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
摘 要:陈献章,白沙里人氏,世称为白沙先生。虽然陈献章的一生浮沉坎坷,但他自成江门学派,融儒、释、道于一炉,开明代心学先河。不仅最后从祀孔庙的大儒,而且还为儒学的发展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当然,时势造英雄,陈献章的成功与大明朝当时的社会发展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社会的动荡,朝政的腐败,国运的渐衰,经济的迅猛。本文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浅谈个人愚见。
关键词:陈献章;明朝;心学
1 自然之道
明朝建立政权之后,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管控地方势力,将海北道与海南道隶属广东,并将广东列为明朝十三行省。但由于广东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及交通的时代局限性,广东一直难以与中原地区相互联系,政府对于广东的掌控力较弱,使广东偏安一隅。而它又是海上贸易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加上战乱导致的大规模移民为广东带去了相对先进的生产经验和文化,让广东得到长足的发展。
明代宗之时,广东的经济实力日益增强。由于海洋贸易的发展,使广东的市场经济出现商品化的趋势。农业生产在满足自身需求的同时逐渐以生产经济作物为主,甚至出现了生产专业区和专业户。在手工业方面,民营手工业的发展让市场商品日渐丰富,造船、冶铁、制盐的发展程度达到全国领先水平。商业化程度的进步和城镇化的崛起更为广东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因此,这样的地理环境和政治环境造就了岭南人特有的思想与情怀,带着股子随遇而安的意味,所以岭南人的情怀大体上是和道学相接近的。而早在东晋时期,由于戰乱,道家学说就已经进入了该地区。葛洪在岭南隐居的时候,带来了炼丹术等丰富的道教文化,并且尝试将道教与儒家学说融合起来,添入当地固有的文化特色,融会贯通,成就了富有岭南特色的神仙道教体系。这就成为了陈献章心学中自然之道的根本。
万物皆需寻根,自然之道也不例外。陈献章曾说:“道大也,天小也,轩冕金玉又小。”正因为道具有至虚至大至空的特性,所以它超越了红尘俗世,功名利禄,异于天地间一切可看可感的事物。但这种自然之道又不是虚妄的,陈献章明确讲述了:“我道非空亦非小”,“道无往而不在”。
这是一种超然的道,而在陈献章的学说之中还有这样一句话:“道超形气元无一,人与乾坤本是三。”这就是与道相对存在的气,一种充塞着宇宙万物的天地元气。“天地一气而已,屈信相感,其变无穷。”如此虚无缥缈的氤氲之气,成就了天地人,就连凌驾于之上的道都不可以离开它而独立存在。
这大抵是陈献章自然之道的宇宙基本模式了,既否定了道家,又肯定了道家。一方面否定的是无中生有,离气存道的思想,间接地否定了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学思想。但另一方面,又深受庄子的影响,认为不仅需要“贵自然”,更要顺应自然,循自然法则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最后是得道大成:“巍巍太极尊,挥置东西行。如何千载下,空拟飞舆名。”
陈献章的自然之道不是循规蹈矩,而是一种独特的创新。它不再是老庄道学,程朱理学,而是顺应着时代政治经济发展的思想产物,它基于岭南的道教体系而萌芽,是区别于中原地区的特有的岭南文化给予其生机和发展空间。
就是这种淡然无为的时代空间和地域文化,让陈献章不屈于程朱理学的阴影,在这个人们笃信理学而鲜有发明的时代,创造出自然之道,成为自己心学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亮点。
2 理想人格
以道家为根本,陈献章构造出属于自己的富有岭南文化特色的心学体系。前文提到的道气之分及多元的宇宙观是心学体系的基础。在此基础之上,是理想人格的成就让陈献章的心学体系完成塑造。
这种理想性人格有着和儒家、道家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仍然是有很大区别的,大抵是以入世进取和自由洒脱为主要内容。他的理想人格重点是突出一个“自”字,将世界自然和内心自我结合在一起。敢于不断超越和完善自己,最后成就天人合一,入世进取的境界。
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就开始了对理想人格塑造的探求。儒家的最高境界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的是入世;道家是“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修的是出世;墨家是“兼爱而非攻”,习的是普世。而到了明朝代宗时期,经济基础为文化的进步埋下种子,明朝初期的各方面的改革一扫元朝所产生的颓势,使国家发展得到了丰富的物质基础,中国开始步入一种多元性的发展趋势,同时开始否定学术上的思想独尊,整个儒学迎来了一个文化转型的大趋势。
所以陈献章的理想人格是兼而有之,不拘泥于一派之说。他的入世进取和自由洒脱如同一纸两面,都是不可缺少的,都是社会和现实的反映。
