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是宏碁集团(Acer)创办人施振荣,从创业到现在,一辈子在做的事。西方文化是英雄主义,比较霸道,东方文化则比较谦虚,讲究“王道”。“王道”是企业领导、治理之道。宏碁集团(Acer)创办人施振荣累积超过四十年的实务经验。施振荣先生“王道思维”的核心精髓是“共创价值”、“利益平衡”、“永续经营”。其企业社会责任的实践是由内而外。本文专访宏碁集团(Acer)创办人施振荣的王道思維与创立、三造宏碁的精华。
施振荣,宏碁集团创办人、宏碁公司荣誉董事长、智荣基金会董事长。1996年美国商业周刊评选他为“全球25位最杰出的企业管理者”之一。2006年美国《时代》杂志(Time)选他为60周年“亞洲英雄”,表彰他对全球 IT 产业的贡献。施振荣先生以成为社会企业家为己任,目前担任“亚洲·硅谷物联网产业大联盟”荣誉会长,积极协助推动中国台湾产业的转型升级,以面对未来的挑战。
1. 施振荣“王道”思维的华人梦
苏友珊:您“王道”思维的华人梦为何?
施振荣:华人追求在高科技舞台上扬眉吐气就是龙梦。1990年代媒体问我21世纪是否是属于中国人的世纪。我都回答,不能是因为华人的人数最多,而是要看华人对人类的贡献多少才会变成中国人的世纪。所以我的华人梦就是华人应该要对人类做出贡献,以及在这个贡献的过程里想法受到激励,这个强才是必然的。一定要以强做基础。我也认为有一天,说不定具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对人类最主要的贡献。我认为资本主义只是一个手段,目的就是社会主义。因社会主义本来就是一个目标。因资本主义利益平衡的机制产生问题,造成贫富不均,这是不“王道”的。那么,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不是“王道”的新思维?因为我们与西方的文化不一样,思维就是不一样。
为什么中国人对于全世界要有所贡献?这是一个基本的概念。我不得不赚钱,我的目标是为了创造价值。如果我没有赚钱,我要怎么证明我是对的?如果我没有赚钱,我怎么有资源做更进一步的贡献?我们迈向全球(go global)也是为了创造更多的价值。所以我在“王道”思维的思考点与资本主义观念的出入就是在这里。“王道”思维的企业社会责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SR)的实践是由内而外。我创业第一天就是为尽社会的责任而去经营一个企业。我成立企业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替社会创造价值而成立公司。我所有的经营都在做企业社会责任(CSR),包含训练人才、建立社会信心、做好公司治理、成为社会的典范。
我创业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替社会创造价值,所以我成立了公司。我所有的经营都在做企业社会责任(CSR),包含训练人才、建立社会信心、做好公司治理、成为社会的典范。
我成立龙腾论文竞赛已经三十几年,这竞赛鼓励教授与学生把论文做到国际化的水平并给予奖励。在经营企业方面,我们最早投入计算机围棋竞赛与最早的人工智能计算机鼠(计算机鼠走迷宫要有人工智能,因那些迷宫都是临时给)。三十年前我们已经在做国际围棋比赛,比AlphaGo早。1986年,计算机计算能力(computing power)从16位开始走到32位,技术快速进步。但之后就遇到瓶颈,计算机围棋的程序打不过人脑。我那时提供一百万美金的奖金,给设计出打赢人脑的计算机围棋程序。三十年后,2016年Google才提供一百万美金。我们三十年前AI走的早,一枝独秀。
我们从教育的角度来看就不追求在那个阶段获利,而是推广一个概念。我们投入相当的研发成本,这些投入是对社会有益的。什么时候开花结果,不是我们斤斤计较的。如果以营利为目的,你就不会那样想,你一定会想节省成本。我们代表台湾最先进的一间公司,建立这样的社会形象。
我所谓的“中国梦”,第一“强”是一切的基础。有了“王道”这个基本条件后,我们要赢得全世界对我们的赞誉、向往。我们对人类与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的贡献是以所创造的价值多寡而论。我们也是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之一。我在定义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的权重时,把社会与别人的权重占七成。这也就是“共创价值”的需求方占七成,供给方占三成。这表示需求方比较重要。也就是市场经济的概念。社会就看市场需要什么。需求方愿意买单生意成交,整个价值交换后才有“共创价值”。
2. 施振荣“王道”思维的萌芽与发展
苏友珊:“王道”就是Kings ways,帝王的治理之道。“王道”“共创价值”的思维要如何才能强起来?
