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刘
又是雾霾天。
天色渐渐暗下来,汽车依旧像老黄牛一样,慢吞吞地向前移动着。
他看看科长,再看看老张,两个人都闭目养神,似乎谁也没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他的肚子早就饿了,可是科长不说话,他也不能表示什么,尽管在他的包里还有三张油饼。
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喝酒,主食就没怎么吃,酒足饭饱撤离的时候,他想把剩下的油饼打包,但是科长制止了他,科长说,人家主家都不拿,咱们也不能丢那人。科长说得在理,但他看着那些油饼实在可惜,便趁大家都走出雅间的时候,飞快地把那三张油饼打包放进了包里。
谁也没料到路会堵成这样,按正常的行程,他们早该到家了,可是现在,路程刚刚走了三分之一,时间却已经过去了4个小时,这一路,司机就没停过车,也不能停,黑压压的都是车,长龙啊。
谁都焦急,司机骂娘,乘客发牢骚,但谁也无法改变路况。
有好几次,他都想把那三张油饼拿出来,虽然不一定能吃饱,但缓解一下饥饿总是可以的,可是看看闭目养神的科长,他又忍住了。
车里有人在吃东西,那些面包火腿的气味,他平时是不喜欢的,但是现在,那些气味却在不断地引诱着他的嗅觉。
科长大约也闻到了面包火腿的气味,他睁开眼,对着窗外看了半天,然后对着司机喊道,師傅,什么时候到服务区?
前面哪有服务区啊?司机冷冷地回道。
总会路过一些城镇村庄吧?老张也跟了一句。
当然有。
能停就停一下,肚子都咕咕叫了。科长说。
好咧!司机说。
他也看看窗外,黑乎乎的,哪里有城镇的影子。
科长喝了口水,对他说,小马,你平时不是老爱带零食什么的吗,今天带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科长一向说一不二,在科里有绝对的权威,大家都有点怵他,平时谁都不愿意跟科长出差,除非不得已。
这次出差,本来没他的机会,因为同事临时有事,科长才带上他,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跟科长出差呢,他实在不想给科长留下不听话的印象。
汽车继续前行,他想,如果车能停下来的时候,他会第一个跳下去,去为科长买点吃的。
但车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归心似箭啊,谁都想早点回家。
小马,用一下你的充电宝。老张忽然说。
包在你头上的行李架上,你自己拿吧。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油饼也在那个包里。
他想抢在老张前面拿包,但是老张比他更快,未等他伸手,包已经在老张手里了。
静静地等待,甚至有些恐惧,他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听老张说,小马,你这是什么?
他睁开眼,油饼已经在老张手里了,科长也转过了头。
时间如静止了一样可怕,他甚至不敢去看科长的眼睛。
小马,你也够抠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老张撇撇嘴。
不是,他嗫嚅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科长很快就明白了,他接过老张递过去的油饼说,小马是不是想吃独食啊?
科长,你不会怪我吧?想想自己第一次跟科长出门,就没听科长的话,以后还怎么混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说不定回去科长还会奖励你呢。老张笑着接话说。
吃吧,吃吧,都饿了。科长说完话,自顾自地吃起来。
他吃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好像一点也不饿了。
回去后的日子他一直惴惴不安,唯恐哪一天科长会旧事重提。
但科长好像忘记了这件事,直到有一天科里聚餐,临结束的时候科长说,剩下的都打包,这一点咱们都得向小马学习。
他没敢去迎接科长的目光,他怕自己读不懂科长话里的意思。
后来,他还是找机会从那个科室调了出来,他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终于轻松了。
(原载《昆山日报》2018年12月16日 河北史志鹏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