝贵的贞洁。当沈虹在郑一介生活的无望处再次出现时,寒郁也把相机作为沈虹婚姻幻灭的“见证”。这个相机的意象被他用得极富意蕴:情在左,它是甜蜜的见证,情在右,它是仇恨的见证。荒诞的是,郑一介拿到它时,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初恋心结已释然,而他对初恋的那份“纯情”也已如死灰般毫无生气,这相机却成为了他补贴家用的“救济”。
比如林碧微,她屈服于命运,钓取金龟婿失败后嫁给了“备胎”去画圆自己的爱情,试图用房子给这婚姻筑造一个坚固的爱巢,心甘情愿做了房奴。你以为故事就此结束了,其实,更悲凉荒诞的桥段被寒郁埋在了后面。林碧微为还房贷请求情夫妻子周立的原谅并甘心做了她的下属,接受她的百般折磨和蓄谋已久的“报复”。若不以社会伦理批评立论,我以为林碧微的形象还是可加圈点的。她似乎在这一场生命游戏里做了一种看似“英雄主义”的救赎,似于西西弗斯滚石般,明明知道结局而又一往无前坚韧为之。只是她的那座“山”啊,是隐形于现实的残酷中,不仅不可见,更不可望及山巅。可叹可悲的是,林碧微的勇往直前并未让她看到曙光,而终使她在那不可见的“爬山”中跌入万丈深渊。
如此,这篇小说埋藏的荒诞感便给寒郁《纸婚祭》的“纸婚”做了祭奠时的凭吊,也是唏嘘惘然。
责编: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