施振荣:我来自企业界,所以我谈的“王道”是企业领导之道、治理之道,当然要强、要有力道。所以“王道”的基础在力道。你要有创造价值的能力,你这能力是哪里来的?是练出来的?还是时间培养出来的?还是资源投资出来的?你要先有力道。“王道”的核心要素之一就是利益平衡,要考虑所有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的利益平衡,共荣共存。怎样强起来?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要有共识,一步一脚印,为什么不以“隐性价值”为目标投资呢?
这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所在。西方文化是英雄主义,东方文化是比较谦虚的思维。虽然人性是所有功劳都要抢,我们合作后可能每个都是我的功劳。“王道”思维即我是领导人,当然我不讲我也有份,但我尽量把功劳变成大家的。实际上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为什么我要谈“王道”?为什么我相信“分布式管理(decentralized)”是未来的常态?因为跟我们处境一样的人是多数,人性是需要“共创价值”、“利益平衡”。
每年我替台湾烦恼的就是台湾能力(competence)的表現在哪里?我们原有的能力(competence)现在大陆跟上来。台湾与大陆不得不“共荣共存”的新能力是什么?我们要做不可或缺的角色,在这个世界未来不可或缺的能力是什么?
苏友珊:宏(Acer)崛起的关键成功因素为何?您是个有远见者(visionary),您如何培养自己的远见(Vision)?您在领导Acer的过程中,如何塑造Acer的文化?
施振荣:我塑造Acer的文化都是以人为本。我本身一开始整个思考模式就是“以人为本”、“人性本善”。主要的成功关键是建立一个舞台让人的潜能能够发挥,大家一起共创价值的结果。同时以新的管理思维,建立让人的潜能能够发挥出来的企业文化。
远见是你有没有企图心,有一个使命感把大家都在谈的未来愿景,当成你要挑战的目标。然后你再思考如何从0到1的创业过程,以及从1到N复制扩大的专业过程。那是慢慢培养一步一步走下来的,无中生有是我的创业精神,我喜欢无中生有。“Me too is not my style”是关键所在,你走过的路我就没有兴趣了。我是参考别人、看着别人的历史来找出自己的一条路。
苏友珊:“王道”组织文化,领导人是关键。您从创业之初就知道要培养人才?您如何培养宏“王道”思维的领导人?
