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剧论视角下《金锁记》中曹七巧形象浅析

2019-09-10 12:55姜初阳
青年生活 2019年23期
关键词:曹七巧金锁记前台

姜初阳

一、导言

越是畸形的、有缺陷的事物越有分析价值;越是悲剧,所展现的东西越丰富——在文学作品中,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文学作品来源于社会生活高于社会生活,透过作品本身去了解社会背景,挖掘其中社会意义更是其根本价值所在。

不得不说,《金锁记》围绕曹七巧这一主人公讲述了旧时代中一个家庭的悲剧。把这一悲剧放在戈夫曼的“拟剧论”中,模拟运用剧场语言来描述某一特定的社会行动者在日常生活中的表演,将社会中的行动者类比为舞台上的演员的分析是再也合适不过。使用戏剧和舞台的比喻来描述分析曹七巧这一典型形象,能够更加深入地探讨她的情感与行为,从最通俗易懂的角度了解时代背景下曹七巧的代表群体所展现的时代悲剧。

二、拟剧论中的《金锁记》

(一)舞台

舞台便是《金锁记》的发生时代与家庭。故事发生在辛亥革命至其后三十年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下的老上海,正值改革者们寻找救亡图存之道,革旧布新之际。但从文章来看,却完完全全表现了尚未得以清除甚至依旧留有大量残余的一面:从贯彻文章主题无形间影响人物命运的根源“父权制度”,到实实在在摧毁人物生活的“缠足”、“吸大麻”、“纳妾”等行为,无不展露了封建社会下丑陋而黑暗的一面,而本书的人物,无不是这些封建残余的牺牲品。 他们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

(二)前台

前台即是个体在特定时间内的表演,为观众展现一定的情境,须协助标准的、有规则的设置和道具,戈夫曼将表演的这种区域叫做“前台”。它的突出內容在于个人门面。包括个人外表和举止,个人外表透露了人们表演者的社会地位。在文章中有多处刻画了曹七巧的形象:“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了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香滚,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瘦骨脸儿,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理论上来看,前台趋于被建构,被制度化和对不同的环境进行模式铸造、前台倾向于被选择,而不是被铸造的。我们本书的主人公曹七巧就是在“前台”被建构的——腐朽落后的封建制度、不公平的命、旁人的冷眼,将她一步步逼向绝望的深渊,最终丧失了人性,扭曲了性格,成为了一个变态狂。

(三)后台

与前台相对的就是后台,后台是不让观众看到的、同时限制观众与局外人进入的舞台部分。它与前台为邻,但彼此泾渭分明,表现的是“本质的自我”。七巧无论前台还是后台同样都不讨喜,在姜家这个社会关系网络里,她孑然于一身,所谓的社会期望她早已看破——不过是在别人眼光下小心翼翼地活着,“落不着半点好处”。明显的,七巧已然甘心做一个絮絮叨叨的“刀子嘴、怨妇心”的人。她的每一次出场都以负面情绪示人,内心的独白扭曲到令人胆寒;与人交谈时言语刻薄尖酸,总之从未给别人过舒服的时候。有时偶尔流露出那么一瞬生命的生气与少女怀春般的情感:“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为了要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泽相爱” ,却又在下一秒拉回自己的理智:“他想她的钱,明知是骗人的,他太会演戏了”。可以说,多年来处处遭冷眼的生活使七巧为了自保,本能地将前台与后台混淆,因为害怕暴露,所以后台没有什么可以守护的秘密;明明地位不高,却在后台没有一个同伴——她的疯源于她的怕、扭曲源于不平、强势源于自卑——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这放在曹七巧身上一点也没错。

(四)剧组

戈夫曼把在“表演某种剧情时进行合作的一些人”,称之为剧组。处理好剧组成员之间的关系是重要的。当剧组正在表演时,每个成员的演出都依赖于同伴的合适行为,反之亦然;同时,剧组成员都了解他们正在上演同一幕剧,了解舞台演出技巧中的秘密,都是“知情人”,他们彼此熟悉,共同保守剧组的秘密。我冒昧的把《金锁记》这出戏作为曹七巧的独角戏——她得罪了所有人,显而易见已不能融入任何一个剧组,“永远不给别人台阶下”的行为已将她清出任何一段可靠的社会关系,毫不顾忌他人感受,一昧揭穿、挖苦注定了她无法参与任何“演出”,只能活在独角戏中。

(五)剧本期望。

剧本期望指社会规范对各种社会角色的限定。如果社会是一个戏剧舞台,每一个人都是社会生活舞台上的演员。那么,在个人行动的后面隐藏着强有力的“剧作家”,这个“剧作家”就是社会体系,它不允许个人离开剧本。人们的行动受社会体系预先写好的“剧本”的限定。当然,人们的行动也会受其他人,包括其他演员和观众的影响。剧本期望从属于舞台,却又塑造了舞台,是舞台的精魂。可以说,《金锁记》中的所有出场人物都活在了剧本期望下,结局中没有胜利者,所有人的悲剧都来自于此。

三、印象管理

拟剧互动理论实质是“印象管理”,也就是如何在他人心中塑造一个自己所希望的印象的过程。或者说当人们观察他们时,他们该如何表现自己。

曹七巧从未试图把自己塑造成社会期望的样子,她只是把自己塑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一出场便说了令人生厌的话,做尽了令人不齿的事。在别人眼里她是个疯子,在她自己眼里她只不过在试图挣扎着过自己想要的。封建制度、金钱和情欲的三重压迫让她无法支配自己的人生,得到自己想要的、在常人看来唾手可得的任何东西。需求无法满足,使七巧的心理、性格发生了裂变。在爱情无望,情欲不能满足的绝望中,她从理想走向现实,将后半生的主要精力转向了对金钱的攫取与守护上。小说的后半段,她越来越癫狂,人性崩裂解析,成为了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疯子。如果说她进行了理想化表演,将自己塑造成了自己理想中的样子,那么就是她终其一生试图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百毒不侵、不可侵犯的形象。

总的来说,在大背景之下,在父权制度、伦理纲常束缚着的舞台上,冷眼中七巧的独角戏散发着浓浓的悲剧意味,这种悲剧不止是她的,更是那个社会的,是那个时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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