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战与绞杀

阿探

几个不同社会层级人物爱情与婚姻的虚影，勾勒整体伦理性失衡的面孔，凸显了冰冷经济法则对人性人心长久的统御、异化，以及悄无声息的撕裂。郑一介与林碧薇各自为战、彼此苦心经营的婚姻，很快被他们自己所轻易摧毁；毋宁说是他们自己毁了爱情虚构的婚姻圣殿，不如说是高高在上的周立机心报复之使然；其实也不尽然，这一切源于经济物质主导对精神依托的驱逐与绝杀。即便是快意泄愤的周立，并不能使萎地的婚姻起死回生，只不过是一场酷烈的虚妄而已。不仅仅是两個女人间长久的心战，而是卷入其中者爱情的生生绞杀，然而，并无胜出者。

寒郁以爱情荡然无存的尊严为纽带，细密地蓄势并深隐了一场冷月无声的心战暗战、酷烈厮杀。不见正面的交锋，唯见卑微者魂动泣血的暗影。作为草根的郑一介是极富尊严感的，咬紧牙关举办豪华婚礼，为房款苦心、屈辱工作，甚至接受前恋人沈虹抓拍其丈夫出轨证据的差遣；被动生存者林碧薇梦寐以求有尊严的生活，为了确保得之不易的婚姻，斗胆直面“死敌”周立，以自己完美的计划为周立奋力打拼向梦想不断挺进，不曾想却掉进了周立设置更加完美至极的深渊；作为身处上流社会的周立，更是富于尊严的女人，她不能容忍林碧薇与丈夫曾经的苟合，她给予林碧薇机会的同时倾榨、盘剥着她，直至大象无形地瓦解了林碧薇的婚姻并解除自己的危机；即便是郑一介曾经的恋人沈虹，无论丈夫发迹前后，她都是尊严感生活的追求者，她约前男友既是残爱的馈赠，亦是对出轨丈夫的尊严宣示。

富于讽刺意义的是，郑一介要抓拍的他人出轨镜头，正在被自己妻子现场直播着，尊严正在被践踏，直面之一刻以拳相向自己爱着的妻子，亦是尊严的必然与必须反应。击倒林碧薇的，正是那个收留、接纳并爱着自己的丈夫郑一介。这一击，意外地击出了林碧薇的宽容之心，感恩之心，亦击出了决绝坚毅之心。都市的爱情与婚姻，经营不易，原本即将到来的纸婚纪念，却最终被演绎成惨烈的婚姻祭奠。小说可贵之处，还在于寒郁给予人心嬗变之莫大包容，尽去道德指责，还原人之柔性于猛进社会。

寒郁蓄势如高山流水，小说终结则寒冰咋裂，四处飞溅。结尾既是现场的正在进行时，又是林碧薇他日虚梦成真的精神意识蓄势。小说完结之前的倒插叙事，既是一种补叙之补，同时更是林碧薇将心比心的人性换位体认，是谓文本闪亮、骤然一跃。人生在世，得失同行，林碧薇或许得到了有尊严的生活，却永远错失爱情。在此意义上，面对过往幕落的爱情、婚姻，祭奠、告别意义则更浓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