施振荣:从我创业开始,我就在创造“隐性价值”,其中最重要的“隐性价值”是什么?人才的培养。人才培养是最典型的间接、无形、未来的价值。创业初期,我没有钱,我要培养人才。因我相信人性本善,我相信这套“王道”的思维理论,这是我的核心价值。我为了要培养人才想出来很多方法。分布式管理(decentralized management)是我的理念。我让人才能够做决策,人才可以有历练。因为宏碁公司(Acer)替他们缴学费,我们的人才可以拥有小老板的成就。我的“不留一手”也是为了培养人才。我这套理论至少让宏碁(Acer)的员工心理上跟别人不同。员工自己从宏碁(Acer)赚大钱算自己的功绩(credit),他自己会有成就感。宏碁(Acer)培养的人才在产业上没有出过什么大纰漏,我认为我尽了社会责任。这都是“隐性价值”。
宏碁(Acer)要永续经营最重要的就是要选择好的、有共同价值观的、有同样核心价值信念的人来当领导人,而且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每次我推动组织再造相对都很快看到初步成效,都是因为宏碁(Acer)相对有很强的组织文化。那组织文化是大家都有使命感,比较没有政治斗争的客观环境。在这种文化里面大家都是为组织的发展着想,以大我为优先。我是造大饼分小饼,也就是我非常重视小我,让小我也能够得到好处有诱因,但他的诱因是来自于大我这样的基本概念。如果领导人能够相信这个,我在这组织文化里一层一层都是这样一群人,自然就能继续永续经营下去。
我们一路都在培养人才。我们有一个“替死鬼计划”,你要升迁你就要找到并培养下面的接班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后,你才能够升迁,否则你就没有机会。培养人才是我们各层主管最重要的角色。我们要培养的人才是要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培养下面比上面强的这种组织文化,而且我们是有机制的在培养人才。人是环境的动物,你要由上而下建立人事管理的机制与升迁的机制,这个要挂勾在一起。思维也要翻转,因我的思维跟人家不一样,我要花很多功夫去“洗脑”,让大家的思维跟我一样翻转。思维翻转后,你的机制也要翻转,好比用新的机制如“不打卡”、“员工分红”、“员工入股”、“集体创业”。机制也翻转后,行为才会翻转。所以是先把思维翻转,然后你要行为翻转的话,你的机制一定要翻转。
苏友珊:在宏(Acer)发展的生命历程中,您如何考虑主要的策略与组织上的再造?
施振荣:我所有的思考都是用“王道”思维。我从创业到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的组织再造,都用“王道”的基本思维。改变的过程除了符合“王道”思维,也透过有效的沟通来确认大家要有共识。大家共同承诺朝新的方向来努力,虽然新的方向没有人知道这样对不对,但这是大家沟通以后的共识,即使未来面对许多未知,不过不变不行,如果照原来的路继续走下去就会步入衰亡,因此我要推动企业变革,在与大家达成共识后团结一致走下去。每次组织再造都是这样一个情形。
一般来说,制定策略时,我的原则是“好高骛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看得远,但也要“量力务实”。整个大环境是怎么样?你自己客观的条件是什么?一般来讲我是从解决弱点出发,因为我们一般不会忘记要发挥优势。弱点就是自己的罩门所在,如果没有把你的罩门保护好,常常就会出问题。所以台湾品牌形象的问题、台湾人才的问题等,这些都是台湾企业的弱点。所以我的策略是突破瓶颈、面对弱点。今天台湾企业要转型、要升级,最大的弱点还是产业文化。推动企业组织再造往往都是因为外界、内部客观环境已经变了,你不得不面对未来做一个新的转型。
3. 施振荣的“王道”思维与品牌竞争力公式
苏友珊:当时多数公司都在做成本管控(如台塑集团),您如何知道要追求“王道”思维中的“创造价值”与“隐性价值”的投资?
施振荣:宏碁(Acer)所创造的价值“显隐并重”,即使是从“显性价值”算总账也是赢得多输得少。如果从所创造的“隐性价值”来看,宏碁(Acer)品牌与宏碁(Acer)人才对台湾产业发展的影响很大。宏碁(Acer)的经营理念与宏碁(Acer)的奖励措施,深深影响整个台湾的高科技的产业。我这一套“王道”思维与“分布式管理(decentralized management)”,与台塑集团王永庆成本控制的观念是完全相反。我们完全是找机会对台湾开创一种新格局。
30年前计算机就代表高价值的东西。当时计算机不普及,整个成本也很高。我早期做PC的毛利(margin)是很高的,那时的毛利有30%以上。创业时宏碁(Acer)的角度都是以研发领先于创造价值,1980年代,宏碁(Acer)的专利数比所有台湾同业加起来还多,我们投入研发资源走在很前面。我还提出一个“竞争力公式”——竞争力=价值/成本。一般我们不擅长从创造价值来提升竞争力,往往从降低成本的角度切入提升竞争力。为什么我在30年前就提出这看法?经营成本为什么会提高?因为经济发展成功的代价就是会让成本会提高。我们希望工作时间少、薪水高、环境保护更好,所以成本一定提高。我们为什么不用创造价值来提升竞争力,譬如公司形象好,则借钱比较容易;成本比较低、则产品比较容易卖。所以大家需重视“隐性价值”甚至“品牌形象”。
如果一个组织只重视显性价值,则投入在隐性价值的资源分配会有问题。随着时间不同,你越高位后,你在R&D与隐性资源还要投资更多,否则别人可以更快跟你竞争。我认为资本主义包含会计制度是以显性价值为主。国际会计准则(IFRS)因为投资人、管理者、政府课税希望显性价值,导入以显性价值为主的会计机制。这对企业永续经营是非常不利的。除经营者有条件、没有条件是一回事。经营者有条件时,不是以“最高的显性价值”为目标,而是以“水平以上的显性价值”为目标,然后把多出来的资源都投入到“隐性价值”。
苏友珊:您的品牌竞争力公式为何?