“孟子聪明还孟子,而今且莫信人言。”一个人应该拥有自己的健全独立的成长人格,这是儒家入世要求的底线。如果没有一个独立人格,怎么能学会独立思考和塑造自我呢?陈献章认为他提出的独立人格是对于自身和社会现实的积极肯定,不盲从,不迷失,不随波逐流,能够正确认识自己,坚持走自己的路。
这正是现实在心学中的反映,随着明代政治局面的稳定,经济发展速度越来越快,自发地开始了最初的资本原始积累,为资本主义的萌芽奠定经济条件。良好的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的变化。市民阶层的大量崛起,民众个体意识的大大增强,文化思想引来转型和多元化的趋势。人们的自我意识由此开始不断增强,开始对于自身价值的认同。
而理想人格中的自由洒脱则是社会负面阴影的产物。陈献章曾写道:“且如功业要做,固是美事,若心心念念只在功业上,则此心便不广大,便是有累之心。”他认为自由洒脱就应该对功名利禄不过于执着,对人世间的欢乐悲哀,金钱地位都需要随遇而安,淡然处之。更要学会摆脱禁锢,追求自由。既要学会“物我于是乎两忘,死生焉得而相干?”的道家之淡然,也要学会不舍弃“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世间道义。
这或许才是理想性人格存在的原因。陈献章的一生中大明王朝先后经历了王莽弄权,土木堡之变,北平保卫战,皇权之争,汪直擅权,在表面的繁荣之下,政治动荡不堪,阶级矛盾尖锐,人民生活困苦,社会一度陷入动荡混乱的境地,“兴作相继,费出无径,民困于科派,里困于力役。”陈献章一颗追求功名之心也在多次名落孙山之后悄然冷寂,继续专心于学术。对于现实的失意,陈献章从道家汲取学识,以出世之意对待尘世坎坷。
“天下功名无我关,只缘我自爱江山。”
3 静心之学
自南宋程朱理学成为官方哲学之后,几百年里理学的独尊地位从未有过改变,占据着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其实朱熹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理论,其目的是为了遏制住统治阶级的骄奢淫欲,尽可能地改善国民生活水平。但这种以“格物致知”为方法论的理论体系成为了官方维护社会秩序的最佳选择,用伦理纲常去束缚人们的社会行为,保障统治稳固。
而历经了元朝的破坏和明朝初期的高压统治之后,虽然明太祖做了一系列的尊儒措施,但依然出现了“六籍无光辉”的局面。数十年之后,随着经济发展的不断进步,文化思潮也开始了涌动。其中多名思想家通过探讨心性,进行实践,为陈献章的心学思想打下了基础。例如明初的大学士宋濂,他就主张通过“向内冥悟”,排除外界的一切干擾,进入“常寂”状态,从而内心呈现出“至灵”,“真知”。这种为学方法明显地借鉴了佛教思想,所以陈献章的心学提出“静中养出端倪”,应该是学习了宋濂学说之所长。
对陈献章有着主要影响力的还是他的老师吴与弼,吴与弼虽然以程朱理学为主要学习方向,但和宋濂一样没有拘泥于理学范围。他十分注重涵养身心,体认身心。曾经赋诗道:“物外元无我,闲中有别天。临流时抱膝,此意向谁言。”根据他的理论,有学者说他应该是明代心学的最初发起者,但没有具体的证据。不过可以肯定他对陈献章有着毋庸置疑的影响力,他催化了明代心学的诞生。
就这样,当陈献章耗费十余年修炼“闭门”和“坐小庐山”之后,一直考虑的如何才能“为学当求诸心”终于有了答案:“所谓虚明静一者为之主,徐取古人紧要文字读之,庶能有所契合,不为影响依附,以陷于徇外自欺之弊,此心学法门也。”
从陈献章的心学法门来看,他与程朱理学所认同的终极一样,不一样的是认知的途径。以“道”作为万物的终极和认知终端,摒弃的是传统理学中“格物致知”,将其改成以“静坐求体道”为主,以“遍读古人书籍”为辅的认知途径。通过这样的方式,陈献章认为可以消解人们的欲望,因为想要了解和体悟自身的道,就一定要收敛自己的欲望,“无欲则静虚而动直”。陈献章所谓的收敛欲望,是不同于朱熹的“灭人欲”他认为对于欲望过分的追求心就会疲累,就无法感受到真正的“廊然若无”的境界,即圣贤之心。他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观点是因为随着明代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的数量大大增加,人们日益渴望追逐利益,慕财之心日渐炙热。陈献章是站在时代的角度发声的,而他也清楚“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其者昌,逆其者亡”。所以他没有摒除一切物质欲望,只是提出不要过度追求。
一切成功都不是偶然的,陈献章花费一生精力,集百家之精粹,并且不断地打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终才成就独属于自己和大明王朝的白沙心学。这是一个恢弘庞大的理论体系,短短一篇文章无法阐明所有的精华,只能撷取一二,构成一篇粗浅的文章。白沙心学中还有无数智慧之光等待着我们的发掘。
参考文献
[1]陈献章集(上、下).孙通海点校,中华书局,1987年1月.
[2]黄明同.陈献章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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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蕊.发明学术,励士求“道”——陈献章为学思想探究 .经贸实践,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