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欧阳光?张洪
全球资本供应在2008年前以日本资金为典型,即流动性陷阱下的“渡边太太团”;2008年后以美国资金为典型,即推行QE大量发行廉价资金。机构通过“借低息投高息”、“借短期投长期”的方式在全球套利,金额巨大。一旦息差减少,无利可图,资本就会回流。2007年美国降息,导致日本套利资金从美国迅速离场,引发美国金融危机;2015年美国加息,导致全球套利资金回流美国,引发新兴市场国家金融动荡。
一般而言,经济下行时,资金会选择到债市避险,国债收益率下行;经济上行时,资本会抛售国债而追求股票期貨等高风险资产,国债收益率上行。美国债市是全球资本市场的“冰山”:全球经济趋冷,冰山扩大吸附资金;全球经济趋暖,冰山融化释放资金;一吸一放,就直接影响了全球汇市、股市、期市的震荡。
回顾历史,当年小布什政府债务和赤字迅速增加,用于福利保障和军事扩张。2008年,美国国债占GDP的比重低于60%;近10年则急剧上升到105%,如超过100%,易发生危机。2019年2月,美国国债达到22万亿美元,创历史纪录。
2018年,美国国债利息开支约为3000亿美元,占政府总支出的7.4%;预计2030年将占GDP的3%;2050年占7%,要“借低息还高息”进行消化。
在美国国债持有者中,70%是美国人,规模约为15万亿美元;其中,政府机构持有5.8万亿美元(社保基金持有约2.8万亿美元),占26%;30%是外国投资者,规模约为6万亿美元,其中,中国持有1.1万亿美元。
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是全球利率之“锚”,决定其他变量。国别利差引起美元和其他币值之间的波动;期限利差(长期利率-短期利率)是GDP与股市的领先指标。
2019年3月,美国3月期国债收益率是2.489%,10年期是2.437%,短期收益率超过长期收益率为“利率倒挂”,这是经济衰退的先行指标。
我们再来看美国资本市场,美国债市长期牛市,至今已持续30年。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为14%-16%,以后30年,国债收益率一直往下走,一直到3.2%。目前,10年期国债收益率调头向下,从2018年9月的3.3%降到2.5%,已到平台期,未来2-3年大概率震荡下行接近2%。利率期限结构非常扁平,预示美国风险偏好较低,长期资金不愿意博风险利差,银行资金不愿借短投长。从全球视角来看,随着全球资本量的大幅下降,2019年购买美债的外资大幅减少。
美国股市处于周期高位,面临下跌风险。2019年以来的连续反弹,一是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大幅下行后,股市相对于债市风险溢价和配置价值得到提升;二是企业盈利尚未下滑。一旦美元转弱,股市会加速下跌。
1. 资本市场波动:“经济周期→债务周期→利率周期→资产轮动”。利率是先行指标,国债收益率体现市场对经济预期。通过利率周期分析,可判断经济周期位置,确认拐点。利率周期变化是大类资产配置的“锚”。经济周期有长中短,用中周期判断市场趋势,短周期判断市场拐点。长周期有康波周期(50-60年),中周期有(10年),短周期有基钦周期(3-4年)。
2. 实际上,中美周期各有内在动因,跨度和波动特征既有差异,又彼此关联。美国消费驱动以服务业为主导,中周期6-8年,与利率周期波动有很强同步性;中国投资驱动以制造业为主导,中周期3-4年,与房地产和政府换届有内在契合。
3. 两国经济周期互相传导:“美国启动经济周期→消费扩张→中国出口增加→启动经济周期”。“拐点”有先后:中国中周期2015年年末见顶,比美国早3年;短周期2017年10月见顶,比美国早1年或1年半。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对中国资本市场的判断如下:
1.中美利差:10年期国债100BP为合理尺度,现在只有35BP。美联储暂时不加息,中国也可不加,甚至降息,这对中国经济复苏有好处。