施振荣:1989我有提出竞争力公式。我这些思维皆因用心经营,还有缴交很多学费慢慢产生。大概在2000年左右,Interbrand第一次谈宏碁(Acer)品牌价值为第三名,我对此非常失望。但我认了,主要的理由就是我们在PC行业,利润空间有限。因Interbrand计算品牌价值的公式包括企业的获利能力,所以当时趋势科技是第一名,因为他经营软件的获利较高。
2005年,我写了一本书叫“全球品牌大战略”,书中我提出一个简易计算品牌价值的公式相对Interbrand是用很复杂的公式来计算品牌价值。我给经营者的观念,就是品牌价值等于品牌的定位乘以品牌的知名度。品牌的定位是价值除以成本,也就是你创造多少附加价值、利润,如果品牌定位是正的,然后你的知名度越大,相乘之下品牌价值就愈高。所以我就解释为什么品牌知名度宏碁(Acer)绝对是在世界上相对高的,但品牌定位不高,品牌定位是因为做PC的附加价值有限,所以乘起来他的品牌价值就不高。因此谈品牌经营,品牌定位重于品牌知名度。宏碁(Acer)现在的品牌知名度已经够,所以只要重新定位,把品牌定位弄好后,品牌价值自然就会提高。
2010年,宏碁(Acer)在台湾企业的品牌价值的排名重新又回到第一名。因Interbrand是用量与利润来计算品牌价值,实际上当年度宏碁的利润有部分是卖转投资公司股票来的利润,Interbrand也搞不清楚。所以我觉得Interbrand的计算公式有时会有误导,但是也有所表示。像Sony一路往下走,IBM一路往下走,这都是跟品牌的定位有关,就是你的品牌的利潤空间。
“王道”思维的精髓是“创造价值、利益平衡、永续经营”。再往下一层的精髓是在于价值六面向的总账论,就是要兼顾“显性价值”与“隐性价值”。
4. 施振荣的“王道”思维的精随与实践
苏友珊:您“王道”思维关心的是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而霸道思维关心的是股东?
施振荣:美国人在1980年代提出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我已将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扩张至天下苍生,包含环境与自然等。我还有个很不一样的概念,我不晓得美国人有没有这样在思考。我的思考是“即使我百分之百拥有公司的全部股份,这个公司还是大家的”。第一,自然人与法人不同,你要从公司拿钱是从另一个法人那里拿钱,公司法有规定,没有经过治理程序(如借贷合约、股东大会)就是侵占。所以这公司为什么不是我的?这是法律上有给这公司一个人格权就法人。第二,这个法人有其他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他有客户、员工、供货商、信用(包含银行)等。你要保护他们的权益,与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的利益平衡是很重要的。
苏友珊:“王道”思维的精随与宏(Acer)经典的实务实践为何?
