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族
猫叹气
定海边渔家,多有土陶罐,紧扣其盖,长久放置于避光处。
细看,其制作简单,乃是实用器物。
闻到香味,遂凑近去闻,味道更浓。
里面有好东西。
询问,得知罐内腌制着海鲜,到一定时日揭开,其味道独特,食之颇为过瘾。
只是苦了渔家那猫,它久闻罐内香味,却因加盖而不得食,只能望而兴叹。
此陶罐名曰:猫叹气。
剃头篮
以前农村的剃头师傅,手提一个剃头篮,走村串户给农民剃头。
那篮子不大,内装剃刀、毛巾、镜子等物。如剃头师傅吸烟,还会有一个水烟壶或旱烟袋。
剃头师傅常常走得远,所备干粮吃完,碰到的人家不论剃头与否,都会给饭。
其时的剃头付费方式,以“包头”计算,即剃头师傅在一年内,将某一农民的头承包,农民一次性以稻米付之。
后来才逐渐改为付钱。
大多剃头师傅,一生仅用一个剃头篮,如子承父业,便将那篮子交给儿子。
后来手动推子出现,剃头篮和剃头师傅,便不多见。
弹鱼船
大海起潮落潮后,便形成积水的海滩,渔民称其为“海涂”。
海涂为渔民最爱,等到潮落,他们便从屋中扛出一件木具,向海涂走去。
那木具名曰弹鱼船,亦称泥马。
此物用途,乃是专用于去海涂捡拾海鲜。原来,每每起潮时会有鱼、虾蟹、蛤蛎和泥螺被冲到岸上,落潮后便回不去,困在泥水中挣扎。此时的渔民,一脚踩在捉鱼船中,一脚蹬海涂,使捉鱼船向前滑行,随手将虾蟹等捡入船内。
那海涂上的泥水颇为稀软,但划行捉鱼船却最好,其轻便灵巧,操作省力之优势,在海涂上可淋漓尽致发挥。
捡拾完毕,便收起弹鱼船,回家将海鲜烹制食之,是难得的享受。
小脚
女子小脚,始于宋朝。
那時女子以小脚为美,故所有女孩自五岁始,便用布缠脚定型。
小脚者,三寸为最佳,有金莲之誉。
四寸者,乃银莲。
五寸者,乃铜莲。
若是六寸,或六寸以上,便难以嫁出,一生被双脚耽误。
女子缠脚时颇为痛苦,素有“小脚一双眼泪一缸”之惨状。缠成三寸金莲的女子,一生行走不便,身心承受不堪痛苦。
此恶习,至辛亥革命时期终于废除。
在定海博物馆,见几双小脚鞋,虽然做工华丽精美,但毕竟是要让一双小脚受罪,便觉得非为美物。
另有一张民国小脚女人的照片,那双小脚,真是只有三寸,看上去让人心颤。
斗笠
斗笠,旧时称箬笠。
箬字不好认,但意思好记,乃箬叶也。
也就是说,编斗笠用的是箬叶。当然,也还要用到竹篾,否则编出的斗笠便无法戴稳。
一顶斗笠,可用于遮阳,亦可避雨。
自唐代始,便有了斗笠。唐人张志和在《渔歌子》中曰:“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可见,戴斗笠避雨最好,若雨中的人,头顶有斗笠,便毫无顾忌。
只是那斗笠不轻,被雨淋湿后则更重,估计旧时的人,能不戴,便断然不戴。
蓑衣
写了斗笠,不可不写蓑衣。旧时的人,若是遇大雨,仅一顶斗笠无济于事,还得配一件蓑衣,才可避免被雨水淋湿。
蓑衣亦始于唐代,人们取棕榈树皮,制成棕丝,然后缝制成大衣状,在雨天出门,便穿戴在身。
唐人的日子已是幸福,但雨具却不发达,粗糙的斗笠和蓑衣便是例证。
穿蓑衣在雨天忙碌的人,多为农民、渔民和牧民等。别的职业,可歇息等待天晴,唯他们不能等待,要把身子像锥子般扎入雨天中去。其实,是命运不能等,或者说劳苦之命原本就等待不起。
熬至傍晚,他们披一身寒湿归家。
入夜,那蓑衣挂在檐下,滴答落下的水珠,犹如另一场雨。
铜匠担
旧时的舟山,常有修复器皿的师傅,肩挑一担走村串户,一声声地喊:“铜生活做否?”