2.中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水平正接近周期底部,债券牛市正在结束,下半年,随着中美贸易关系的改善和经济数据的好转,将推动国债收益率上行,大概率会有1-2年的震荡上行期。
3. 2019年下半年通胀预期强烈,将约束央行的货币宽松。
4.中国股市处于中周期底部,股市估值溢价水平在合理区间,中期风险不高,会震荡上行。(1)对房市会形成短暂支撑,大量资金从房市套现流出;(2)如资本外流管不住,不排除政府结束股市上涨周期;(3)银行配置资源,国企和房地产受益最大。现在银行面临存款搬家和无风险利率上升的情形,导致经营压力加大。
2019年年初最重要的事件就是美联储暂停加息。2017年美国加息,引起全球金融危机,美债收益率攀升,吸引全球资金流入。2019年年初,美联储改变了年内加息三次至2.75% 的决定,变为“暂不加息”,并提前结束缩表。
美国暂停加息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的因素:1.美国经济周期处于顶部临界状态,4月宏观数据继续变差。2019年预测美国经济增速为2.5%,标普500指数3000点,乐观预期3400点,悲观预测2500点。如把利率提到3%,恐不能支持经济稳定。
2. 2018年9月以来,美国股市下跌6%,如跌10%,拖累美国2019年GDP增速下降0.75 个百分点,如每季度上涨4%,对GDP产生0.25个百分点的贡献。
3. 2018年,特朗普减税导致全球美资回归6万亿美元。2019年,随着新兴市场国家经济的好转,资金流向可能逆转,此前进入美国的资金未进入实体,在基金中流转。摩根士丹利上调新兴市场股市评级,从低配调升至超配,将美股下调为低配。
4. 2019年,美国面临中美贸易谈判、欧美贸易摩擦、政局不稳等一系列问题,不确定性加强。而且,特朗普极力反对加息。
那么,美国何时可能加息?高盛认为,美国不可能无限期暂停。所谓“金发姑娘”状态,指全球经济协同适度增长,通胀保持低位,提振風险资产价格,尚不足以诱发崩盘,这样良好的状态不能持续。高盛的观点是,美国经济2019年如增长强劲,通胀接近目标,有可能加息一次,也承认美联储可能容忍通胀不加息。
2018年,在美国强劲数据的带动下,美元指数未低于93关口,97.50是11月的高点。暂停加息使美元走软,摩根建议做空美元指数,初始目标93,止损位97.50。2019年上半年,欧元英镑走弱,美元指数不会太差,预期第四季度从97点降至85点。
值得注意的是,美元指数在2020年可能降至81点一线,原因是全球增速下行,增速为2.7%-2.8%,美国增速为2.5%。2016年美国大选,股市与美元均强;2020年大选,特朗普想要它们走强,但股市与美元有调整的压力。因此,美国在2019年下半年也要稳定经济。
随着强势美元逐渐变弱,而弱势美元实际上是有利于中国经济的发展,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 强势美元对中国金融产生四大压力:(1)人民币贬值压力:根据2015年的计算,人民币实际汇率为1:7.5,贬值预期导致资本外流。(2)人民币加息压力:如美联储加息中国不加,息差扩大会加速中国的资本外流,如人民币加息又影响国内经济和股市。(3)资本外逃压力:2015年,中国外汇储备从4万亿美元降低到3万亿美元,加上贸易顺差5000亿美元,外汇流失25%,依靠强化外汇管制才将国家外汇储备保持在3万亿美元,而国际警戒线是2.6万亿美元。(4)货币紧缩压力:2013年,外汇账款占央行资产的83%,2018年下降到55%。要改成公债货币化,央行不改,不愿意为财政买单,加剧通胀。央行创造短期资产,如MLF、SLF等,但短期流动性资产和外汇储备长期不匹配,要不断收回再发,不断降低存款准备金率以保持货币乘数。
2. 如美元走弱,人民币贬值压力减轻,有利于放松外汇管制,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汇率自由浮动对中国经济稳定大有好处。
3. 中国经济正逐步走出中周期衰退区域,预期下半年会有所回升,完全回升要1年到1年半的时间。人民币兑美元重返6.5,甚至有人看到6以上。而人民币升值对进口有利,特别是要扩大从美国进口。