施振荣:“王道”思维的精髓是“创造价值、利益平衡、永续经营”。再往下一层的精髓是在于价值六面向的总账论,就是要兼顾“显性价值”与“隐性价值”。所以,领导人要重视显、隐性价值之间的平衡。因为平衡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对于客观条件、竞争条件与时机,调整权重是一个艺术。领导人要随时空环境的改变不断调整,才能达到“利益平衡”。且没有绝对平衡,只有动态平衡。就是平衡是动态的,随着时间不同的平衡。平衡里最重要的精髓,也是最难的,就是要把“隐性价值”做平衡的主要因素。因为显性资源就是那么多,你怎么分给这么多的利益关系者(stakeholder)?绝对平衡不了。所以你唯一解决问题就是用“间接”的利益、“无形”的利益以及“未来”的利益,来达到平衡的机制。为什么我从IBM找人,我可以说服他薪水降为七成。因为未来的工作环境有他发挥的空间,他有成就感他可以做决策(decision)。这些值多少钱?请他自己去评估。我只说服认同这“隐性价值”,愿意一起共创价值的人。
以分红、入股的制度为例,员工期待公司营运好时,可以分的比较多。分红是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利润拿出来分。分红是怎么来的?这是“共创价值”的结果,才有的分。你创造未来的价值,你的间接、无形、未来的价值,到最后都要提现。所以这精髓是相对的、动态的。领导人是随着客观环境调整,人在成长、变化,市场在变化,竞争也在变化。所以这平衡的机制,有动态的机制在里面。
苏友珊:“王道”要照顾这么多的利益关系者(stakeholder),他的社会责任比较重,也会吃掉一些成本,怎么创造更大的利润?
施振荣:因创业是无中生有。本来公司成立就是看到社会的需要。我用公司的方法,集合股东分摊风险,集合一些员工分工。“王道”思维就是用有限的资源来为社会创造价值,这是公司存在的理由。如果没有达到这个目的,本身就不“王道”。所以“王道”思维也讲求竞争,竞争谁比较“王道”?用什么新的创新方法?用什么组织的模式来激励?我的模式就是激励人的潜能能够充分发挥。怎么创造更大的利润?
第一、你做所有的显性价值的同时,也建构你的“隐性价值”。你有这概念后,你做任何事情都考虑“隐性价值”。你投1存0.1、0.01、0.001都没关系。你有观念后,所有的思维与所有的政策都考虑到“隐性价值”的部分。你有考虑“隐性价值”就没有对显性价值不利,反而可能会有利。为“隐性价值”投资,像人才,你照顾人才的短期好处、心理因素、好的环境,这对长期的“隐性价值”是有利的。
第二、我要谈企业的社会责任。为什么要成立公司?为什么有公司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社会的需要,公司就不必存在。如果只是为了赚钱而存在,那个公司不会永续。公司成立的目的是为了贡献社会,所以本来就要尽社会责任,如员工训练、照顾员工、做好环保、做好本来就应该做的。
苏友珊:请您与我们分享“王道”思维里经典的实务实践?
施振荣:“王道”思维最重要的是“创造价值”。应该是说哪里可以“创造价值”?如笔电的量很大但没有利润,我们决定少做甚至不做。这决定是因它没有“创造价值”。这里有一大堆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要说服负责这事业的人与业务人员,沟通这不给他们卖。所以要做这决定不容易,我们已经很多产品少做,所以我们过去一年的营业额都在下降。不是市场下降,而是我们策略性的不做这些没有利润的事业(business)。还要说服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做这种决策也不能到处嚷嚷,因为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也包含通路(渠道)。
产品线简化是业务不喜欢的。产品线简化,业务人员是会反弹的。为什么?因竞争者的产品有那么多选择且通路(渠道)通常也要求许多,我们的业务会不好卖。经营事业最难的就是“说不”。你的“不”一定要有理由。“说不”不容易是因最前线也不愿意“说不”。因为客户有各种不同的要求。这经营也是因为不“王道”。白忙、空忙。做了半天能力已经有限,没有集中力量,没有创造价值。
1 . 宏碁(A c e r)从创立至迈向国际(1976~1992)
苏友珊:宏(Acer)迈向国际的过程是怎样的?“主从架构”可以迈向国际化?