铜生活,指的是修复受损器具,如锅、碗、盆、盘、锁等等。除铜质者之外,铁、钢、铝和锡类,也一并被纳入“铜生活”,他们因此被称为“铜担匠”。
他们有时喊上一天,却无一人应,那便是没有器皿损坏的人家,他们于是把担子稳住,走向下一个村庄。
若多个村庄均无人应,他们便隔些时日再来。
家中器皿受损的人,见了他们会笑;家中无受损器皿的人,见了他们则表情漠然。
后来瓷器多了,人们不再使用铜质器皿,铜担匠便不再出现。
也有人仍留恋铜器,在其损坏后找到铜担匠,请求修复。
铜担匠却已没有了那担子,面对上门求助者,一脸茫然。
鱼罩
一种捕鱼工具,用藤条编成,轻巧耐用。
操作,一人即可。
在水稻田和河道中,每有鲢鱼、黄鳝、泥鳅等出现,持罩者便将鱼罩迅速按下,把它们罩在里面。
罩鱼易,取鱼却难。那人把手伸入罩内摸索半天,方捉得一条乱扭的白鱼。
亦有捉不住的鱼,在方寸罩内挣扎躲避,让人无可奈何。
有人想出办法,将鱼罩贴紧水底移向岸边,待水滤尽,鱼便躺在岸上。
离水稻田不远的河中,虽然鱼多,但鲜有持鱼罩者去捕,人皆知捕河中鱼不易,便索性不捕。
水稻田中鱼少,人们却捕得不亦乐乎,以至于鱼被捕尽,还有人在田中徘徊。
不久,又有鱼出现于水稻田中,于是鱼罩便又起落,将捕鱼者遮裹成一片幻影。
不觉间天气变得更热,稻谷已饱满圆润。
持鱼罩者凝视稻谷片刻,脸上浮出笑容。少顷,复又将鱼罩倏然向鱼按下,倏然掠起的水花,让稻谷摇摆不定。
种地活命,捕鱼怡情。
婚姻
阿姑代拜堂,公鸡陪新房。
此为舟山习俗。
在舟山渔村,临近婚期的男子,因风暴等原因不能归来,家人便让新郎的姐姐或妹妹,扮成新郎模样,与新娘拜堂。
待入洞房,便只剩下孤零零的新娘一人。
于是又想出办法,在新房内笼养一只公鸡,在项上系红布,陪着新娘。
待新郎回来,才可将公鸡放出。
也有新郎永不返回。
是变心去了别处,还是在海上遭遇了意外?谁也不得而知。
那女子做过新娘,却未做过一日妻子。从此便苦熬,熬死了那鸡,便又熬自己的命。
在定海,听说有一位那样的阿婆,如今七十开外,孑然一身。朋友说离她家不远,是否去看?
想了想,打消了念头。
离开时,眼睛有些酸。
晒盐
舟山群岛,四面临海,天然出盐。
取盐却不易。
要先在海滩刮泥,然后淋卤,最后才是晒盐。
取盐历来有三难,且均有说法。第一难,“百斤百担”。要得百斤盐,需先后挑泥、水、卤均百担,其劳动强度之大,亲历过的人谈之皱眉。
第二难,“十个盐民九个驼”。制盐者因长期挑担,脊背被深深压弯,似再也无法直起。
第三难,“晚归头顶短三寸”。盐民早上出门时,会被门框碰头,等劳动一天归来,进门的瞬间,感觉人矮了三寸。
除此之外,还有“七痛”之说,是指刮泥淋卤晒盐时,肩、背、腰、眼、膀、腿、脚等七处会痛疼难忍。
但要活命,便少不了盐。于是仍然鸡啼而出,星齐晚归。
如今已不再缺盐。
那脸朝盐泥背朝天的日子,已留在旧时,今人心中只有一份想象而已。
在定海,听人说如今仍有海盐,用于烹鱼,味道无比醇香。
感叹,人怎能白受苦呢!
责任编辑: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