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连
摘要:《世说新语》蕴含了丰富深刻的美学思想,这些美学思想充分体现了魏晋时期审美的时代特征。目前对《世说新语》的研究主要是从文学和史学的角度展开的,而从美学视角对《世说新语》的研究则尚不充分。《世说新语》美学研究的成果,主要集中在人物的形体美、人格美、才情美、深情美和自然美上,即人物美和自然美,此外还有生存美学以及人与自然审美类比的美学概念。《世说新语》的美学研究在取得以上成果的同时也存在研究不够深入的问题,有待进一步探讨。
关键词:世说新语;美学;综述
魏晋时期人的意识充分觉醒,把人作为审美对象进行品评成为这个时代的风气,其中蕴含着丰富的美学思想。美学家宗白华先生在《<世说新语>与晋人的美》一文中率先提出了《世说新语》的美学问题,惊叹到“中国美学竟是出发于‘人物品藻之美学”[1],由此可见《世说新语》蕴含的美学思想在中国美学中的地位。近来,烟台大学董晔副教授的新著《<世说新语>美学研究》[2]于2017年出版,将《世说新语》放在美学的维度进行审视和探究,无疑对《世说新语》的美学研究以及中国古典美学的研究起到着积极的意义,下面对《世说新语》的美学研究成果进行梳理论述。
一、关于人物美和自然美的研究
对《世说新语》美学的探讨多是从人物美和自然美这两方面进行论述,人物美又分为形神美、人格美、智慧美和真情美。这方面的典型代表是卢欣欣的《<世说新语>与魏晋美学新风》[3]一文,该文把《世说新语》的人物美学概括为人的形神之美、人格之美、智慧之美和真情之美,同时对自然美也做了阐述。关于形神之美,该文认为魏晋人物追求外貌之美,但没有具体阐述,更多的关注人物之“神”,对“清”的欣赏,这反映了魏晋时期既重形又重神的审美特征。关于人格之美,作者认为《世说新语》中人格美的基调是绝俗旷达,是率性与孤傲,是寂寞与高贵,并举相关例子来论证。关于智慧之美,作者从名士们谈玄析理的活动中展现的对智慧才情的追求做了肯定和认同。对于真情之美,作者从《伤逝》一门肯定了魏晋时期的人们更加注重真情、深情,并从当时“圣人有情”与“圣人无情”的矛盾观点出发,得出魏晋人的深情是人生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纠缠,这一点比较值得注意,但作者论述过于浅显,没有深入探讨,比较遗憾。对于自然之美,作者举例论述了时人对自然山水的喜爱之情,还从人物品藻用自然物来比拟人的才情风貌出发,看魏晋人士对自然山水的领悟与喜爱。最后,作者探讨了這些审美观念对文艺学领域带来的影响:对自然山水的审美情趣为山水诗、山水画的创作奠定了基础;对深情之美的崇尚影响着“诗缘情而绮靡”等注重情感的文学创作和批评标准。总的来看,这篇论文的论述比较全面,但是从“圣人有情”与“圣人无情”的矛盾观念来探讨魏晋人物深情之美的本质则不够深入。
还有一些文章专门阐述《世说新语》中所展现的形体之美。徐碧辉、郭丽的《“琳琅珠玉”:<世说新语>的形体之美》[4]、邹宪的《从<世说新语·容止>篇看魏晋审美风向及原因分析》[5]、任晓文的《“观”与<世说新语>的人物品藻——“观”这一审美范畴在魏晋时期的发展》[6]等文章,认为《容止》一门的设立,标志着形体美学在中国古代美学中获得了集中的表现和独立,这是魏晋之前被儒家纲常伦理所束缚和不被关注的审美领域。在他们的文章里,展现了魏晋时期男子审美女性化、阴柔化的取向,对外表格外关注,颠覆了以往男子重才重德的观念,并且注意到“玉”一词在形容人物中的变化,即从形容人物品质、形容女子到形容男子外貌上的变化,学界目前对《世说新语》中形体美的研究较为充分。
另外熊国华的《试论<世说新语>品藻人物的审美特征》[7]重点论述了该书在品评人物时的审美特征,即以具体的自然景物来形象地比喻人体的美、用来作比喻的自然景物一般都具有多义性以及用形象的比喻来品藻人物的方法带有一定的模糊性,并且论述了人物品藻对中国古代文艺理论和美学产生的深远影响,如形象比喻的审美评判办法被广泛用于评论作家作品,人物品藻的术语“清、秀、飘逸、绝俗、神韵、风骨”等在文学批评领域广泛应用,该文也明确肯定了人物品藻对中国传统美学的贡献以及《世说新语》的美学价值。张利群的《<世说新语>中魏晋人物品藻的审美价值取向研究》[8]认为《世说新语》中对人物的品评着重从精神品质、个性风格、自然表达这三个角度建构审美人格和人性,值得注意的是,该文能在先秦两汉儒家审美视角的观照下分析魏晋时期的美学思想,认为魏晋时期的审美与先秦两汉的不同,并认为魏晋时期是中国传统美学的一个枢纽时期。这一时期对人物的称赏不再是儒家思想的重视道德一说,而是对人本身的赞美,强调自然本性,性情本真,即率真洒脱、任诞高蹈的人格美、言辞智慧才情之美、不顾礼法规范的深情之美。对自然的审美,也由“比德”说到“畅神”“会心”说,先秦两汉时期对自然山水的审美实质是赋予山水以“知”“仁”的伦理道德品质,是一种“比德”的审美观,而在《世说新语》中展现的自然美构成了人与自然的欣赏关系,他们更加沉醉于自然山水带来的超然物外、唯美自然的审美体验,构成了审美交流沟通的境界,这是沉醉于自然山水的“畅神”“会心”的审美体验,是纯粹的怡情悦性的审美取向,魏晋人是自然山水的知己。程章灿的《从<世说新语>看晋宋文学观念与魏晋美学新风》[9]认为人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促进了审美意识的觉醒,叙述了时人以人物情感和自然为审美对象的这一时代现象,不过对《世说新语》美学方面的论述并不是本篇文章的重点。