施振荣:1986年,我提出“龙腾国际,龙梦成真”的口号。因为成长,宏碁(Acer)很快人才不足,我在报纸上面刊登半版的征人广告。这是为了要人才,就是要掌握这个机会。那时有很多外商人才(像IBM)进来,我薪水先打七折,我告诉他们我支持不了外商那种待遇,但宏碁(Acer)会有“隐性价值”。
我一定要迈向国际化,台湾规模太小。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是,当时我要克服“台湾制造(Made in Taiwan)”品牌营销的问题。国际化管理能力的营销问题、国际化管理的问题,所以我提出“全球品牌 结合地缘(global brand local touch)”、“主从架构(client-server organization structure)”等这些方法。
从开始到今天,我的方法(approach)与我进云端的策略都是用各地市场(Regional)作为中心思想。“主从架构(client-server organization structure)”把SBU、RBU分成不同的事业单位,每一个事业单位当“主”,其他的事业单位当“辅”。我可以让国外当“主”。我当时的策略是新加坡、墨西哥公司也上市,就让他们当“主”。因为各地市场(Regional)是很重要的。我尊重人性,我提供一个不乱掉的文化与组织架构,能够产生整个合作的力量。
苏友珊:当地是哪里?“世界公民”带来的竞争优势为何?
施振荣:“王道”就是所有当地的员工、客户、合作伙伴都是你在当地营运(o p e r a t i o n)的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1989年我提出当一个“世界公民”的概念。我们要国际化,我们的定位就要变成当地的公民。就是企业公民(corporate citizen)的定位。当地化的思考。当地有很多的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会认同你。为什么在很多国家如欧洲、拉丁美洲,他们不晓得Acer的品牌名称(brand name)是来自台湾?他们认为Acer是当地的企业,因我们的广告与服务(service)都是当地化(Localize)的,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我提出“全球品牌 结合地缘(global brand local touch)”,因台湾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客观环境,这与当地合作系统也有关。这是为什么国际管理学院学者提出宏碁(Acer)这套管理模式叫“第四种模式的国际化(The fourth way of globalization)”,这与美国、日本、欧洲公司的国际化策略都有不同。欧洲公司因为有邻近不同国家的一个泛欧市场,所以他的国际化思维也与美国、日本公司的思维都不一样。
90年代,我用宏碁(Acer)的“第四种模式的国际化(The fourth way of globalization)”赢得世界。那时我最终的目的是local touch到这是当地的宏碁(Acer),如墨西哥、智利等。
蘇友珊:你采乡村包围城市的策略?您如何决定去哪个市场?
施振荣:“王道”是以CEO的思维看一切。我所有的焦点(focus)都是以领导人的思维在考虑。我非常尊重专业,我借重专业来面对各种不同的状况。我用乡村包围城市,我不去大市场。最早我们去拉丁美洲。然后去东南亚、北欧、欧洲。我们也有去北美洲但做越多亏越多,我们利润最好的一直是东南亚市场。我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我知道我形象与规模比不过美国公司,我没有能力到美国市场。美国公司根本看不上东南亚市场、拉丁美洲市场,就算看上,成本太高没有吸引力。我们现在在东南亚市场都还是领先。
小教授一号(Micro-Professor 1,MPF-1)在智利就非常成功。当时懂得的人看到我是世界最创新的、最好的就来来找我,然后我确认他有这个能力跟我打天下。我们决策当地化(localize),相对也是全世界最彻底的。因为台湾管理人才不足。台湾人才的太太与家属都不愿意跟着去海外,这是先天的限制。我们是“第四种模式的国际化(The fourth way of globalization)” ——“global brand, local touch”。一两年前宏碁(Acer)的CEO Jason去印度尼西亚的时候,我们的经销商非常感动,他拿出我当年到印度尼西亚跟他合照的照片,他说这是几十年来第一次看到台湾的CEO跑到他那边。美国CEO不会跑到那么远。我到任何地方,全球企业(global company)的CEO跑到那么遥远的东南亚、拉丁美洲、南非、斯堪地那维亚(Scandinavia),所以local touch当地的人会受到总部这么多重视,向心力都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