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以房养老”骗局

张从志

把房子抵押“以房养老”，不仅可以获得高额利息，到期还能全额返还本金，有这么好的事？ 自2014年以来，北京很多老人受此诱惑，误入“以房养老”陷阱，结果房子被转卖， 以致房、钱两空。

轻信谎言房子被两次抵押

2018年10月29日，是法院强制执行拍卖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一家人住了36年的房子，在这天之后就不再属于他们。为此，62岁的李建国急得寝食难安。

从北京雍和宫地铁站出来，过北护城河再往东走一个街区，便是李建国家住的民旺社区，紧挨着北二环路，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1982年，李建国的老丈母娘原单位煤厂解散，19年工龄折算成了这套不到60平方米的房子，全家高高兴兴地搬了进来，一住就是36年。

用老话讲，李建国算是“倒插门”。老丈母娘有5个孩子，1个大儿子4个女儿，他的妻子罗红排行第三。结婚1年后，李建国带着妻子住进了丈母娘家，后来岳丈去世，家里就剩下了丈母娘和他们一家三口。

关于房子的“错误”，是2015年犯下的。2015年春节前夕，大女儿接老太太一起去过春节。后来，外孙女杨慧把男朋友领回了家里，大女儿大女婿对小伙子印象不错，老太太也满心欢喜。小伙叫赵海佳，北京人，32岁，开了一家游戏公司，据说生意做得很大。但头回见面，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自己公司资金紧张的问题，想托人帮忙借款。老太太名下正好有套房产，赵海佳提出可以抵押房产贷款。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顶多押一两个月，借款本金利息都由他来还，还答应给老人家20万元的养老金。

一通好话，赵海佳取得了老太太的信任。2015年2月13日，李建国的妻子罗红接到母亲电话，让她上姐姐家里。老太太跟她说了抵押房子贷款的事情，但赵海佳许了什么好处，她没告诉女儿。

房子是母亲的，借钱又是外甥女的朋友，罗红也不好多说什么。赵海佳当天就开车带着母女去办了房产过户手续，房本上的名字改成了罗红。当时老太太已经83岁高龄，要以她的名义去办借款抵押公证很麻烦，所以先过户给罗红。房子迟早是要过户的，按照老太太2014年立下的遗嘱，罗红是唯一的继承人。

马不停蹄，赵海佳又带罗红母女和李建国去了北京市方正公证处，签了一沓文件。“赵海佳到了公证处跟到自个家一样”，熟门熟路，李建国夫妻俩如今回忆起来才知道其中的种种蹊跷——这已经不是赵海佳第一次来公证处办房产抵押了。所有文书，甚至房本都被赵海佳拿走了，夫妻俩“一个纸票儿都没留”。

房屋的出借人，也是赵海佳找来的。做完借款抵押公证，借出人李沫转了230万元到罗红的银行账户上，罗红紧接着把钱转给赵海佳。3张银行卡一起递给柜台的工作人员，钱在罗红账上停留了不超过一个小时。

一个月之后，赵海佳没兑现诺言，房子还在抵押，许给老太太的好处也没给。过了几个月，赵海佳再次现身，带来一个叫黄佳的女人，说是能贷更多钱，看过房子后，她借了260万元。和上回一样，钱经过罗红的账户，230万元还给了“一贷”，黄佳划走了3%的月息7.8万元，剩下的转给了赵海佳。一行人又去公证处做了抵押公证。

这个时候，李建国夫妇才意识到被赵海佳牵着鼻子走，已经没了退路。为了以防万一，李建国夫妻俩要赵海佳出了一张借条。这是他们留的唯一的一个心眼，却弄巧成拙，借条成了法院判定他们与赵海佳为借款关系的一个依据，给后来的维权平添了一层障碍。

后来，黄佳找到李建国夫妇，说赵海佳没有按时给付利息，要他们想办法。这时，赵海佳不见了踪影。2016年1月2日，赵海佳因涉嫌诈骗被北京警方羁押，后被正式逮捕。李建国得知消息才意识到自己受骗了。

“以房养老”骗局的套路

随着记者调查的深入，骗局的套路浮出水面。罗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除去他们，还有至少17位受害人房屋被抵押，抵押款超过3100万元，被骗的无一例外都是老人。

像许多针对老人的骗局一样，赵海佳取信老人的一个重要法宝是“国家政策”的噱头，即“以房养老”。2013年，国家提出开展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试点，2014年“以房养老”政策正式落地，北京、上海等城市开始试点。推行几年来，只有一家保险公司设立了相关险种，全国不足百户老人参保，但初衷是为孤寡老人进行的金融创新，却衍生了一种新的骗术。

从2014年开始，一家名为中安民生的公司，进入北京多个社区开办讲座，向老人们宣传“以房养老”项目。其宣称，民政部慈孝特困老人救助基金会“以房养老基金”是公司下属基金，该基金是经国务院批准、民政部直接管理、中国第一个以救助老人为主要任务的基金会，是全国唯一“以房养老”的基金，“以房养老是国家工程、政府行为”。

趙海佳诈骗的老人中的大部分，都是经由中安民生公司转介而来。2014年年底，该公司已经掌握了许多老人客户，但“以房养老”项目并未申请下来。恰好此时，赵海佳的公司遇到了资金问题，他和公司合伙人李龙想到用房子抵押贷款。于是，他们找到了中安民生公司底下的业务团队，双方一拍即合。

1983年出生的赵海佳，是北京火星时空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火星时空”）的法定代表人。该公司成立于2009年年底，是一家集自主研发、发行于一体的游戏公司，据其宣称，成立5年来，已向海内外输出近百款国产优秀游戏。但事实上，“火星时空”前后只代理了不超过10款游戏，仅有两款上市，很快便销声匿迹。到2014年年底，公司银行账户仅余7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