二、“生存美学”概念的提出
陈迎辉在《<世说新语>的生存美学》[10]一文中提到用“审美生存”概念代替“艺术人生”概念的问题,认为《世说新语》中呈现的是一种生存美学。该文从庄子的审美生存思想出发,认为魏晋时期士人继承了庄子的审美化生存理想,并把魏晋士人的生存美学概括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自然生存美学、沉醉于“深情”的审美生存体验、玄学思辨和语言艺术中的审美生存体验和山水赏会的审美生存体验。这四点抓住了《世说新语》中“美”的核心,并把“美”放在人的生存活动中,使之不仅是一门文艺学的学问,而是一种生存方式,是在现实生活中的一种生活态度。这篇论文在诸多论文中研究的切入点比较独特,而且生存美学的概念也值得引起当代人们的思考,即如何审美化生存,如何把审美化的生存理念贯彻到现实生活中。
三、观人比物的自然审美类比——人格审美的自然化
《世说新语》中呈现的人格美与自然美并不是独立的,它所呈现的更是一种人格美与自然美交相辉映的美,张俊在《人与自然的审美类比——从<诗>、<骚>到<世说新语>》[11]一文中就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作者认为观人比物的自然审美类比源自诗骚的比兴传统,类比对象主要分为三种类型:一是类比于美玉金珠这种稀世之物;二是类比于龙凤仙鹤之类的珍禽异兽;三是类比于自然山水之物。用自然山水类比,如日月云霞,山川草木等,最能反映当时名士超尘脱俗、淡泊玄远的美学风格,是人格与自然之间的审美类比,本质上包含了自然审美和人格审美的双重体验。该篇论文把人格美与自然美联系起来,发现人与自然的审美类比传统,较有价值。
四、个人评议
对《世说新语》美学视角的探讨多是集中于形体美、才情美、人格美、深情美以及自然美,充分展现了《世说新语》中的美学基本层面,但多是立足于文本本身的分析概括,对结合时代背景和时人对生命态度的研究则不足够,虽然有部分论文涉及到,但没有作为文章的重点,未能以更深刻的眼光和独到的见解揭示该时期的审美精神与时代之间的内在联系。不过有些文章比较新颖,不再局限于形体美、才情美、人格美等基本层面的分类探讨,而是提出了生存美学的概念,关注人物审美与自然审美之间的互动,即人格审美的自然化,这些研究视角和概念为《世说新语》的美学研究注入了活力,丰富了该论题的研究。另外,宗白华先生在研究《世说新语》时提到“中国美学竟是出于人物品藻之美学”,但所见论文中并没有专门论述人物品藻美学与中国美学关系的文章,这方面的研究难度比较大,涉及到其他研究领域,如文艺学美学等,但对这一论题的探讨有利于加深对《世说新语》的审美精神和中国美学发展的历史根源的认识。当然,《世说新语》美学领域的研究不仅仅局限于以上几个方面,还有待被进一步挖掘。
参考文献:
[1]宗白华.中国美学史论集[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
[2]董晔.世说新语美学研究[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
[3]卢欣欣.《世说新语》与魏晋美学新风[J].河南教育学院学报,2013(1).
[4]徐碧辉,郭丽.“琳琅珠玉”:《世说新语》的形体之美[J].中国美学研究,2007(0).
[5]邹宪.从《世说新语·容止》篇看魏晋审美风向及原因分析[J].青年文學家,2017(15).
[6]任晓文.“观”与《世说新语》的人物品藻——“观”这一审美范畴在魏晋时期的发展[J].文史博览,2009(11).
[7]熊国华.试论《世说新语》品藻人物的审美特征[J].湘潭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87(S1).
[8]张利群.《世说新语》中魏晋人物品藻的审美价值取向研究[J].惠州学院学报,2009(1).
[9]程章灿.从《世说新语》看晋宋文学观念与魏晋美学新风[J].南京大学学报,1989(1).
[10]陈迎辉.《世说新语》的生存美学[J].文艺评论,2011(6).
[11]张俊.人与自然的审美类比——从《诗》《骚》到《世说新语》[J].文学理论研究,20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